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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69章
    常瑛目光敏锐, 一眼便瞅见赵恪掩在身侧的手掌,手背上似有半干的血迹顺着衣摆滴落下来。

    这是怎么了

    她心下担忧,禁不住凝眸细看, 赵恪却早已觉察到了她的目光, 条件反射一般把手背在了身后,一汪深潭般的眸子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 似是一只将要被主人遗弃的小狗,想要嗫嚅着开口询问,却胆怯地站在门口不敢进门。

    原本在屋内欢笑的年轻人们默不作声了一阵子, 一时间进退两难,偷偷睨一眼这正在对峙的两方,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面面相觑了一阵子之后,到底还是把目光转向了常瑛, 希望她能拿上个主意自己这些人, 是走还是留

    常瑛深吸一口气, 心下被赵恪这副只知道藏起伤口的样子惹得生了火气。

    这些日子京中谣言漫天, 无不在说赵探花将于严首辅家的小姐成就一桩好姻缘。她尚且没有以此来质问赵恪,这人竟然也好意思一脸委屈地要挟起她来了

    闷闷地朝松木椅上一坐之后,她侧身摆了摆手, 示意这些年轻人离开。

    回绝的意思早已说了个清除明白, 自然也没有必要在留着这些人,给二人之间平添了许多距离。

    堂下的众人早早被她讲明了态度, 顿时也不做拖沓,屏息静气地沿着游廊出了院子。一时间明堂之下四下静悄悄的, 只留下了二人遥遥相对。

    赵恪步子急切,眼神之中泛着焦灼,试探性地扯了一下常瑛的衣袖, 低声问道“阿瑛,为何这些人会在家中”

    他没有直接开口问常瑛是不是瞧上了别人,可一双焦灼的眼神却把自己的心事给透露了个分明。

    他害怕的是,常瑛真的信了流言,不愿再提二人之前的诺言,要在这些年轻人之中选择夫婿。

    “我倒也不至于像某些人一样,如此朝秦暮楚”气他虽气他,常瑛从来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挥开他的衣袖之后,起身拿了一瓶止血化瘀的药掷在赵恪怀里,居高临下道“可京中那些有关严阁老的流言,今日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

    “如若你艳羡人家高门,有心攀附,早早与我说明,省得我成了这京中的笑话”

    “没有”赵恪顾不得自己几日奔波下来风尘仆仆,一下子抱住了她侧在一旁的胳膊“我若是有半分这小人心思,便再也无颜回来见你”

    他语气虽然焦急,可到底是松了一口气,只要常瑛还愿意听他好好解释,那二人之间的关系到还没有变糟。

    “那你这些日子,到底为何对我避而不见又到底为何不知去向”常瑛余火未消,试图挣开手臂,却发现赵恪的力气大的不可思议。

    “当日离京之前,阿瑛明明说过待我取中了进士,便可与你言说婚嫁之事”赵恪忽地砸下一剂猛药,“如今我中了探花,你难道忘记了此事吗”

    “”

    简短的一句话说的常瑛猝不及防,一时竟然找不到话来回他。

    思及这些日子里赵恪的去向成谜,常父常母又有些神神秘秘,她心下迷迷蒙蒙间有些了模糊的猜测,一时间脸颊滚烫,默不作声地等着赵恪的下文。

    “依据上古之礼,男子若是想要娶到自己的心上人,需要以五对鸿雁为聘,我多日去向匆忙,正是为了这凑齐这最为郑重的聘礼,才登临常家的大门。”

    寻常之物倒还好说,多年经营下来,赵家的家财足够支撑,多花些银子总是能够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凑齐。可这一对象征着“五常”俱全的灵物,在这犹自料峭的春寒里,却并不好寻到。

    更何况,依循古礼,赵恪希望这大雁能是自己亲手射下,再亲手交付给阿瑛。

    鸿雁一生忠于伴侣,至死不渝,他也同样希望,自己与阿瑛能够相守此生,此后不论是朝朝暮暮,还是岁岁年年,都能成为彼此的唯一的依托。

    他的话庄重却傻气,让常瑛忍不住反手握住他的手掌,仔细去看那上头狰狞的伤痕“你的手,可是在弯弓时受了伤”

    “不过是被弓弦震了一下,日便好了。”赵恪并不把这一点小伤放在心上,反倒丝毫不受常瑛所扰,揪住了那话题不放,“阿瑛还没有回答我,当日你的话,还做不做数”

    “曲江琼林宴上,我并未同那严家小姐说过一句话。可京中的传闻,我并非没有听到”

    “略略思量便知晓着背后少不了严阁老的推手,我自己倒成了别人榜下捉婿的筹码。”

    “我并不畏惧严家严家强权,除了阿瑛你之外,我不会娶任何人。”

    这些日子,他私下里日日奔忙,就是为了在今日,能够带着这最为郑重诚挚的聘礼,来请求阿瑛,愿不愿意成为他的妻子。

    长久的沉默过后,常瑛忽地把脸埋在他风尘仆仆的肩上,眨去了眼底的泪光,努力平静道“傻子”

    “严阁老为了争抢你这位乘龙快婿,恨不得当场便求陛下金口玉言赐婚,你为何偏偏还瞒着我筹备了这些物件就不怕严家先人一步”

    赵恪的手臂揽紧了她的腰肢,厚实有力的手掌隔着衣物也能传递出源源不断的浑厚热量,用力抱了一会怀中人之后,这才郑重道“与阿瑛结为夫妻是我之夙愿,三书六礼,都丝毫马虎不得。”

    严家能够不顾及当事人的感受去求一道强硬的赐婚圣旨,可他却绝不会用这种以强权压人的方式,违背阿瑛意志。他要做的,是以最为诚挚的礼节来争得阿瑛的亲口同意。这样,才不算是辱没了二人这些年来的相濡以沫。

    一切情谊尽在不言之中。

    此刻二人这毫无芥蒂的久久拥抱,已经能够让常瑛知晓,来自赵恪的那一份发自内心的敬重与爱意。同样,赵恪亦能明白,常瑛对他那份始终不曾磨蚀的信任。

    心心相印,无需多言。

    二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相望,两双墨色的眸子之内闪烁着灿然的光辉。

    轻轻在赵恪的唇上落下一吻之后,常瑛揽着他修长的脖颈,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愿意。”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悄悄地探听到屋内那长久的寂静无声之后,常父常母这才蹑手蹑脚地上前来,站在门外悄悄地望上一眼,看到屋内闺女那张羞红的脸和赵恪脸上控制不住的喜色,这才终于松下一口气,喜笑颜开地拿来那笼中的大雁指给常瑛看。

    “娘的阿瑛,这以雁为聘,足足可见阿恪的诚心了。咱们家这一路走来不容易,我跟你爹还望你们二人长长久久地相互扶持才是”

    吴氏的话分外语重心长。以大雁作为聘礼虽然是上古旧礼,可大雁难得,更何况是活蹦乱跳的足足十只呢眼下便是京中的钟鸣鼎食之家娶妻,也多半为了图省事拿了木雕的大雁充数。阿恪肯为了这件事情亲自忙活这些天,她跟老头子也足以放心地把女儿交给这后生了

    阿瑛的点头,对赵恪来说无疑是效果最好的强心剂。手握常父常母与宋先生亲笔落名的婚书,他几乎是片刻不停入宫求见陛下。

    以至于皇帝看到明堂之下的青年一步一步地上前来时,心下也有几分讶然。

    严首辅在朝中地位超然,一举一动自然有专人来呈报宫城。思及这些日子听到的传闻,御座之后的帝王略微沉了脸。

    他看好这个赵家儿郎原是有提携寒门近臣的意思在,严首辅有意招揽这人做孙女婿已经足够让皇帝不快。若是这赵家小子本身便是一个贪慕富贵的人,亲自来求亲严十一娘,便会更加让皇帝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锐利的眸子闪过一丝失望,皇帝默不作声,已经做好了赵恪向他求取严十一娘的准备。

    可没想到,御座之下的青年从容不迫的长揖一礼,清越的声音吐出的,却是他意想不到的话“陛下,学生穷困之时,曾经蒙受常家小娘子救助。六年以来相互扶持,共度难关,学生心中早已下定决心,非阿瑛不娶。”

    “今日贸然携带庚帖前来求见陛下,便是期望陛下,为学生与常家娘子赐婚。”

    皇帝惊诧不已,命身边的小黄门借了庚帖仔细瞧了瞧名字,看到上头端端正正的常瑛赵恪二字,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据朕所知,严阁老对你极为欣赏,有意许配府上明珠与你”

    你竟然放弃了这唾手可得的富贵不要,娶一个商户人家的姑娘

    “学生虽有功名,身上却并没有一官半职,人单力孤,岂能与阁老大人抗衡唯有求见陛下,请您为我二人赐婚,也好以此来推拒严氏美意。”

    在自己与阿瑛之间,他的眼中没有阁老,也没有商户。任何外物都不足以成为二人之间的阻隔,只因为他们之间早已心意相通,把对方视逾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