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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一章 水生怨煞
    临津渡,位于京海大运河中段,是天渡峰东侧峰下面的一个码头。

    神河府的官船选择在此停靠,自然是因为送大司医上山给染清珏诊治,这是从京城过来最近的一条路。

    然而,就在官船即将靠岸之时,水下忽然涌起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整条船拉入水中。

    昔川君赶到临津渡官船沉没现场,冥君通过法门已经去了现在的凶煞所在地。

    留守在码头的船长向大王子讲述着沉船过程,“当时,船底仿佛受到了撞击,力量非常大,船体巨烈摇晃,这比在海上行船所遇风浪还要大。我带着船员下底仓查看时,发现船底已有不下五处裂痕,河水迅速倒灌进来。这时河面上狂风卷起,大浪接连而至,码头附近那么多船,这风浪却只拍我们这艘。前后也就一刻时不到,船就沉底了。一直打捞到现在,所有人都救上来了,却仍是不见大司医。”

    “打捞可有一个时辰了”

    “足足有了。”船长说道。

    昔川君脸色无比暗沉,“饶大人何在”

    “饶大人带队沿运河南下打捞去了,毕竟从水流方向来看,大司医最有可能被冲到下游。”船长继续说道,“大王子,依我多年的行船经验,临津渡绝不该出现这么大风浪。”

    船长显然还不知道凶煞之事,昔川君也不便与他多言,只能令其继续打捞。

    随后,自己找船长要了一艘小船,带上两名船员寻凶煞而去。

    天色渐暗,昔川君找到冥君时,灭煞之战已然在至夏清台打响。

    最先传来的是饶溟笙的琴音,冥王勾魂曲悦梁止息第五律“破”,击破死者魂魄

    湖面上的水被琴音击起层层水雾,也看不清饶溟笙身在何处,只听得音律一声快似一声,击打得水中传出阵阵哀嚎,一声惨似一声。细细听来,却似万千女人在悲叫,令人胆寒心颤。

    昔川寻着冥君方向,穿过弥漫的水雾终于上了岸。

    果然,冥君站在码头边一座亭子的尖顶之上,手持冥王鞭,在掠身而过的水气中若隐若现。

    “人已经捞上来了,改变攻势所有冥官听令以三长铎音锁住怨煞寂乐听令用息律群杀”

    冥君站在高处指挥着饶溟笙和冥官抗击凶煞,那一派雾水腾烟岚,冥冥却见君的景象,昔川君只看了一眼,这一生就再难忘怀。

    此处有饶溟笙除煞,昔川知道他更应该去助力抢救刚刚上岸的大司医。

    寒冷冬日,别说是古稀老者,就算是年轻小伙子掉进河里,经受这番折腾,也会没了半条命。

    好在饶溟笙带了莫老弟子同行前来,经过一番及时抢救,莫同夗腹腔中的水终于排净,气息渐匀,体温回升,只是意识还未清醒。

    昔川君命人将大司医暂抬至清台最近的避舍中,生火取暖,以助恢复。

    安排妥当后回来,冥君已经不在亭子上面,琴音也中止了。

    昔川有些焦急,加快脚步来到近水的岸边。之前虽然在落羽清台见过从血叶里释放出来的煞气,但那也不过是其中一小股力量,凶煞的真实面目还未得见。

    昔川君紧盯着趋于平静的水面,恨不得将湖底看穿,冥君自然是入水了,若再不出来自己就跳进水里。

    就在他想跳未跳之时,湖中忽然窜起一股巨浪,浪里藏着什么也看不清。只是脚下一滑,昔川君就被一大缕像头发一样的邪物缠住脚踝,掳进水中

    这怎么可能,有冥君在还能让大美人受这样的罪

    不存在

    斩灵剑腾冲而起,一个俯劈就将那邪物斩断,昔川君就在将要触碰到水面之时被斩灵剑稳稳接住,又或者说,他正正好好抱住了剑身,未沾到水,就被冥君送回了岸上。

    饶溟笙琴音又起,水雾飘散之处依稀可见他单手托琴,稳稳立于桅杆之巅,另一只手飞一般拨动琴弦,对准了方才现身的邪物,猛烈进攻,手下无情,心只一念,破杀不留。

    昔川刚刚立身站稳,便被一剑拍在脑门儿上。

    “你怎么跑过来了”

    “你在哪儿我在哪儿。”昔川说着,一把抓住剑柄,紧紧握在手中,像是生怕剑跑了一样。

    冥君从剑中闪身出来,站在昔川面前。

    “傻子,还往水里跳,掉下去被那凶煞一口吞了”

    “死了刚好上山还你的情。”

    冥君被这一句话逗得乐了,便拉起昔川的手向后退了两步。

    “要不要我去帮忙”

    昔川君可不是一个嘴上说说脚下不动之人,面对强敌他从无惧怕更不会退缩,临战之时总会身先士卒,与将士们同生共死。

    在这一点上,王后因担心儿子,一直反对他亲赴险境。但国王却是深谋远虑,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在各个阶层都建立起威信,日后为王治国,才能受上下拥戴。

    昔川本人自然是拎得清生死,那两年的行游经历让他深刻明白,不该死时即便置身虎口,仍可险中求生。若是该死之时,就算稳坐家中,也逃不过生死的劫数。

    如此想来,他内心对死的恐惧就越来越少,以至到现在,直面死神之时,不但无惧,反倒是心生欢喜,面掖笑颜。

    冥君当然不会让他入水参战,剑气再厉,毕竟这邪物身在水中,不宜近战。论当下的作战形势,寂乐的鸣兮琴更适合用来对付凶煞。

    “不过是个五十年的小煞,对寂乐来说小菜一碟。你就站在岸上陪本君观战吧。”冥君说罢,轻抚了衣袖,便让那些水面上围战的九阴冥官在昔川眼中现出了灵身。

    若非如此,凭凡人肉眼只能看见活人饶溟笙,却完全看不见冥官。

    “你看,本君教出来的冥官可还威风”

    水面上一共十六位冥官,分布在不同位置,人人右手一个破魂锏,左手挂起金铃铎,震起的铎音不断形成巨大的音罩,扣入水中,对湖中凶煞形成困束之力。

    饶溟笙的琴音趁机杀来,寂灭之音乍起,携翻江蹈海之势而来,听得人心魂震荡,毛骨悚然,打得那水中传出钻心刺耳的惨叫之声。

    那叫声仿佛能将人心穿透,感觉就像是用几根细细的渔线将心硬生生切断一般,犹如割心。

    偶尔从水浅之处隐约可见凶煞踪影,好似人间女子的黑发,无限大一团缠聚在一起,若真是打捞上来怕是能装满三条大船。

    “饶大人可有胜算”昔川君问道。

    “他呀,厉害着呢一个小小的水生怨煞不算什么,比这厉害的凶煞他都杀过”

    冥君这个刀子嘴豆腐心,之前还对寂乐的背叛咬牙切齿,转头便能在旁人面前不吝其言,夸赞自己的部下。

    只不过,这话在大美人听来好像有些戳心,“寂乐是以前陪在冥君身边之人吗”

    “他那哪里叫陪,三句话问不出一个字儿来,整日闷憨闷憨的,一开始本君还以为他傻,直到上次下山寻着他,才发现傻的不是他而是本君。”

    “为何这样讲”

    “他居然瞒了本君几千年,当初为何死皮赖脸非要留在山上,其中缘由直到见了你三弟本君才知晓。既然他愿意来这人间受苦,什么邪灵恶煞以后全交给他,你在一旁看着就行。”

    冥君不经意显露出来的孩子气,在昔川眼中应是既顽皮又可爱,因为每每这个时候,他都不舍得将目光从冥君身上移开。

    小时候的我当然不太能理解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直到有一天我在另一个人脸上看见了他对我同样的眼神时,我才顿悟了其中情意。表面像极了眼前水气的若隐若现,内里隐藏的却不是变幻莫测,而是一份坚守的信念。

    饶溟笙灭煞之时,冥君陪同美人站在岸上倒是自在惬意。

    冥君把有关煞的形成给昔川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而后指着水中说道,“你看这凶煞从不敢露出水面,前夜在杉林中出水是因为有叶身可附。那日从朝天塔出来亦是直奔山下临江。”

    昔川揣度方才冥君之言,似有所悟,“一万以上溺水而死,五十年修练所成的魅灵汇聚方成眼前的水生怨煞,这样苛刻的条件凶煞很难自生而成。会不会,此煞与斗灵池的案子有关,冥君可还记得每月灵局都是以怨菇作为开局,它们收取大量怨念会不会都用在了凶煞身上”

    “不无这个可能,运用织魂术造出一只凶煞不是难事。只要抓些怨念深重的余念,再辅以怨力便可成煞。”

    昔川君盯着水中翻涌的巨浪,表情越发沉重起来,“自从京城斗灵池被冥君破法之后,我和溟笙虽然接连清剿了难山,毕歇,长平三城斗灵池,但每处灵池的优撒都在最后身殒魂灭,这背后真正的操手一直未有线索。加上此前老师的异魂之身和血叶蠖术,此番煞起鸿卢,定是有人暗箱操作,故意为之。”

    自从上次下山返回沉梦痴绝处后,人间还真是发生了许多大事。前任御座谭耀因公殉职,原本是在明年举行的神河府御选不得不提前一年,临时改在今年。

    御选,顾名思义,便是三府御座之位的竞选比赛,当选者连任四年本府首官,四年之后重新选拔。三府御选同规不同年,如此错开四年一选既能避免三府首官霸权独大,又能避免同期为官,结党营私,官官相护。

    对于百姓来说,无论你是刚刚学满的学子,还是在府任职多年的官员,在御座的选拔上都拥有相同的机会,需接受相同的御试,胜出者便可升任三府御座。

    深得民心的官选举制,加上王族特权最大程度的削弱,换来了郪国两百三十年的长治久安,而未像前朝东秦国一样在一百五十年时就已现乱世之象。

    十月初一,经历了七日竞争激烈的御选,饶溟笙,冥界曾经的绝杀大神寂乐,当仁不让,在御选赛中脱颖而出,毫无悬念拔得头筹。

    说起这场盛大的全国御选,不得不提到生性好战的三王子染昔年。

    御选之时,染昔年逃脱王后监管,偷偷跑去参加御选赛,假借参选者之名,打下八场擂台赛,最后与饶溟笙对决之时,故意输在溟笙剑下。

    好在当时有大哥全力维护,才没让三弟身份暴露,否则饶溟笙很有可能直接被御选除名。

    虽然,不用昔年相助饶溟笙亦能胜出,但心爱之人的这份情义他必须收下。寂乐苦等了三千多年终于在今世得到回应,也算不负这千年等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