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炤, ”金老的声音并没有显露出激动,也没有意外,而是异常地平静, 像是在接每天固定的问候电话一样, “你在什么地方”
顾炤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知道顾家与佟念的家族都是神的仆人, 而拉斐尔口中的背叛者很有可能就在他们当中, 但这并不是他隐瞒的原因。
虽然顾炤一直生活在谎言中, 但直到现在他也很信任顾家,之所以没有回答金叔的问题, 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会带来什么样的灾厄。
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胸腔的伤口迟迟没有愈合,疼痛也是时有时无, 一切都正如拉斐尔所说,属于他父亲的心脏已经被破坏,接下来他的身体里会孕育出一颗只属于他自己的心脏。
“汶汶还好么”顾炤问道。
“她很好, ”金老回答,“二十分钟前才睡下, 睡之前还喝了一杯热牛奶。”
“我妈呢”
“她在纽约。”
顾炤皱眉“她来纽约干什么”
“她说去年末公司就已经决定在纽约召开春季发布会, 你也知道她的性格, 我无法阻止她,但是我为她配备了足够的安保措施,必要情况下会强行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从某些方面来讲, 覃女士确实足够肆意妄为, 她作出的决定很少有人能改变,顾炤很担心她的安危。
“我也会尽快抵达纽约,”金老沉声道, “夫人也会和我一起。”
顾炤愣了一下“奶奶”
“我们收到了一份特殊的邀请函,夫人决定亲自赴约,”金老向他解释,“我们有很多事情瞒着你,但是我想现在你应该可以知道全部,见一面吧,小炤,夫人她很想你。”
金老话已至此,顾炤已经没有理由反对,于是问道“佟念呢”
“他留下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去追杀拉斐尔,然后就失去了联系,我们正在全力寻找他。”
顾炤皱眉,捏紧了话筒,金老叮嘱了几句让他注意安全就挂了电话,而他却迟迟没有放下话筒。
冰凉的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
时间望着他,似乎能感受到他压抑的心情,失去了魔术师神秘优雅的一面,此时的他看上去更像一名普通的大男孩。
顾炤放下话筒,伸出手,揉了揉时间都头,故意对沈时年说“你弟弟还挺可爱的。”
沈时年看着这一幕莫名烦躁,质问道“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跟他没有关系,”顾炤说,“但是我跟你有关系。”
沈时年脸上出现瞬间的茫然,他其实也发现了,在回到老宅的路上他看见了很多和以前不一样的东西,唐人街已经不是他印象里的样子,而老宅里的管家也苍老了几岁。
他失去了好几年的记忆,而眼前的人似乎知晓一切。
管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餐厅里最显眼的就是那副“盛宏武馆”的招牌,摆在正中央是一方工艺复杂的黄花梨八仙桌,桌面不算宽,一家人吃饭足够了。
“附近的市场都关闭了,这是我们平时吃的东西,少爷和两位先生如果吃不惯我再想办法让他们送一些新鲜的食材过来。”
桌上虽然只摆了三盘菜,食材确实很普通,但都是粤菜里的经典,从成色就可以看出厨师的手艺十分高超。
顾炤先夹了一筷子,称赞道“很好吃。”
“符合您的口味就好。”
三人用餐结束后,管家又说道“另外,市政府发布了洪水预警,明天中午之前需要撤离,最好今天晚上就先离开,如果各位方便的话我去联系大少爷,他会派人送你们去安全的位置。”
“先不要告诉大哥我回来了,”沈时年说,“我们明天再走。”
然后他对顾炤说“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他说完单独两个字,时间就捏住顾炤的衣角,那股莫名的不爽又从沈时年心底冒出。
因为关系太过亲密,顾炤将他任何一丝微表情都收入眼底,想笑出来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能转过头对时间说“我马上就回来。”
沈时年带着顾炤穿过走廊,两人的鞋子石板路踏出碎碎声响,他推开一扇房门,这是一间书房。
屋子里似乎所有的东西都很陈旧,书架上摆着许多古籍,文房四宝都是上了岁数的玩意儿,角落的瓷缸里储存着几副字画,老宅里的仆妇将书房打扫得很干净,空气里还残余着檀香的味道。
顾炤找地方坐下,等着沈时年开口。
沉默了许久,终于问道“我们是恋人么”
顾炤没想到他会直接问这个,扬眉反问道“你说呢”
在沈时年的认知里,只有恋人才能做那样的事。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因为我伤害了你,”沈时年盯着顾炤的胸口,愧疚从眼神里一闪而过,“那时候我以为你是猎物。”
他会把顾炤当成猎物,说明在他的记忆力他已经是瓦尔哈拉的猎手了,而且凭他对时间的态度来看,兄弟俩应该还没有刀戈相对,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去玉城读书的记忆。
也就是说,他的心智相当于十六七岁的未成年
顾炤猛然反应过来,刚才究竟对一个未成年少男做了什么啊不对他什么时候没跟这家伙干过,他甚至都被这家伙干过不应该有心理负担,从法律层面上讲,站在他面前的是能承担完全责任的成年人。
顾炤并不需要他的道歉,因为他很清楚沈时年在正常情况下并不会对他做出这样的事,只能说拉斐尔太狡诈。
可是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他,是不是太轻松了一点
顾炤酝酿着坏心思,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我们不是恋人。”
沈时年怔住,完全想不到顾炤会给出这样的答案,这让他有点措手不及,追问道“那我们”
“炮友,”顾炤伪装出坦荡的眼神,“你应该是什么意思吧。”
这个词对于十多岁的沈时年来说太具冲击力,瞳孔似乎都震了一下,顾炤一边观察他的神色一边暗笑,却没想到沈时年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不可能,”他说,“我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从这栋老宅来看,沈家就是一个非常守旧而传统的家族,更何况沈时年一开始是在修道院长大的,本来观念就十分传统。
他能主动问另一个男人和他是不是恋人关系就已经违背了圣经的教条,现在两人不仅是同性恋,而且还有婚前不正当行为,这个冲击对沈时年来说可真够大的。
“哪种事”顾炤装傻似地歪头,然后又意味深长地笑了,“原来是这种事啊怎么不可能呢,我看你还挺喜欢的。”
在沈时年震惊的目光下,顾炤慢慢脱下外套,从下网上撩开衣服,形状完美的人鱼线与腹肌暴露在空气中,他的胸前还有一道伤口,被纱布包扎着,胸肌在纱布下微微起伏,隐约能看见关键点的形状。
沈时年瞬间别过头。
顾炤恶劣地笑了,但是他怕牵扯到伤口,动作幅度不是很大,一只手撑着桌子,这样紧绷的动作让他的肌肉线条更加明显了。
“为什么不敢看,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吗”
在这古色古香的房间里,顾炤感觉自己像是一只狐狸精,去诱惑进京赶考的书生,书生越是不敢看他他就越是来劲,一定要让这个漂亮的书生栽自己手里。
“不逗你了,”顾炤笑够了之后就将衣服放了下来,“我也有事情要问你。”
沈时年转过头来,终于敢与他对视“什么事”
“你不知道,”顾炤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必须得问他。”
“他是谁”
顾炤微笑道“他是我的恋人。”
在顾炤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沈时年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再次能看清时发现已经处于一个陌生的地方。
课桌,黑板,复杂冗长的函数算式,还有头顶吱呀呀响的风扇。
这里是学校
数学老师在黑板上讲题,他的同桌已经睡着了,正当沈时年疑惑的时候,老师突然点了他的名字。
“沈时年,你来说答案。”
他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黑板上的算式熟悉又陌生,但并不算难,他脱口而出就是一个答案。
“正确,请坐下,”数学老师严肃的面容总算舒展开,“看来还是有人在听课的嘛。”
在沈时年仅存的记忆里,他并没有在常规学校里读过书,他的所有知识都是圣心福利院的嬷嬷们教的,但是这里每个人都知道他的名字,放学的时候还有人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家。
学校里面的香樟树很茂盛,伫立在道路两边,有人给他打招呼,他礼貌地点头,却想不起那些人的名字。
快要到校门口的时候,他突然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人在门口等他一样,情不自禁地加快步伐。
迈出校门口一只脚,就听见一个声音。
“嗨,”那个人说,“要和我一起去网吧吗”
沈时年偏过头,身穿另一种校服的高个子男生正对他笑着,俊逸的五官在夕阳下无比夺目,他的眼睛很漂亮像星星,又像是某种璀璨的宝石。
男生轻轻一跃蹦下台阶,来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睛前晃了晃“嘿,听得见吗”
“顾炤”沈时年念出他的名字。
“怎么了,”顾炤歪着头问他,“不想去网吧吗”
沈时年想起书房里对方也是歪着头用如此无辜地表情,然后慢慢撩开了衣服
“不。”他感觉呼吸有点局促。
“又拒绝我,”顾炤失望道,很快又恢复了神采奕奕的样子,“那算了,我跟朋友去了。”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沈时年朝他离去的方向看去,发现马路对面站着几个男生,正在对顾炤招手,示意他跑快点。
酸涩的滋味从心底炸开,沈时年忽然不受控地朝顾炤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顾炤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
“你改变主意啦”他问。
沈时年微微张开嘴,但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气氛就这样僵硬着。
然后顾炤却浅浅地笑了,对他的朋友们大声喊道“你们先去吧”
“好了,”顾炤对沈时年挑眉,“说吧,你想去哪里”
沈时年摇头“不知道。”
“这可难到我了,”顾炤挠头,马上就有了主意,“我知道哪里好玩了,跟我来。”
他率先走一步,感觉沈时年没有追上就回过头,一边朝他招手一边往后退,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好像有一大口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沈时年觉得自己全身的血管都活络了起来,他跟着顾炤走了过去,不管少年会带他去什么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回忆一下,交代两个人的高中时代,纯情美少年小沈同学是怎么沦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