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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第一百一十一章 入眠
    拾得旧梦刚刚查得陆陵下落,刚好由三九代转冥君。

    “从命符回返来看,万生碑上未查到死符,这个陆陵尚活在人间。”三九道。

    “不太可能,郪历一七二年,陆陵死于昊天台。有没有可能是陆陵已经死了,而余念滞留人间,像末山前辈一样进入兰屏苑”昔川君道。

    “不会,命符是本君留在每人身上的轮回咒,生死双符,有去必有返。”

    “利用外法是否能解除掉死符”

    “命符只作用一世轮回,唯有身死才能解除。像兰屏苑里这些余念,有许多已经完结了上一世命符,之后生死轮回在万生碑上就不会再有记录。可陆陵不同,他有生符却不见死符,就说明这个人一定还活着。”冥君又问,“陆陵之死在你们人间是如何记录的”

    “当年,陆陵在莽荡山主修昊天台,最后在祭台峻工之时,不慎跌入山崖,尸骨无存。若他还活着,该已经是九十一岁高龄了。”昔川通过史课中记载的陆陵生辰很快算出他现在应有的年纪,“可是,如果他一直没有死,当初陆锦央因冥胎获罪,以陆陵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弃之不管,兰屏苑里所有的法界如果都出自陆陵之手,他更不应该看着陆锦央变成凶煞才是。”

    “这世间就是有很多人冷心冷血,无情无义。算了,陆陵不过就是个筑造法界的高手,眼下兰屏苑已除,等哪天他活够了,自然就会死上山来。三九,你让拾得旧梦盯住,若此人上山轮转一定要先行扣压。”冥君说完,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从他那暗戳戳的眼神就能看出,心里准是没盘算什么好事儿。

    果然,他让三九传唤饶溟笙前来,关于为冷沦放和童夫人立碑之事一刻都不能耽搁,必须马上执行。

    三九离开后,昔川君不太明白,便询问起来,“立碑何必这样着急,等岁节过后再议也不迟。”

    “那怎么可以”冥君翻起眼睛反驳道,“趁现在还没找到欢期,必须把这事儿给办了。你不知道,小轩窗对欢期就是没安好心,花言巧语的家伙,敢在本君面前抢人,本君就要你好看。”

    虽然昔川君对上次下山发生的许多事知之不详,但通过冥君这恨恨的语意,也多少能猜出一二。

    “你可有问过欢期的意思”

    “意思个屁,他就是个小屁孩儿,懂什么,看人家曲子唱得好听,模样长得还可以,又会说几句漂亮话,就像傻子一样欢喜个不得了。就凭他那脑袋瓜子,也敢在这种人面前蹦哒,被人家卖了还笑咧咧替人家数钱呢。你说他从生下来就跟着本君,怎么就没一点儿像我呢,学个术法一窍不通,见个笑脸就当好人,本君的能耐他是一样都没学到。”

    冥君自顾吐了一肚子苦水,昔川却小声说了一句,“你若像欢期那样,倒还好了。”

    “嗯你说什么”冥君灵识变弱耳朵也不太好使了。

    “我,是说。”昔川君心里想着该怎么答话,便犹豫了片刻,“你是不是特别想要画像”

    “嗯”冥君瞪大了眼睛,毫不避讳,十分肯定。

    “那我要是不给你画,你会怎样”

    “哎,你想反悔是不是”冥君一听这话,顿时急火起来,“不带反悔的,你都答应本君了,要一天画一幅,姿势还不会重样。开弓没有回头箭,你要是不画,本君,现在,立刻,杀了你,摘了你的灵胆”

    冥君的狠话永远都是摘灵胆,我是早就习惯了,恐怕大美人还一时难以接受。

    只见他面色沉郁,有些惆怅地轻叹了一句,“原来,真的只是为了画像。”

    这一刻,我好心疼人美心善的大王子,全天下多少好花好鸟送上门来他都不要,偏偏看上个表面装傻充愣,暗地里鬼心鬼气的十方冥君,命都舍了,说句话却还要寻思半天,一个字儿,累呀

    冥君呢,这种时候最是精明,看出昔川失落的神情,便一早收身回了斩灵剑,假装自己身子弱呀,受不了呀,要回去休息啦。

    大王子呢,除了含情脉脉抱着冰冷的剑身,拿这个小鬼精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本以为三九会把饶溟笙带来行馆,却不想直接从芙蓉庄发来战信,说是织房那里出了乱子,饶座一时半刻过不来,冥君若无事,也可以去看看。

    听三九此言,应该不是什么大乱子,但却一定跟染昔年有关,这个世界上除了三王子没人能滞住饶溟笙。

    昔川君醒来正想外出活动一下,便带着斩灵剑从行馆侧门出去,上行去了芙蓉庄。

    天色已晚,升起的月亮高挂枝头。刚刚走到庄外临街,就听见里面传出阵阵吵闹之声。

    染昔年扯起嗓子大喊着,“都别过来,看小爷我的”

    “三王子,你快下来”这是沈惊秋的声音。

    饶溟笙的琴音才传出一声,就被昔年叫停。

    “不是不让你弹琴嘛快把琴放下”

    除此之外,庄中还传来一些惊叫和议论声,嘈杂得像个卖菜市集。

    昔川君急急走进芙蓉庄,才过了东西两殿,就远远望见,染昔年骑在一匹高头大马背上,耍着花枪,从织房那边直冲冲奔上了锦绣乾坤台,其身后则是一路追来的芙蓉庄以及神河府各色人等。

    马有多大,足有普通马身的两倍。马有多惊,正在拼尽全力想要把三王子甩下背来。

    他越是挣扎,染昔年越是耍得来劲儿,饶溟笙无奈,也只能站在台下提心吊胆地盯着,若遇不测,也好立刻施救。

    乍看,倒也没什么稀奇之处。自己三弟什么样子,他再了解不过,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匹未经驯化的野马,在这里耍个痛快。

    可是,当昔川君来到乾坤台下面,仔细观瞧之时,眼前所见却是令他瞠目之象。

    三王子骑在身下想要驯服的并不是一匹正常的马,或者说根本就不是马,仿似烈阳军的人鱼灵身,自胸部以上是人首人身,其余则为马身,倒像是一匹马和一个人生出来的怪胎。

    除了眼睛,它全身上下遍布着不该属于马或人的蓝金色甲片。虽然看不清确切长相,但五官布局和脸部形态皆与人仿似。前蹄取代了人的双手,却保留五指,胸侧伸出一对很小的翅膀,比例失衡,除了能捂住双眼双耳,搔搔头发,也便再无它用。尾巴比一般马尾至少长出三倍,盘绕在臀部,仿佛屁股上绽放了一朵牡丹花。

    总之,就是一只长了甲片的人马兽

    此等怪兽,若出现在兰屏苑,当真不足为奇,那么多优撒织魂异身,早已司空见惯。然而,一个切切实实的异状胎身出现在眼前,还真是难以名状,怵目惊心。

    三王子不许旁人插手,非要自己驯服此兽。

    昔川君站在台下盯着那兽或那人,总感觉似曾相识。便将手中的剑抱起来问道,“有没有觉得那张人脸很是熟悉”

    “在本君看来,凡人嘛除了像你这种长得极好看的,剩下的样貌都差不多,本君看过一眼全都忘了。”

    呃冥君啊,你这般撩人的言语如果只是为了画像,就还是不要说了,人家大美人对你真情实意,你却总是虚心假念,为达目的哄两下,夸两句,这种手段却是比那郁晚空利用童似还要可耻。

    不过,对昔川君而言,有好话总比没好话强,真心也好,哄骗也罢,且听且受用吧。

    一时未能想起这张脸在哪里见过,但眼下也不能看着三弟胡闹,总要先把人马兽抓捕起来,再行调查此事。

    既然饶溟笙不愿违逆昔年,那就让沈惊秋上去,把个疯闹的三王子拉下台来。

    谁知沈惊秋更是不愿得罪人,命令也好,商量也罢,说什么也不肯前去。

    迟缓之际,台上早已严重受惊的人马兽,终于将难缠的三王子抛下马背,屁股上的大花尾居然像耳目怪的转尾一样甩弹起来,一溜烟冲出人群,往芙蓉庄外跑去。

    染昔年手里攥着一缕不知是头发还是马鬃的长毛,恨恨起身便想继续追去。

    昔川一声呵令,“把三王子押起来一个个只知道站着。”

    这句厉吼霎时间将王者之气挂满周身。

    “惊秋,带人去追”

    大哥又指着三弟和三弟家的继续说道,“你们两个,一个胡闹,一个放任,回京之后一个关起来,一个不许进宫”

    染昔年见大哥怒气灌顶,才收回顽劣之态,一边吐着舌头,一边拉着溟笙半躲在其身后。这般小鸟依人之态配上染昔年小巧的身形,看起来还真像个娇羞的女子。

    昔川君在锦城留守了七日,恢复体力之余却未敢懈怠,依旧在积极调查兰屏苑遗留的谜点。

    那只人马兽是当日三王子从众多织房中发现并释放出来的,受惊逃走之后至今仍未找到。

    昔川君一想到那张挂在马身上的脸就不乏阵阵心惊,他总觉得兰屏苑只是一个开端,而并非终结。

    这颗不安的美人心自然逃不过鬼精法眼,“你就不要乱猜了,念过去,想未来,凡人的恐惧全都是因此而生。在一切发生之前一切就都在来的路上,没有真正到来,一切就不是一切。”

    “何意”连昔川君这么聪明的脑袋都能被冥君绕得糊涂。

    “想想你是如何闯过三观的”冥君反问道。

    昔川回想了一下自己闯关时的情境,随后答道,“相信,我足够相信自己能突破。”

    “你相信的时候又在干什么”

    “相信的时候就是在相信啊。”

    “对嘛,活在这一刻就只想这一刻,才能全神贯注,全无恐惧,全然应对一切。像你现在,整日里想东想西,忧心忡忡,有什么用呢一个足够高明的猎手,会预埋陷阱,却不会依赖于陷阱,能够抓捕到比自己强大的猎物,靠的就是顺势而为,当下立判。”

    “所以,要对付这样的猎手,就没有办法防患未然是吗”昔川问言。

    “可以防患却不能过于执着,森林那么大,野兽们怎么可能知道猎手在哪里下了陷阱。若像你这样每天不睡觉,不觅食,时时刻刻在林子里找陷阱,等到猎手来了,都不用人家动手,自己就先饿死了。”

    “那也不能像你一样,遇见危难不管不顾向前冲,最后把自己困在陷阱里。”

    “本君知道有你在,相信你啊”

    也不知是这几日喝酒起了作用,还是画像在暗中怂恿,冥君的嘴上功夫倒是大有长进。然而,鬼精此举却时常搅得美人心慌目眩,辨不清眼前的冥君是出于真心,还是嘴上溜溜。

    不论怎样吧,至少在陪睡这件事上,冥君还是尽职尽责,没有半分懈怠。见着美人疲累,便总会强行拉他上床睡觉。

    虽然抱在怀里的斩灵剑冷冷冰冰,但跻身其中的小鬼精却让大美人暖了满怀。

    对于冥君所言,长大之后我才深有所悟。这世间所有的事情,无论开怀乐趣,无论艰难险阻,在它们未曾发生之前,不是它们,而在它们发生之后,亦不是它们,只有在发生那一刻,好才是好,坏才是坏,它们才是它们。

    生而为人,要做的不是沉溺过往,也不是恐慌未来,而是自由尽情地活在当下。

    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