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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哥哥抱抱四
    姜画回过头, 漂亮的脸蛋上满是疼惜,“好好藏起来。”

    逆着光,他猫着腰从洞口向外溜了出去。

    姜棋心想, 就这样, 别回来了, 他额头滚烫, 早就发了两天的高烧得不到医治, 藏在山洞堆积的草垛里连手指头都不能动一下。

    他快要死了,胸口伤口肿痛感染,缠绕着驱不散的魔气,他没救了。

    即使姜画给他搬来救兵, 也来不及,他不指望能够杀得了那魔族, 只要姜画顺利逃走, 他就可以安心地死去。

    姜棋奄奄一息中昏迷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正躺在一张简易的木板上, 被绳索拉着缓慢移动, 身上不知道是谁的袍子, 前面有个穿着将士铠甲,形容狼狈的人拖着他,一步一步向荒原外移动。

    “阿画”他的嗓子痛得发不出声,但出乎意料地脑子十分清醒,“我们在哪儿”

    姜画头也不回, 一步一喘道“就快到西凉镇了,你再坚持一会儿。”

    姜棋懵了半晌,看了看天上的烈阳, 为了防止他晒伤,姜画还在他的身体上铺了干草。

    “想喝水吗”姜画听到他醒来,有了些安慰,“水囊就在你的手边,不过得省着点喝。”

    “我们逃出来了”他犹在不敢置信。

    姜画点点头,艰难地挪动着,“是呀,你别动别动我会带你回家。”

    姜棋挣扎着,想要起身看姜画一眼,可是姜画一直背对着他,“停下,休息”

    “不能停下。”姜画摇头,根本不听他的,“你生病了。”说到这儿,他的鼻子有些阻塞,哭腔明显道“你需要大夫,我们去找大夫。”

    姜棋扯开自己的衣襟,看到胸口的撕裂伤痕已经完全呈现出青黑的颜色,边缘尽管涂了草药,却依然发出恶臭,流出脓水,他的呼吸微薄,感觉活着越来越吃力,可是看到了姜画,他又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怎么打败那个人的”

    姜画沉默片刻,尽力用一种庆幸的语气回应,“我给他设了陷阱,然后他就中计啦他真蠢,竟然真的相信了我。”

    姜棋下意识想要反驳这不可能,但他们现在确实正大摇大摆走在回安全地方去的路上,他想了想,猛地挺起身,在姜画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一把攥住了他拉拽绳索的手腕。

    “啊”姜画尖声痛呼。

    姜棋吓得脱手,定睛看去,只见姜画的手上缠着一圈粗布,粗布下,从指尖延伸到手臂的衣服里,全是烧伤的恶咒黑痕,“你怎么了”

    姜画握着绳索的手在颤抖,但他还是没有停下,继续拉着木板,“疼,我也受伤了,你要是可怜我,就别问好好休息。”

    “对不起,是我没用。”姜棋红着眼眶,差点就答应了,可是姜画的背影真的非常古怪,他的背脊佝偻着,四肢行进时也有些不协调,刚才他碰触到他的皮肤,黏到手上全是烧焦的飞灰。

    姜棋忆起那种不似正常肤质的触感,几乎惊恐地哆嗦起来,他呕出一口黑血,厉声道“姜画你给我停下”

    姜画抖了抖,还在不回头,“呜呜你别凶我都伤成这样了,必须赶快找大夫。”

    姜棋看着手心的黑血,无奈道“停下吧,我不行了”

    姜画哭着道“不会的,我们马上就回家了。”

    “你看我一眼”姜棋感应到自己天人五衰,难过道“我要死了”

    姜画终于被迫停住脚步,他知道姜棋身体正在走向衰败和死亡,可他接受不了,“你不要离开我,我一个人活不下去。”

    他回过身,与努力撑起身体的姜棋对视,他看见姜棋眼中的震惊,赶忙用头巾捂住面孔,他全身都被魔火烧过,已经毁容了,每一寸裸露的肌肤皆成焦炭,而他之所以还能够行动,全靠神魂强行驱使。

    躲藏时洞口的惊鸿一瞥,竟是他此生最美的时刻。

    那个如画的青年,好不容易修得一具肉身,美得惊心动魄,肤如白雪,现在无一处不是焦炭和枯槁的皮肉,连血都干了。

    姜画还对他道“我假死骗那个魔族近身,烧了他的心脏,赚到了,你看我们逃出来了”

    笨人只有笨的法子,豁出一切去,屏住一口气在烈火中惨叫燃烧,最后消声,瞒过自大狂妄的魔族,等到魔族走近,想要取他被烧后的内丹,他反倒拼死一击,手握火焰,一次穿心,将魔族的心脏当场点燃。

    魔族的火焰可以熔尽一切,独独没有将他烧化,他的躯壳意外地比魔族的肉身更为耐火,他想,可能因为姜棋平常修炼火属性功法的关系。

    姜棋泪如雨下,几欲痛死过去,他倒在木板上,又吐了一口黑血。

    连牙疼都害怕得躲起来的姜画,他从来惜命如金、胆小怯懦的兄弟,没有独自逃命,而是用一副烧成焦炭的身躯,一路拉着他,一步一个血印,从边境走向城垣,他们就快要到有人的地方了。

    “呜呜你别生气。”姜画哭着用焦黑指头擦去他唇角的血,“我还会好起来的,肉身毁了,还能再炼,你也要好起来。”

    姜棋大限将至,那口黑血一吐,像是呕出了内脏一般,他看不见了,他伸出手,想要去与姜画交握,临了顿在半空,怕姜画手上有伤,会疼。

    好在姜画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

    他们是双生子也好,是重魂也罢,他们分不开的。

    那种撕心裂肺剥离出对方躯壳的恐惧,比被魔族追杀还要令人绝望。

    但姜画无能为力,他知道姜棋要走了,他闻到了死亡的气息,泪如雨下,“你走了,我也不活了。”

    “不可以。”姜棋摇着头,试着在生命流逝的最后留下笑容,艰难却又显得格外狡黠道“你要是走了,谁去嫁给无极城的主人呢”

    姜画惊呆了,“你你怎么知道”

    姜棋呛咳了一下,喘1息着断断续续,“你傻什么都瞒不住我”

    我是你的一半啊。你想什么我都知道,傻子,有了喜欢的人,为什么不争取呢

    双生子,总有分离的那一天。

    “嫁给喜欢的人以后,换他来替我、保护你。”姜棋说话艰难,他很遗憾不能再和姜画多相处一刻,“好好活下去生一个有你骨血的孩子”

    姜画愣愣地望着他,“为什么”

    “我转世到,你的肚子里可好”姜棋笑着,七窍流出黑血,“这次换你给、给我、买糖吃”

    姜画“哇”地一声嚎啕,崩溃地抱着他,“你不可以食言不然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姜棋费劲地点了点头,放下心来,“你靠近些,让我看你最后一眼。”

    青年濒死之际,眼下青黑,浑身魔气,但是笑容依然那么温柔橙净,姜画情不自禁地靠了过去,他知道自己面目全非很丑,又怎么可能嫁给无极城的主人呢谁看了他不得吓死过去。他只是想让姜棋心安。也只有姜棋,心疼地摸着他枯焦的面颊。

    姜画顺从且亲昵地蹭他的手心,等到姜棋咽气,他把他葬到一个风水极佳的山崖上,也给自己挖个坑,大家以后再做兄弟,他还要赖皮,让姜棋宠他,给他买糖葫芦。

    喜欢的人下辈子吧,没准还能和姜棋争上一争,多有趣呀。

    可是没曾想,原本弥留的姜棋,下一刻手心忽然凝聚了一道光晕,将灯枯油尽前所有的修为全都注入了姜画的颅顶。

    他猜到姜画失去了独活的念头,他就是死也不会答应的。

    姜画瞬间失去意识前,眼中满是震惊和不舍,栽倒而下。

    姜棋耗干身血,化作一阵白沙,缠绕过姜画的开始充盈血色的面颊,衣裳环佩空空落地,迎光而去。

    那一天,大雁南飞,风过西荒,寸草不生。

    也是那一天,姜家祠堂的香龛前,姜棋的供奉命牌断裂,确认离世。

    有一个美丽的青年在荒原上醒来,毫发无伤,肤白如玉,靠与狸鼠争抢水源和草根为食,游荡了三天,被一支西域商人的队伍救下。

    青年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又要到哪里去,所幸,模糊了许多前事后,他还知道“姜画”这个名字。

    他被一路送往姜家所在的属地。

    他记得,他有大姐名“琴”,二哥为“棋”,三哥为“书”。

    提到姜棋,他的心里钝钝地痛,这个人陌生又熟悉,听说去了边陲击杀魔物。

    他为什么还不从那苦寒之地回来。

    姜画落了许久的泪,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也许因为他与姜棋是兄弟吧,他们一起长大然后呢

    他记不清了

    但他即将代替姜棋,嫁给无极城的城主,那是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格外俊美强大的人。

    是他看中的人。

    他怀着满心喜悦,又万般忧愁,他会喜欢他吗他们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