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姜棋皱着眉, 收剑道“只能依你这一回哦。”
他偷偷从后院爬上瓦墙,溜出了姜府,在灵魂中另一个声音的指引下, 来到热闹的街心, 专门寻那手艺极好的糖人师傅, 捏了只惟妙惟肖的小猫, 少年佯装老成的脸上终于绷不住露出笑。
接着他又买了糖葫芦, 轻轻一舔,“太甜了,今天吃了太多甜的。”
“你要嗷呜咬一大口就不甜啦,山楂果是酸的”
“吃了牙疼。”
“就要吃一大口”
少年顺从地咬了一大口, 忽然“哎哟”痛呼了一声,像是酸到了他的蛀牙, 结果他牙痛得眼泪汪汪, 另外那人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少年气哼哼道“吃糖的时候你蹦跶得欢, 我牙疼你倒跑了。”
话虽如此,他怕他的半魂回来时没有看到糖人要哭闹, 还是始终小心翼翼地举着小猫, 直到他转过街角, 险些撞上被一队急速前行的快马,“让开”
姜棋猛地贴墙一避,小猫糖人摔在地上,让后来的马蹄登时踩得四碎
“呜哇”灵魂中的另外那个当时就急得哭了出来,“我我的糖人”
他们好不容易才等到每月集市的机会买到最可爱的糖人。
姜棋哪里受得了他委屈, 愤怒地疾步去追马队道“何人敢在闹市纵马”
领头的黑马背上,一个玄衣少年头也不回,只是冷声道“秉公办案, 海涵。”
“呜呜呜,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
少年姜棋道“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说完,他脚下气力一提,一个瞬步移形直接掠至黑马近前。
马上的玄衣少年猝不及防,直接被他突入其来的扫膛腿踹下马背,落地脚步滑出数步才稳住,“你疯了”
“是你差点撞了人,还不肯道歉”姜棋道。
他灵魂中的那人也在稚嫩地帮腔,“对呀对呀,赔我的糖人阿棋揍他”
玄衣少年样貌极为俊美,虽然眉眼还有些青涩未开,但身上的上位者气息已经非常老练了,他气极反笑,“你不仅没有受伤,还在马背上袭击我,该是你道歉才对”
他身后的马队集结了过来,是一支二三十人的轻骑军,还有人上前询问是否需要把姜棋抓起来,当作共犯论处。
玄衣少年道“我在抓捕朝廷要犯,耽搁了时间,把你全家砍了都交代不起。”
听他这么一说,半魂有些怕了,劝姜棋道“那要不就算了”他哽咽着,“我们回去看看糖人师傅还在不在。”
糖人师傅过午就收摊,这会儿肯定已经离开。
半魂委屈得直抽抽。
但姜棋并不惧怕,挺直了背脊,抽出宝剑,他看得出与他年纪差不了太多的少年也是练家子,“多说无益,我们比划比划。”
玄衣少年绷住脸,目光如刃,像是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半晌,他在下属的不停催促中,重新恢复淡然,翻身上马,“再说一次,我有公务,驾”
一队轻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玄衣少年衣摆翻飞,根本没搭理姜棋的约战。
姜棋愣住,生平第一次认真约战被无视。
不过这一段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被他们忘在脑后,再次与玄衣少年见面时,是在无极城郊外湖心的一座岛上,彼此皆是年过十六七的青年。
姜棋的半魂一眼就喜欢上了对面意气风发、锋芒无双的青年司徒偃明,司徒家的儿子,无极城的下一任内定城主。
然而还未等他将心事说给与他无话不谈的同体,姜家长辈就向姜棋传达了一个指令。
姜棋要在三年后,嫁给曾经长辈指腹为婚有过约定的司徒偃明,姜家天生血脉特殊,男人亦可孕子这如同一道惊雷,砸得姜棋当即崩溃大闹起来,下场就是被锁在房里,一个月都没见过窗外的太阳。
姜棋绝食抗议,刚开始死活不吃东西,后来饿得狠了,半魂抢过了他的身体,强迫着狼吞虎咽了一些米粥。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把真正的姜棋气得直哭,再不顾及情面怒骂道“你竟然敢违背我你这根软骨头我不吃死了就死了,总比被人压在床上侮1辱强”
“对不起对不起”半魂不停地道歉,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想你死”
他不想姜棋死,并且,姜棋要是嫁给司徒偃明,他就再也不会偷看那个令他心驰神往的青年了。
他会把这段感情永远藏在心里,彻底沉睡,不让姜棋为难,不让他感到被埋没和羞1辱。
“嫁人就是逼我去死”姜棋双目血红,他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气得双手颤抖道“我必须想办法逃走,你要帮我”
“嗯嗯”半魂哭着不断点头,“那我们就逃去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
姜棋开始思索,最终选择了苦寒的边关,那里有他的二叔在把持魔气四溢的边界,他可以从一个打水的小兵做起,他不怕吃苦也不怕累。
只是愧疚连累半魂,娇生惯养的、他的兄弟以后就吃不上糖人了。
他们是亲兄弟,姜棋一直这样认为,曾经有个老道士告诉姜家,姜家大夫人那一胎本为双生子,结果娘胎里时被强壮些的那个吸收了肉身。
姜家没有人知道那个失去肉身的孩子灵魂还活着,与兄弟共享一体,大部分时间都会陷入沉睡,活跃时甚至能够控制姜棋的身体。
他们逃出姜府的那一天,半魂问过姜棋,从今往后天高海阔,姜棋就将要完全掌控自己的命运了。他们虽为同体,却是第一次各怀心事,那么要不要给身为半魂的自己取一个新名字呢
姜棋仔细沉吟半晌,哪怕身上伤痕累累,步履艰难,他们走在无人的荒原上,月光沁润寸草不生的干涸土地,他仍然眼睛雪亮,“你就叫姜画吧我家姐姐唤作琴,三弟弟唤作书,你作为幺子,轮到的画字也极好。”
姜画开心地点头。
他们一起前往边境,不到半年,姜棋就在军营中步步高升,姜家催婚的书信频繁发来,都被他无视,而随着他的修为日益精进,姜画以他的为基石,也修出了自己的拟态,作为灵体,不再是空蒙的一团。
不过他依然寄生在姜棋的躯壳里,不曾想过剥离,他帮助姜棋练功甚至能够事半功倍呢
姜棋看到他的模样,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我们是双生子,自然长得像。”
姜画摸着脸,很高兴姜棋没有觉得他冒犯,“明天,我也要试试猎杀一头低等魔物。”
他们原以为日子会这样一天天消磨下去,婚约一拖百拖,总能挨到无极城主动退婚的时候,可是没曾想,那一天,无数个平凡的重复的夜晚,边境的魔物们疯了一般集结在出口,一个拥有智慧的魔族越过禁区,伪装成一名普通的驻防士兵,先行进入军营。
血腥降临。
姜棋提着长剑,剑口也卷了刃,杀死了数不清多少只魔物,直到他看见自己的二叔被身后的“士兵”一枪穿过胸口。
那是青年的他第一次面对亲人的死亡,姜画已然先行哭叫出声,“二叔”
那个魁梧的男人,军营的主心骨听不见姜画的呼唤,只是向着姜棋猛地一甩手,倒转过身抱住那伪装模样的高等魔族,“跑阿棋跑”
下一刻,他的血肉头颅被撕裂在半空中。
姜棋瞠目欲裂,仰头大啸,“我和你拼了”他飞身上前,与那魔族战成一团。
这是一场苦战,也是姜画与他共同面对过的最艰难的一仗,他们根本不是对手,如果没有士兵前赴后继地冲上来阻拦,被打倒在地的姜棋已经身首异处。
”跑公子跑啊跑,不要辜负兄弟们”
以前吃穿同住的兄弟们不怕死,拿命填住刀刃,就为了拦住魔族杀戮的脚步。
“啊啊啊啊啊”姜棋坐地嚎哭出声。
关键时刻,姜画夺取了姜棋身体的控制权,向着荒原深处逃去,他一边奋力踉跄地奔跑,一边捂着胸口的裂伤哭道“对不起,我又逃走了对不起我没用我怕死”
姜棋没有办法再回头,痛彻心扉,嚎啕大哭,“是我太弱了,谁都保护不了”
然而他们到底没能逃脱那魔族的手掌心,杀死了反抗的士兵后,除了零星逃走的散兵,他饶有兴致地与姜棋玩起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他们在荒原与月凉山上绕圈,你追我赶。
姜棋重伤,姜画也没有办法控制住一具濒临毁灭的身体逃亡,他们停下喘1息的时候,姜画想,他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
姜棋也同意,但姜棋却是对他道“你自己先逃走吧。”
姜画震惊,怒道“你在胡说什么”
“我知道你可以独自离开我,你的肉身已经做好了,就藏在我的丹田里”姜棋扯着苍白的嘴唇微笑,甚至还有些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你把我放下吧,已经够了我走不动了,会拖累你。”
姜画含着泪水摇头,“我不会走的,你是我的兄弟,你死了,我的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也死去了。”
他擦了擦沾染血痕的脸,鼓起勇气道“阿棋,你睡一觉,我会帮你杀了那个魔族,替二叔和众位弟兄们报仇”
“说什么傻话”姜棋闭上黯淡的眼睛前,看到姜画第一次祭出肉身,盈盈如玉的肌肤在山洞中恍若白壁,然后,姜画转身来脱他的裤子,“借我穿穿,等回来还你。”
姜棋差点被他气得吐血,奈何重伤不能动弹,好家伙,“我看你还是别去了,先把我葬了吧,我受不了这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汤圆圆周六好不容易放一天假,结果被通知加班开了一天的会,哭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