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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七章 乌龙案始末
    一任国王一任圣王,每任国王即位之后,都会亲封自己任期内的辅政圣王。除了三府以外,其他一切政务圣王皆可参与。圣王手中的监国令虽不像三府令牌一样可以调兵遣将,但在情急之下却可以先行后奏。

    如今的圣王染沛是染城的堂兄,此人性情庸懒随和,又胸无大志,不愿参与朝政,自挂衔圣王以来,便捡了个最轻巧的活来干,任鸿卢寺监寺一职,协理寺中大小事务,在这鸿卢寺的青山绿水间做起了逍遥快活王。

    昔川和霁云自打入寺以来,就一直受染沛照扶,和自己的父王相比,昔川君倒是跟王叔更为亲近。

    此番在赶来救人之前,聪明的昔川君从王叔手中讨借监国令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最后还真派上了用场。

    阎崇一直打着王旨的名义压制学生,如今监国令既出,见令如见王,他也再无理由阻拦,只能无奈放行。

    冥君与三九要前往朝天塔查找有关凶煞的线索,煞有什么意思,又丑又凶,无非就是找到它,除掉它,打打杀杀毫无趣味。

    可是,冥胎就不同了,究竟是谁家女子怀上个什么样的冥胎,怎么怀上的这可引起了本神的强烈兴趣。

    反正除煞我跟着也是多余,索性我便问了一句,“冥君,我去帮昔川君查冥胎的事怎么样”

    “嗯,查案子用不着你,但是你去保护他,给他当个眼睛倒是可以。”

    “当眼睛他不是有眼睛吗”

    “他的眼睛只能看见凡胎,又看不见余念。你跟着他,盯仔细了,免得他遭人暗算。”冥君说完,还未经得我同意,便一个法诀把我封进了斩灵剑中。

    呃,还不如不提了,怎么又被封印,关键是冥君你为何每次用的解咒还都不一样啊。

    要是郁轩在就好了,他一定能放我出来。

    就这样,我藏身于剑中跟着昔川君一路下山,来到半山腰的王室行馆。

    开国之初到现在,郪国王族在全国各地累计修建了近百处不同规格的行馆。

    一开始,这些行馆仅供王族子弟外出使用。后来,除了鸿卢寺的行馆使用频繁,其他各地行馆大多处于闲置状态,每年维护修缮又需要很大一笔费用。

    于是,王族便与三府达成协定,行馆可用于接待三府官员及家眷,由此产生的租用费扣除三府维管费之后,余下收入按照行馆的房权地权归属交还给王族。

    当年修建行馆之时,只要是出了钱财的王族便都能在今天分到一部分房权。王俸虽少,不足官俸的三分之一,但王族日常所需吃穿用度都由国家承担,自己基本没有花钱的地方,再加上全国王室行馆每年的租金收入,两百年来确实养富了一大批王族子弟。绝非像染霁云所言那般穷困,这个胖子就是贪心过重而已。

    昔川君走进的这处行馆叫作天渡礼阁,因其位于礼神殿所辖天渡峰得名。

    建于半山处,限制行馆大小。一处院落,院中一间待客的中堂,四间客房,一间食寮,仅此而已,是所有行馆中最小的一处,但也是位置绝佳的一处。

    院中有一棵五百年的香樟树,若遇晴天,坐在树上,便可将大半个鸿卢寺尽收眼底。

    郪国最大的学府鸿卢寺,横跨苍河省鸿卢,南陆,文星三郡。苍河省位于东南部临海,是唯一一个同时汇集山地,平原,湖泊三种地貌的省份,同时也是京海大运河与临江的交汇地。

    被两条水系十字分割的临江以西北,运河以西南是群山林立的卢溪山域,礼神殿就建于其中。

    临江以南是广袤的苍谷平原,骁武殿位于临江与运河所夹的平原北部,与礼神殿划江而隔。通文殿则建于运河东部的骄阳湖群岛之上,横跨临江南北两岸。

    从水上,到山间,再到平原,三殿之间形成三足鼎立又相互临接之势,共同支撑起了郪国的文治武功。

    鸿卢寺虽不像三府,直接参与国家政务,但其地位绝不亚于三府,寺中事务皆归国王直管。从上至下除了王族监寺,还设有首座,掌殿,门师,门值,司业,班值六级官员。除此之外还从民间雇佣一些百姓负责寺中日常劳务,称作维客。

    初建至今,历经两百年不断完善,各殿之中供学子修学之所皆十分完备。大大小小的学堂,男女分开的寝舍,借阅典籍的贡书楼,集会比赛的斗场,供应饭食的大寮小寮,以及清洁沐浴的净池,方方面面一应俱全。

    郪国是一个非常重视教育的国家,创造这样好的条件并非只针对于王室贵胄,全国百姓凡家世三代清白未有刑罚者,皆可将子女送来就学。

    入寺所需学资也并不是很多,以普通百姓的收入来看,一个家庭供养一个孩子入寺没有问题,家境好的当然能够同时供养多子入学。

    暂时无力缴纳学资的家庭可与云间府签定一份滞契,由子女就学期满后再行补缴。

    在寺期间,学子亦可申请加入维客,利用学余时间参与劳作以减免学资。

    最后,在限期内实在无力缴纳者,则依律由云间府判处后交终南府处置。

    每年十一月末至十二月中,全国三到四岁的孩童开始登记入册。来年二月初一,当年满五岁的孩童便可入寺就学。

    各殿按年龄划分上,中,下三级分殿,五到十岁期间在下殿学习,十一到十五岁在中殿。下殿与中殿所学皆为基础的必修学课,中殿学满之后需经过殿试,学绩合格者方可继续入上殿学习,未通过者便要离寺另谋出路。

    从上殿开始,各殿便会按照不同的修学方向划分学门,学子可以选择自己喜好的学门就学。像昔川君主修剑门,饶溟笙则修的是琴门。

    入上殿者十九岁学满后,皆有资格参加三府府试,通过选拔入三府为官。

    这便是郪国人从小到大的求学成长之路。

    在鸿卢寺,郪国的王族子女亦是与百姓子女同修同学,并无过多特权。

    唯一不同之处在于,非王室子弟只能选修一殿,王族男子可以三殿同修,因礼神殿不收女学,王族女子则只能两殿同修。

    在寺期间王族子女不与其他学子同住,而是单独住在各殿的王室行馆,并由终南府下属的典禁军负责其安全护卫。郪国王族一直认为置身于民亲近于民,才能真正治理好这个国家。

    因此,虽贵为王族,但多数王子王孙都不以身份自居,颐指气使,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更多是谦和的态度和儒雅的修养,比如大王子昔川君。

    回到天渡礼阁,有三个人已经提前等候在此,她们受大王子所托帮助照顾刚刚救下来的女子。

    其中一位是该女子通文殿的史课老师秦洛虞,另一位是其骁武殿的枪法老师顾沉烟,此二人都是寺中司业,还有一位则是平日里与她交好的姐妹骁武殿女学子秦艽。

    从他们的言谈中得知,这个疑似怀了冥胎的女子叫染清珏,是庆郡王染庆与三房费氏所生,说起来也是昔川君同宗同族的妹妹。

    今年十七岁,虽算不上天资过人,但因其勤奋努力,十五岁时顺利通过殿试,进入骁武殿上殿女修师修学枪法,同时在通文殿修习史课,那两位司业便是直管她的老师。

    骁武殿在编制上与终南府保持一致,除了最高级有府殿之别,从上至下军,师,旅,卒,两,伍是相同的六级建制。下设刀、枪、剑、戟四旅共二十一卒,从短刀长枪到飞镰钩叉,各式兵器分类极细。

    其中,女修师是专为女子设立的一个师部,染清珏所在便是女修师的穿心枪卒。

    因父亲染庆早逝,生母已故,身边再无至亲之人庇佑,染清珏虽为王族,衣食无忧,但也只是空有一个郡主头衔罢了。

    不圆满的家事背景使得她性格孤僻,在骁武殿与其交往密切的同修亦是不多,身边除了一个秦艽之外再无旁人。所以,在救人这件事上,昔川君只能求助于眼下这三个女人。

    在秦洛虞条理清晰的讲述下,我和昔川君这才从头至尾得知了冥胎案始末。

    此事的源起和一个叫陈建豫的男学子有关,他是染清珏在通文殿史课的同修。

    这个陈建豫因为是湛炉坊宗主陈璋的长孙,家境殷实又颇有才华,身边主动示好的女学便是从不间断。陈建豫七天换一个女伴,别号七日郎,在寺中也是出了名的风流人物。

    偏得在通文殿史课上,染清珏这个清冷的郡主不知怎的竟入了陈建豫的眼。虽算不上绝色,但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倒是激起了陈建豫的兴致。

    前后追求了快两年时间,使尽浑身解数,染清珏终于算是答应了陈建豫。因为七日郎的名气,这件事很快就传遍寺里。

    大约三个月前,染清珏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她自己还未察觉时,已经被身边的有心之人看到了。那些曾经和陈建豫好过的女学们皆是个个记恨染清珏。

    不出三日,清珏郡主苟合男同修怀孕的消息便散播开来。

    一时之间,鸿卢寺流言四起。染清珏和陈建豫被双双扣押,由监寺的圣王染沛负责调查处理此事。

    若是一般女子未婚早孕,也就是一桩丑闻罢了,风言风语过后也并无大碍,但这王族女子却有不同。

    郪国有一条律法,明令禁止王族女子十八岁之前与男子交好,违者逆天死罪,男子无论身份家室九族尽诛。

    此律自上尊开国立法,经两百三十年,数次立案修法都未曾变更。

    这是郪律中唯一一条连带家族的罪行,像之前于龙海犯下千条人命的滔天大罪,也不过就是一人受责,并未连累家人。

    由此可见,犯下此罪者便是国王也难赎其身,更何况只是湛炉坊宗主的孙子。一向骄纵的陈建豫这时才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为保住全族,久不露面的爷爷陈璋亲自带着九个儿子来寺中斡旋。

    染沛被闹得实在无法,只能暂压下此事。最后想出个主意,让杏林院的医娘为染清珏验明证身,若未曾逾矩,仍为处子,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罚些钱财了事。

    这一步退让染沛也是给足了陈家面子,但却不想,结果一出,陈家得了清白,孤身一人的清珏郡主却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杏林院的驻寺司医最终定论,身为处子,却脉有胎象,无胎动,疑似死胎。

    这可是天下见所未见的奇闻,处子怀胎,难道是有鬼怪邪灵入体因此怀上冥胎

    这下染沛再不敢擅作主张,立刻请来礼神殿掌殿阎崇查验染清珏的束身礼。

    束身礼是郪国王族女子自降生之日起,由礼神殿施于其身的一种护体之法,可护佑女子在十八岁之前不受邪祟恶灵侵扰。这亦是当年由上尊所创,其实就相当于冥君施用的护咒。

    阎掌殿前来检查束身礼是否被破,但所验结果却是束身礼完好如初,这样,郡主无端怀胎之事就更加扑朔迷离。

    实在无法定夺,染沛只能将此事上奏至王庭,请国王定夺。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染城收到传信之时,民间已经谣传出了各种说法,多数百姓皆认定是冥君所为。

    在凡人心中,冥君是万法至上的十方之主,世间邪祟破不了的束身礼却如何能挡住冥君,想要在一个凡人女子腹中种下冥胎,对冥君来说当然易如反掌。

    面对流言日益猖獗,染城思虑再三,决定顺应民意,将此事推就于冥君身上。最终,国王下令火祭染清珏,由阎崇监刑。

    呃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去评判此事,乌龙真的是好大一桩乌龙,一盆脏水就这样泼在了冥君身上。

    话说回来,昔川君在此事的立场上倒十分令人称赞。

    原本是来鸿卢寺与首座吴著商定修改学制一事,可不想恰遇冥胎一案,他也真是不嫌事儿多,明明与自己八杆子打不着,却硬往身上揽,无论如何也要替冥君说话。

    若非因凶煞再次下山,你此番情意冥君可就领受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