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啊
啊
我醒来后的一阵咿呀乱叫瞬间引来了寝宫里伺候的所有宫娘。
我嫌弃并僵硬地驱动着这具被我莫名其妙附体的胎身,荒荒唐唐成了整座王宫的女主人。
“王后娘娘您怎么了”
宫娘惊诧的眼神和口中的称呼再次确认了我的身份,好长一段时间的黑暗,当光明再次来临时,我竟然成了大美人的母后
母后
“昔川君昔川君在哪里”我比那些宫娘还要惊恐地叫着,仿佛噩梦醒来后还未回神。
“大王子在忘川阁,这个时辰怕是早已歇下了。”
“我要去见他,立刻马上见到昔”
当看到宫娘们越发疑惑的神情时,我方才想起王后平日从不唤儿子昔川君,而是亲切地叫他澈儿。
好吧,委屈了这张神嘴,“带我去忘川阁,见我的澈儿,快”
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身成王后,明明之前在裳家坞被一个丑陋的半脸余念追着讨要法器,怎么再一睁眼就跑来王宫,最重要的是居然还占了王后的胎身。
究竟是谁把我送进来的难道是冥君怕我乱跑惹事所以才借王后躯体保护于我不能呀,余念借活人胎身在冥君这里是大忌,他怎么可能破了自己的规矩或者是王后已经死了,冥君怕大王子难过,才让我假扮那他也得提前知会一声呀,这两眼一摸黑,醒过来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派个冥官守着我也行啊。
人呢人都去哪儿了
一连串猜想在脑子里闪过,但是,当我走进梅香寒澈之后,以上,所有,全都作废
除了我自己以外好像并没有人知晓这隐藏在王后躯体下的真实灵魂居然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与上次下山被冥君封印在小轩窗身上大有不同,这一次我直接替代元魂占了人家胎身。或许是这个原因,又或许是被下锁咒,我的天眼好像关了,再看不见余念精怪。好在梦参没白吃,灵识还是高于平常凡人。
刚刚行至门口,我便感到阵阵阴风从阁中飘出。
难道有鬼
我摆手让随行的两名宫娘撤下去,脚步放轻,蹑手蹑脚,这个时候一定要暗悄悄潜进去。
好吧,我又忘了自己的王后身份。
忘川阁怎么变样儿了
走到第二进,挂满的画像扑面而来,登时吓了我一大跳
昔川君画了一屋子的冥君画像跑跳坐卧,什么姿势都有
我的个娘啊,你要是亲眼看见,还不得乐晕过去。
我扒着幔帘,傻站傻看,同时心中阵阵傻乐。
“一个姿势久了,会不会累”昔川君亲切温雅的声音飘了过来。
嗯是在跟我说话吗前瞧后看,屋子里再无旁人,除去我也没谁了。
既然已被发现,那就自己出去吧。我拽着步子,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不累,澈儿啊,这么晚了还不睡觉,要熬到什么时候”我拿腔作势学着王后的样子说话。
然而,昔川君显然是被自己不请自来的亲娘吓到了,从听见为娘我的声音,到看见娘的身影,这短短片刻之时,他手中的笔一猛子戳在画了一半的纸上,另一只手慌乱地抓起纸张想要盖住桌上的小金人
这,这小金人看着甚是眼熟,冥君小叶冥君
没错,与冥君当初自己削的那个小叶人外型十分仿似
我知道了,冥君一定在房间里,方才昔川君的话也并非是对我说,而是在与冥君言语。
就说嘛,未曾进门就感到屋子里气息不对。这何止是有鬼,是有大鬼呀
我兴奋地四下环顾一番,提着绊脚的裙子满房间找了起来。看不到,闻也要把你闻出来
“呃,母后,您怎么忽然到访是有什么急事要同孩儿商议吗”
昔川君已经从坐榻上惊站而起,追在身旁假意搀住我,实则是在有意放慢我的脚步。
“母后,您在找什么”
“找人”
“找我”
“你在这儿站着呢,找你干什么找你画像上这个看不见的人”
这样的话从王后嘴里说出来,还真让昔川君不知该如何应答。
“母后,您说笑了,这画像上的人怎么可能在屋子里。”
哈此地无银三百两,昔川君你说漏嘴了吧。
“我有说在屋子里吗”
一句话堵得大美人哑口无言。
这个时候我该干什么,当然是偷偷瞄着昔川君,他看向哪里冥君就一定在哪里。果不其然,顺着大王子的眼神,我看见那桌面上的纸张掀动了一下。
一定是冥君偷偷钻回了小金人。看我不抓你个正着。
使足了力气,猛扑过去呃我被自己的裙子,不对,是王后的裙子绊到了,一个趔趄,撞在桌角。
我的脑门儿哇怎么凡人撞一下这么疼呀我的娘啊
扯开嗓子我便嚎哭起来。
昔川君被眼前这个像是得了失心疯的母后着实吓得不轻,一时间愣在那里,也不知该上前安慰呢,还是去拿些伤药来。
“傻站着干什么,给祖为娘的揉揉呀”一着急,险些跑嘴。
大美人一边瞟着桌面一边心不在嫣给他娘揉起脑袋。
“我儿从何处得来这么个精致的小人,真是美妙,拿回去拴个链子做腰坠再合适不过。”
我还不算笨呆到家,重重摔了一跤,当然是贼不走空,顺手牵羊,便把桌上的小金人抓在手里。此番拿出来,在我儿眼前晃荡两下,看那美人的魂儿好玄没被我吓飞了。
“母后”昔川君捂在我头上的手惊得一抖,顿时乱了分寸,“那个,母后若是喜欢,我让郁轩再给您置办一个,呵,就是那芙蓉庄织出来的金丝锦人,孩儿看着好看,就拿回来把玩几日,也不是什么太金贵的东西。”
“啊,既然不金贵,就送给为娘吧,回头让小轩给你再置办个新的。”
我差点儿一张口又说错话,直接喊出小轩窗的名字,那还了得。虽然我现在身为王后,但眼前这俩人儿又不是傻子,冥君更是一个术法就能将我揪出。可不能这么快被认出来,小祖宗还没玩儿够呢。再说了,你们两个偷偷呆在忘川阁里,大半夜一定没干好事,正好借着王后的身份盘查一下。
敌在明,我在暗,这把戏着实好耍得很。
“那个,母后,嗯,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其实也挺金贵的,毕竟是老织娘留下来的手艺。”
“啊,金贵的东西就舍不得送给为娘了”
祖宗实在是太聪明了,我儿啊,我儿,看你如何接老娘的话。
别说,做人还挺好玩儿,尤其是这种隐藏身份的人。此时此刻,要是小轩窗也在就好了,借着姑母的身份戏弄他一番,岂不是乐上加乐。
不行,那家伙太过聪明,我这脑子怕是在他面前绕不过三个来回就得露陷儿,更何况当初我不现身,都能被他找到。身份暴露之前,还是躲着为好。
昔川君被我四方围堵,没了应对之词,只能倒吸一口冷气,心中自是暗道他的个亲娘啊
就在母后与我儿僵持之时,染霁云这个胖子居然扯着尖尖嗓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贤弟呀,自打你回京就一直在忙,为兄几次前来,都没能抓住你个人影儿”
染霁云走到哪里都是先闻其声后见其人,在那张胖脸晃出来之前,登门拜访的用意便已经说了大半。
“你小子长本事了,哥哥我京郊宅子的扫秽礼你可是别想躲过去。今天为兄专挑夜里前来,堵也要把你堵住”
染胖子来到第二进桌案前,本想继续言表自己的事,可这一屋子的死神画像还真是让凡人吃不太消。
“嚯你这是一天画一幅呀,就算长得好看,也毕竟是个要人命的神,把他挂房间里,晚上能睡着觉吗。”
什么情况染胖子也认得冥君了看来祖宗亲娘在人间混得不错呀,至少从染霁云提起冥君的神情来看,倒是没见凡人多有的恐惧,冥君的形象竟然在世人眼中有了改观。
也不知我昏睡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先不作声,听他二人说些什么。
“唉王婶也在呀。王婶王婶”
嗯是在叫我吗
“啊,染胖子来了。”
又叫错了。
虽然我一直在极力控制和伪装,但已在脑中根深蒂固的称呼又岂会那么容易改口。叫了人家胖子,我实在没敢看小沐王爷的表情,赶忙用右手捂住脑袋。
“哎呀,头有点儿晕。”
“王婶这是怎么了”
染胖子不知实情,昔川君更是满脑子浆糊。
“啊,母后她老人家身体有些不适。母后,云兄找我来有要事相商,要不您先回宫歇着,等明日一早孩儿再去给您请安。”
嗯,是个乖儿子,我心中暗道,嘴上却并不这样说。
“母后不累,你们两个随便聊,我在一旁坐坐就好。”
言罢,我一屁股赖坐在榻上,手里还把玩着那个装死的小金冥君。怎么着,见到为娘我认怂了以前不是挺活分的吗
“贤弟呀,哥知道你现在可是咱们郪国一顶一的厉害人物,先前哥不是在京郊置了处宅子嘛,里面的景观装饰都完成了,就等着一个完美的扫秽礼,哥就可以开门宴客,八方迎宾啦。这件事儿你可一定要帮哥哥的忙。”
染霁云所说的扫秽礼我还记得,上次下山,他就提过要请阎掌殿给他做礼,因为阎掌殿是全郪国唯一一个开了天眼的人。可如今,阎崇已因故离世,自然是无法
嗯昔川君开天眼了什么时候的事
这,这,这,这想来也不算稀奇,冥君给凡人封的天眼,随便一个破术不就解了。这俩人天天厮混在一处,解个锁咒,多大个事儿呀。
不过,冥君假公济私,为了画像竟然打破自己立下的规矩,这笔账要先记下,好歹也算是落在我手里的把柄。
“扫秽礼你去神河府提交一份礼契,府中自会有官员前去。”
“得,打住跟哥哥耍官腔是不是几天没见,你小子油滑了许多。”染霁云打断心不在焉的堂弟,死皮赖脸说道,“你现在开了天眼,神河府那些人哪能跟你比。你就说吧,哥哥这安家立命的大事,你帮是不帮帮不帮”
染霁云叫了好几声,昔川君都未有应答,他哪里能够想得明白,眼下这大王子的心啊,全吊在我手里的小金人身上,哪有闲情管什么扫秽礼。
“母后,母后。”昔川君实在忍不住,冲将上来,一把将那被我折来撕去的小金人夺了回去,“母后,这是金丝锦,折几下该坏了。这个,我先收起来,明日一早我就让郁轩去荣欣宫,你想要什么样的,尽管和他说。”
从大王子的反应来看,冥君一定藏在金人之中,否则他也不会这般焦虑,把亲堂哥晾在一旁。
我心下暗道,哼,小样儿,在这个房间里的活人,属本宫最大,还怕治不了你们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