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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一百零五章 冥君的又一桩乌龙案
    郪历二一一年十一月十九日,锦城一夜之间死亡三万四千人,这在凡人看来不知其因的灭城事件,实际上却是由一种名为焱萆的灵草引发。

    焱萆是生长在大泽之地的火红色灵草,能够瞬间吸食掉触碰到的水份,吸水后草身变为青色,经过日晒会再次失水变红。但无论什么颜色,灵草都不能被凡人肉眼所见。焱萆的生长速度极快,甚至可以顺着石砖缝里的浅细水流,或是空中雨雾向四周蔓延。

    当天傍晚,纥罗号抵达锦城码头,照例向兰屏苑运送法物,这一船已经失水的焱萆灵草在搬运至掠山阁途中,不慎泄漏。从法界缝隙流出后,灵草粘染到城中百姓身上,吸食水气,扩散开来,瞬间将所过之处的凡人皆变成了尸干。

    这种景象当然就像是冥君化身长蛇吞杀众生一般。至于邹氏父女跳河躲过一劫,则是因为大片水域便为此草克星。只要被水完全包围,焱萆就会一直处于饱水状态,生长速度变缓,即便在水中触及,也不会被其所伤。

    如此重大事故,若一开始就被发现,及时制止,倒也还有挽救余地。只可惜人灵两界分隔,一直到天黑月起,百姓生魂入苑时,猎灵军才发现少了近一半务工之人。然而此时,噬人的灵草已经波及半城,导致数万人丧生。

    次日,京城神河府收到锦城传报。当时的御座是刚刚上任不久的谭耀,因与阎崇不睦,便趁此机会将其远调至锦城处理这个所有人都不想触碰的惊天大案。

    数万人致死的重大案件,谭耀却未曾上请九阴军前来,只派一队京官随行查案,如今看来,其中原因必然是他早已被芙蓉庄买通。可阎崇置身事外,却是打定主意一查到底,并想凭借此案在神河府逆风翻盘。

    十一月二十二日,刚刚抵达锦城,阎崇便热血贲张开始查案。经过三天调查,终于发现了隐藏在全城织锦中的秘密,那便是这镶置满城随便摘取一块都可买下一座房宅的双面月华锦。

    月华锦,是冷沦放带领一众百岁织娘在传统技法上研创出来并盛行一时的织锦工艺,在当时受到达官显贵的极力追捧。

    后来,随着月华锦技艺失传,逐渐绝世,像阎崇这般年纪的人基本上都没听说过此锦,就更别说亲眼得见。

    在查案过程中,阎崇注意到白天和夜晚,各家门楣上的织锦图案有变。比如,白天王室行馆的锦匾上是锦山梦水榭五个字,而到了晚上,月华初上,匾上的文字就变成了大喜地,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根本无法理解的图纹,其实这些都是凡人看不懂的灵语文字。

    同时,他还发现每日天黑之后,全城街面空无一人。他曾询问过邹老爹,为何会有如此民风。老爹说城中人的生活一直如此,“天黑不出门,出门遇鬼怪,鬼怪会吃人,吃人就吃你”是老辈们时常挂在嘴边吓唬小孩子的俚语,每一代人都被这样教导过来,自然就极少有人打破俗规。

    阎崇觉得此事颇为蹊跷,便翻阅了三府卷宗,只查看到郪历一六三年染煜王斥资全城挂锦的记载,关于日夜变化的织锦却是未有提及。阎崇从百姓口中获知芙蓉庄在几十年前曾出产过同类织锦,便派人去芙蓉庄调档,查阅有关此锦的文卷。

    然而,派去的人还未回来,阎崇却被童夫人约请至庄中。

    二人当时的谈话无处可查,但能够想象童夫人依然是一派浮云淡薄,宠辱不惊的作风,慢慢细语中便和阎崇交换了条件。只要此案不做深究,童夫人便可助阎崇开启天眼,官至掌殿。相反,若阎崇一意孤行,非要彻查此案,公之天下,其结果不言自知。

    紧接着,第二天早上,谭耀的密令随之而来。此次批示并没有通过石雕楼的万法牌传达,而是由御座身边的亲信乘坐纥罗号货船,千里加急亲送至锦城。

    大致内容是限令阎崇五日内结案,若是不能完成,便会罢黜其官职,同时,还要求阎崇给全城百姓一个合理又无法反驳的结案定论。

    童夫人与谭耀的双重施压,让阎崇陷入两难之境,一面是全城三万百姓的死亡真相,一面是自己的仕途官位。

    彼时的阎崇已经对费柔倾心许久,如若丢官,必将与心爱之人此生无缘。而这尸干案已非人间之事,当真是除了十方冥君,连国王也管不了的通天大案。

    在阎崇内心挣扎之时,十一月二十六日,叶枕来到锦城。这时的小娥已经大仇得报,此番便是专程前来拜谢恩公。

    身在外地,无亲无故,叶小娥算得上最可信赖之人,阎崇便将他留下暂作陪侍,并借着微微酒意将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叶小娥只在一旁静静陪坐,细细聆听,从始至终未作任何劝解。

    彼时的沉默让兰屏苑里的叶小娥在得知阎崇身殒魂灭时陷入了极度痛苦。他是整个事件的见证者,在阎崇做出选择之前,或许只是酒桌前的一句良言相劝便能扭转后来发生的一切。

    但叶小娥什么都没有说,那时在他心中,恩公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他自己内心的良知亦被另一份恩情所蒙蔽。

    十二月初一,阎崇做了最后决定,放下真相,举起功名。

    当天晚上,阎崇以元灵之身进入月华宫,就在那些琉璃花顶的织房里,他拥有了织魂术打造出来的天眼。叶小娥在神河府别院守了一夜,他不知道兰屏苑里发生的一切,更不知恩公织魂一事。

    第二天早上苏醒过后,阎崇顺利通过了神河府的天眼测试。便正式对外宣称闯过三观,开启天眼,并以天眼观查出尸干案的虚假真相,即是“冥君筑殿,入城取命,召工上山”。

    这是一个可以堵住百姓悠悠众口的完美言辞,更是一个可以令所有官者皆大欢喜的结案定论。

    虽然官升至礼神殿掌殿,阎亦仁却因此背负起锦城三万亡魂的罪孽,终究落得个美人厌弃,女儿累病,自己则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昔川君在叶小娥散落的记忆中游走,被这场骇世惊闻的尸干案牵动着心魂。老师一生站在光明顶端,受万众敬仰,身后弟子无数,却不想这一切全都是用锦城半数生灵的枉死所换。

    至此,昔川再也不觉得兰屏苑有任何美好可言,一个是非不分,黑白颠倒,藏污纳垢,机关算尽的乱法之地,真当如冥君所言,便是炸了也难消其恨。

    回转神识,已信步至窃虹桥上,抬眼处便是那览尽江山风华的王室行馆,昨夜大喜地的欢歌笑语犹在耳边,此时这十字街头却是一派细雨微摇的寂寂之象。

    虽然当年的案子,阎崇只查到一半,但昔川君行走过兰屏苑,如今又身在锦城,已经可以从多方线索中得出结论,兰屏苑的法界便是傍生在铺满全城的月华锦中。

    白日里闭苑休息,晚间时日光散尽,月华既起,兰屏苑就会法界幻生。

    这么多年,城中百姓早已习惯日落而眠,加上梦绕魂牵的控制,以及芙蓉庄与三府之间的串通勾结,双面月华锦的秘密竟一直未被人发现。

    既然法界能够回返织锦,那么苑里的余念,一定也藏于其中。昔川君想起旧食家前堂的那幅红花织锦,白天看去是花团锦簇,而夜晚观之或许就是那个灵主红楠。

    一时悟得真相,虽已破解法界消失之谜,却仍是不知该如何救人,总不能直接用斩灵剑劈了全城的织锦吧。

    折返回神河府,昔川与饶溟笙汇合,召集在外的十余冥官共同商讨破法之事。

    当这一群死后逍遥的小伙子凑在一起时,便开始了七言八语出谋献策。

    在鸿卢寺被冥君从火中救出来的冥官六六说道,“法界是瞬间关闭,里面的人一定被困在原地,不能走动,我们只要在天黑开苑之时,选择一个确定没人的地方,用斩灵剑在织锦上劈开一个裂口,这样就能打开法界。”

    “你这等于没说,兰屏苑要是天黑了自己打开,还用得着你劈里面的人自己都会开法门出来。”十三反驳道,“现在,关键问题在于这破法界它关上了,闭不开苑,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所以,我们要做的是如何迫使法界重开。”

    “打它”京城守官老大忽然飘来一嗓子。

    “打谁”十三斜起眼睛看着老大。

    “打,织锦啊,不是,都藏在,织锦里,吗狠,狠地打,一直打,到它哭爹,叫娘,受不住开,门为止。”口齿不太伶俐的老大磕磕断断说道。

    “你当是教训孩子呐,这织锦还能哭爹叫娘”

    “老大,你给咱叫一个”

    哈哈哈哈

    一众冥官被老大逗得前仰后合,开怀大笑,这些个臭小子死了以后没心没肺的心性倒真是和冥君越来越像。

    “好了,你们都别闹了,还是听听大王子和饶座怎么安排吧。”三九的一本正经打破了大家的欢乐气氛,生前在军中时,他就是一个冷静自持的人,说话办事总是有条不紊。

    有大王子在,饶溟笙便一直没说话,毕竟他对兰屏苑的情况不甚了解。并且,之前一起剿灭斗灵池,他和昔川君也是各司其职,一文一武,两相配合。

    这个憨货,原本一副斯斯文文的书生模样,跟着冥君三千年愣是在瘦弱的身躯下混出一股子杀伐猛劲,可叹冥君暗中谋划的本事他却是半点未曾学会。

    其实,昔川早就知道是童夫人手中的梦绕魂牵控制着一切,破法的关键当然就在这件法器上。但他迟迟未做决断,便是心中隐隐担忧,冥君一直瞒骗他许多事,那么关于破除兰屏苑幻法之境的手段,真的就如冥君所说只要从童夫人头顶拔掉法钗,就能灭除幻境吗而冥君的本身是否真的被困南冥禁地摘掉梦绕魂牵的同时,冥君又会如何

    鸿蒙灵界的所有计划定是早就部署得细密严谨,无懈可击。而昔川君带着十二个冥官和这些连天眼都未开的神河府将士,与老谋深算,法技高超的童夫人展开破法之战,就必须把可能发生的一切结果全都预想进去,哪怕错漏一步,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在众冥官纷纷建言之时,昔川君一直在心中默思,突破,他需要想到一个不在童夫人预料和算计之中的法门,或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