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将说完那句“他生前叫天机子,是个术士”之后又闭上了眼睛。杜芙蓉在一旁眼巴巴地等了好一会，也没听见下文。

    杜芙蓉有点着急。

    赤焰将在鬼界盛名已久，它成名的时候,杜家役鬼门都还没建立。虽然它现在受了伤，不过已经逐渐恢复了起来。之前她敢跟赤焰将动手，那是因为无涯可以完胜它,现在无涯也受了伤，二者实力已经相差无几，再加上赤焰将身后还有个恐惧至极的齐长生

    杜芙蓉在恐惧跟好奇之间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她朝赤焰将那边挪了挪,有点急不可耐的问“然后呢”

    赤焰将掀开眼皮看了眼面前的女孩，二十多岁的女孩正是最美的时候，大部分都喜欢漂亮的衣服。而她偏偏穿着显老的唐装,手里拿着个折扇,不看那张脸，都以为她是六七十岁的老人。

    赤焰将无视杜芙蓉急切的目光,慢慢瞌上了眸子。

    杜芙蓉直觉这里有故事。

    这个陌生的鬼王来历神秘,赤焰将却能一口说出它生前的名字跟能力,说明它们是认识的。鬼王伤了它跟齐长生，也不是像她之前想的那样偶然遇见,然后不知怎得发生了争斗。现在看来，它们本来就有仇怨。

    杜芙蓉问了半天，才从赤焰将嘴中只听见了一丢丢消息。更多的内幕居然还要她自己推理补充，一时间心里像是有猫在挠一样又急又痒。她想着白天鸿跟齐长生一样是道士，又曾一同出现在苍龙山里，没准也是认识的,于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帝都有个白鸟观，观里有个老道叫白天鸿，四天前他派人送来一封信，说是在道法上有所突破，现在广邀道友坐而论道”

    赤焰将睁开了眼睛，它赤色的眼睛射出两道赤红色的光。它转头看向杜芙蓉，眼神冰冷充满了杀意。

    明明知道杀意不是针对自己，但她在看见赤焰将那双冰冷的眸子时，还是不由得心颤了一下。

    杜门主在一旁虽然没说什么，但一直密切注意赤焰将的动作，确保可以在赤焰将动手之前救下女儿。

    “信给我”，它伸出手，阴气化成的水滴从它的手臂上滑落。它身上的铠甲漆黑，跟鬼池相映衬，看起来十分不凡。

    杜芙蓉转过脸看向父亲，后者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信。

    赤焰将沉默着看完了那封信，

    它的眼中射出一道鬼火，点燃手中的信，赤焰将看着那张纸烧成了灰，灰漱漱落下，跌进鬼池里。

    “不要去”

    赤焰将如是说。

    它入鬼池，欠的是齐长生的人情，同时也跟齐长生一起欠了役鬼门的人情。

    白天鸿这场鸿门宴，若是杜家人去了，被制住，对鬼界的格局也会产生影响。

    鬼界正处在对峙状态，役鬼门保持中立，虽然实力并不起眼，但很可能会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若役鬼门被迫归于天机子，那这场战役他们必输。

    天机子一统鬼界，实力会得到质的飞跃，到那个时候，就算齐长生天赋异禀，就算齐柏首天生道心，都敌不过权势滔天的鬼帝。

    一听赤焰将让他们不要去，杜芙蓉心里的那份猜测隐隐得到了证实，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说:“鸿门宴”

    赤焰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无涯，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这”杜芙蓉跟父亲对视了一眼，还想再问什么，就见赤焰将闭上了眼睛。

    这是打定主意不多说了。

    杜门主也看出来它不愿多说，简单说了一下让它们两个好好疗伤，带着女儿回了人间。

    “赤焰将说的够多了，具体的内容它不愿说，其实我心里多少都有些猜测。想知道具体的内容，估计还得去问齐长生。”杜芙蓉回来之后说。

    住在南鸣的齐长生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查到了底，这会儿正坐在铺子里编她的金钱剑。

    铺子外有行人路过时，也会朝铺子里看一眼，在看见坐在小矮凳上的齐长生时，会迅速收回目光，就连脚下的步子都快了不少。

    红毛死了，那个棚户区知名的混混头子，死在了自己家里。他们家人知道他白天跟齐老道家的人有过冲突，周围人也证实了齐长生有说他活不过的话，那天一早他家人就抬着他到了香火铺前，让齐老道给个说法。

    说白了就是要钱。

    两根竹竿做成的简陋担架，再加上一chuang白色的chuang单，那个热爱机车的鬼火少年，脸色苍白的躺在担架上，却再不能像白天那样张扬跋扈，嚣张的闯入别人的家。

    齐柏首知道，他的死定跟师叔有关。

    齐柏首还知道，这件事齐长生一定做的天衣无缝。

    于是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110”。

    警察来了，带走了一大帮的人，红毛的尸体也被带去了殡仪馆。

    棚户区没有监控，调查难度巨大，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尸检，让尸体开口说话。

    红毛的家人拒绝尸检，说老家的风俗不允许破坏尸体，扰的人在地下都不安宁。

    那家人说这句话的时候，齐长生眸子是冷的，像是某种冷血动物。

    地下他没有机会了，魂飞魄散的人，根本入不了轮回。

    找不出来证据，再加上齐长生身份证上的年纪小，别人都以为她在说小孩子的气话。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女正处在叛逆期，说出咒人去死的话也是常态，不足以作为证据。

    正当警方准备放他们回去的时候，齐柏首转脸又进了询问室，说是要告红毛家人诬陷诽谤，破坏自己跟家人的名声，影响店铺生意，麻烦警方立个案，她好去找律师告他们。

    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齐长生看着身侧的女孩，阳光下她的五官闪烁着光芒，那双眼睛更是比以往多了些明亮。看透世俗的死气不再在她的眼中出现，她的眼里是对未来充满期望的光。

    不知不觉中，那个模样普通的女孩身上多了成熟的气质，褪去了青涩跟佯装的老成，变成了一副更吸引人的模样。

    “你知道是我做的”，回去的路上，齐长生淡淡地说:“我以为你会叨叨我很久，说我不该坏了你们人间的法律。”

    “他们该死”，齐柏首坐在她旁边，身体随着公交车的颠簸而上下颠动着。

    与齐长生在一起久了，她的思维也随意齐长生有了些许变化，或者说她触摸到另一个与现实完全不同的世界，将两个世界的游戏准则慢慢混在了一起。

    一个世界名为现实，讲究法律。

    一个世界名为鬼界，讲究实力。

    她们回到香火铺后不久，听闻到消息的街坊邻居就开始对她们指指点点，小声嘀咕。齐长生还保留了些蛟龙的特征，能听见远处蚊子振动翅膀的声音，更别提他们的谈话声。

    只不过她对这种议论的话都是一笑而过。

    警方查不出什么，那家人自认倒霉，灰溜溜的回来准备办葬礼。大操大办是不可能了，他家人把红毛那辆摩托车低价专卖了，拿钱去棺材铺找老板买棺材，准备草草下葬了事。

    那天棺材铺的半瞎老师傅不在家，留在那的是他的小徒弟。小徒弟年纪不大，却是个嘴上无门的，看见红毛尸体就说是被鬼害的。

    挺阴毒的，三魂七魄都喂了鬼，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那家人见名的斗不过齐柏首，就在背后放些风言风语，说齐老道早年修道后来入了魔，招鬼害人，说他家那间铺子卖的东西，都是不干净的东西，摸了会生病。

    从那天开始，人人都不愿从香火铺门前走，生怕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铺子再也没了生意，甚至去买菜别人都不卖给他们，导致齐柏首每次买菜都得等好久公交车去市里，一次买回来一堆。

    齐长生照样每天都开店做生意，她知道没人来，也乐个清闲。红绳供了些日子，也沾上了香火味，齐长生就准备先拿大五帝钱编个金钱剑的模子出来。

    这段时间太忙，她都没来得及去买小五帝钱，就只能先这样，待寻到后续的五帝钱后再补充这把剑。

    门外的光被人挡住了，看影子是两个人。齐长生抬起头迎着光看向门口，看见了一老一少。

    老的那个年龄约七十岁，一只眼睛闭着像是瞎了一只眼。

    这是棺材铺的老师傅，齐长生看向旁边，估计是铺子里的那个学徒。

    老师傅是来道歉的，他去市里给人做棺材，回来后一段时间才听说这件事，这会儿就拉着徒弟过来道歉。他看见三清像前供着的香火钱，又见齐长生虽然年幼，但编金钱剑的手法十分娴熟，便知她跟齐长青一样，都是正统道家人出生。

    金钱剑需要108枚五帝钱，老师傅见齐长生手中的钱远远不够，便让徒弟回去把铺子里的钱拿来。

    小徒弟自然是不愿意的，他说的都是真的，不知道师父为何非要他过来道歉，不过师命难违，他还是堵着气回去了。

    碍事的人走了，齐长生脸上原本平静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阴阳眼您以前做的，不是棺材铺的生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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