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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捡来的少年(三)
    正午太阳明晃晃的, 映射着海面波光粼粼,直晃得人眼睛睁不开。

    阿树躺在甲板上,单腿曲起, 嘴里哼着不成曲的小调。耳边是海浪轻轻拍打船只的声音,海风和煦轻柔, 微微卷起她的衣摆。

    “小姐, 你真的跟公子说好了,我们先到内陆去等他”莺时从船篷里探出头, 第一百零八遍重复这个问题。

    “是啊。”阿树懒洋洋回道, 她眯着眼睛,从旁边取了把折扇盖在脸上, 挡住愈发刺眼的阳光。

    少女偷懒, 上船后没有梳发髻, 满头长发鸦黑浓密披散开来, 被她随意压在身下, 有种凌乱的美感。她穿了月白色的广袖流仙裙, 臂弯缠了条冰丝飘带,露在外面的肌肤莹白如玉,似乎与澄澈的海水融为一体。

    太阳照得人容易发困,阿树打了个哈欠, 慢悠悠道“放心吧,莺时。我给哥哥留书了,信里清楚的写明了我计划的游玩路线。”

    “那就好。”

    莺时犹豫着点点头,又缩回船篷里坐好。

    她不像阿树那样, 顶着六月正午最热烈的太阳暴晒,却从来都晒不黑。她只能呆在船篷里,百般无聊地掰着指头混日子。

    好在她们的船已经走了一天, 等下午穿过二十四孤岛的海域后,再过一个晚上就能到达最近的岸边了。

    等等

    “小姐,你的意思是只给公子留书了,没有和他当面说明”

    莺时突然从椅子上蹦起来,一脸崩溃。

    昨日清晨,公子离府去了后山,说夜里才会回来。晚晚小姐就拎了个小包袱,笑眯眯的敲开她的门,跟她说带她去内陆玩两天。

    莺时见海边停靠的船只和行李都打点好了,就以为公子亲口同意让小姐独自去内陆的,自己随后再乘船追上她们。

    毕竟往常时候,不论小姐去哪里,公子都会跟在身后,寸步不离。

    谁知道,公子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

    “我给哥哥留了信的,放在他床上了,他昨晚回房间应该能看到。”

    “小姐”

    阿树捂住耳朵,抵挡莺时穿透力极强的尖叫。

    她一脸随意地摆摆手,移开脸上的折扇,笑眯眯对莺时说“听说六月姑苏湖畔荷花正好,数十年看厌了岛上桃花,不如让本小姐带你去西湖,摘一蓬新生的莲子。”

    “我的小姐啊”莺时无奈地捂着脸,此时已经上了阿树的贼船,她知道自己肯定无法说动她折返回碧隐岛。

    忽然,阿树单手反撑着甲板,坐直起身来。

    “有些奇怪。”

    在悠闲地逗莺时玩的时候,她发觉船只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不像一般海面该有的样子。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眯起眼睛看向四周海面。

    但什么也没发现。

    天色仍是晴空万里,阳光热烈灿烂。

    只是海浪却莫名变得汹涌澎湃起来,一层层的大浪翻滚着打在船沿,海水力度之大,直晃得小船不住的摇摆颠沛。

    突变来的太迅猛,压根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阿树连忙扶住一旁的桅杆,稳住身体不被船晃晕。

    莺时稍微好些,君景逢为阿树挑选贴身侍女时,专门选了她这样武艺不错的人,她此时将内力压在双腿上,努力稳住身体走向阿树,试图将她拉到船篷里去。

    海风里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飘来,愈发浓烈。

    还不等阿树细细辨别,只觉眼前倏然一黑,一阵劲风刮来,狂风凝结成爪迅速拦住她的腰,卷起就跑。

    “小姐”飓风里传来莺时惊慌失措的叫喊,被风声淹没。

    漫天海浪狂翻,扑面的水汽打在脸上,迷得阿树根本睁不开眼。她想张嘴回应莺时,但半空中的风直接灌进她的喉咙,呛得她完全说不出话。

    阿树又努力出伸手,想要掰开腰间的束缚,触手却是满手冰冷湿腻的感觉,吓得她脊背发凉,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在落入海面的最后一秒,阿树悔恨万分。

    呜呜呜,她就不该背着哥哥偷跑。

    阿树是被一道视线硬生生盯醒的。

    那道视线太过强烈,几乎要凝成实质在她身上戳出两个洞,吓得她连梦都不敢继续做了。

    在梦里,阿树不停地向前奔跑,身后一只硕大的水怪正咆哮着在身后紧紧追逐,几乎下一秒就能追上她。水怪没有四肢,只依靠圆滚滚的肚皮在地上摩擦,像蛇一样扭动着迅速前行,行动格外狰狞可怖。

    它似乎是长了一张人类的脸,却带着半边面具,露出来的部分用浓郁的颜料绘制了诡异的图腾,阿树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好可怕,哥哥快来救阿树呜啊啊啊。

    阿树睡得极度不安,眉头紧蹙,眼皮下的眼珠不停的滚动,终于在下一秒猛地睁开眼,直直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眼瞳。

    她一愣,下意识眨眨眼。

    视线再次对焦时,却发现她此时躺在一张床上,塌边半趴着一位容貌俊俏的少年。少年见她醒来,格外高兴的说道“你醒啦”

    少年的瞳眸是很漂亮的黑色,明澈干净。

    “”阿树没说话,她咬了咬唇。

    她默默打量四周环境,发现她此时身处于一间小木屋。

    屋里环境简陋,甚至显得十分原始化,没有衣柜或者屏风之类的大物件来格挡视线。一眼望去,就将屋里的所有东西都看得一清二楚。

    整个木屋里只有她身下躺着的这一张床,不远处是一张桌子和两个木凳,上面倒扣着几个土陶碗碟。对面墙上挂着一块白狐皮毛,毛色纯正无杂质,看起来应该是这里唯一值钱的物件了。

    阿树收回目光,扯了扯盖在身上的薄被,往被子里缩了缩,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问“你是谁”

    她这幅弱小无害的模样,还是学着莺时七岁的妹妹,故意做出来的。

    毕竟她不通武艺,手无缚鸡之力。只身一人处在陌生的环境里,甚至都无法判断出来她已经睡了多久。

    因此,哪怕眼前的少年看起来十分纯质无害,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哥哥教她遇事冷静,阿树暗自决定,暂且不暴露她是君家人的身份,先观察少年几天,才能判断是否他会不会帮忙送信给哥哥。

    君氏一族家大业大,她担心这个人知道她身份后心生歹意,就想要用她来威胁哥哥,得到君家武功秘籍。

    阿树摸了摸手中被子,棉布粗糙划手。她身上还是原来那套月白色衣裙,只是被海水浸湿后再蒸发干,变得皱巴巴的,穿在身上很不舒服。

    她好想哥哥啊。

    也不知道她现在是到了内陆,还是在二十四孤岛中的其中一座。毕竟在这一片海域附近,最近的陆地就是这二十四孤岛了。

    只希望哥哥能主动找到她,她这次回去后一定好好忏悔,再也不淘气了。

    少年毫不知晓她心里的想法,大方的露出笑容,一副灿烂阳光的模样“我叫顾临川,这里是我的家。昨日夜晚去海边抓鱼的时候,我看见你躺在沙滩上,就把你带回家了。”

    “谢谢你,小川。”阿树怯生生道谢,又一脸惊慌,弱弱地问“我可以叫你小川吗”

    “可以的,我的名字是我自己取的,你叫我什么都行。”顾临川站起身,走到木屋中央桌前,拿起一个陶碗倒上水,又走回来将碗递给阿树。

    阿树注意到,少年的身量格外高挑,背影看起来比哥哥都要高一些。

    他穿了件麻布上衣,有点像比甲,但却松松垮垮的,衣摆只到腰间,下身也只用一块野兽皮毛草草的围住。他的胳膊和小腿都暴露在外面,行走间两条长腿修长有力,肩宽背挺,一头乌发束成马尾,干净利落的垂在脑后。

    转过身来后,阿树这才发现,顾临川的上衣并没有系上扣子,胸腹的肌肤都裸露在外面,劲腰窄细,腹部肌肉线条流畅优美。

    阿树慌乱的避开眼,牢牢盯住眼前的被子,不敢再胡乱看。直到顾临川伸手将碗递到她眼皮下,她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慢腾腾接过碗送到嘴边。

    碗里的水透亮清凉,有一丝微微的甘甜。

    顾临川主动解释“屋子后面有一口井,里面的水可以喝。”

    阿树小声道谢。

    他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阿树犹豫了一下,怯生生道“我不记得了。”

    少年愣了片刻,顺手接过空碗,低头看着阿树没有说话。

    阿树不知道少年在想什么,她想抬头去看,但床榻太矮,她努力仰头也看不清顾临川的表情。他身量太高,又站在床边很近的地方,给阿树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我可能在海里泡了太久,把脑子泡坏了。我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了,也想不起我为什么会漂到你这里来。但你不要嫌我麻烦好不好,我我吃的不多的。”

    少女两眼泪汪汪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伸手想去抓顾临川的袖子,后来发现他没有袖子。她又不敢扯他腰间围着的那块皮毛,万一用力大了,把裤子扯下来了,她怕少年会直接恼羞成怒,杀了她毁尸灭迹。

    这荒郊野岭的,哥哥你快来找妹妹啊,呜呜呜。

    想到这,阿树心里一阵发苦。

    阿树的手徒劳在顾临川身前晃了一圈,见什么也不能抓,反应很快的缩回来捂住脸,偷偷从指缝露出眼珠,观察少年的动作。

    顾临川也没想到,捡回来的小姑娘竟然失忆了。他呆滞半晌,有些不知所措。等反应过来,见小姑娘正坐在床上嘤嘤嘤的哭泣,连忙手忙脚乱地安慰她。

    他几次伸手想去擦去她脸上的泪,但又不敢触碰到她,只好磕磕巴巴地说“没关系的,没关系啊,你别哭啊,我不嫌你麻烦的,你一点都不麻烦。那我我也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我的名字也是我自己起的。”

    “嘤。”阿树哼哼唧唧地,手还是蒙在眼睛上,从指缝偷偷瞄他。

    嘴角却慢慢勾起满意的笑容,小傻瓜真上钩了,嘻嘻。

    “就叫晚晚吧,我是晚上捡到你的。”顾临川蹲下身凑近阿树,急急地说。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脸色微红,抓了抓耳朵,不好意思地说道“跟我姓顾,叫顾晚晚,好不好”

    阿树一愣,眯了眯眼睛,去看眼前少年的表情。

    是巧合吗还是少年本来就知道她是君晚晚,故意装不认识她的

    看着顾临川面色微红,眼里是真情实意的焦急,且神色十分坦荡的模样,阿树又有些不确定她的猜测。

    她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心里默默跟哥哥道歉哥哥对不起,形势所迫,你妹妹临时改成别人家的姓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树到底是我捡人家,还是人家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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