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景逢和阿树商量, 计划八月中旬再去内陆。
八月中秋后,正好是每年一届的武林大会。
届时各大门派都会齐聚武林盟,共同商讨武林大事。今年恰逢十年一度的盟主换届, 武林大会将延长数月,一直到年底推选出新一任武林盟主后, 才算结束。
即将离任的谢盟主, 正是十五年前收留阿树的衡山谢家。这些年来君家和谢家一直有来往,君景逢还曾多次出面, 以谢家武林盟主的名头, 解决了诸多正道合力都无法解决的难题。
他天下第一剑的名头,也是由此而来。
君景逢问阿树, 愿不愿意去谢家过中秋节。
阿树当然愿意。
她隐约记得, 谢家有个小哥哥, 叫谢琅, 比她年长五岁。
谢琅从小就长了一双漂亮的狐狸眼, 喜欢大冬天拿着折扇装模作样。君景逢还没来接阿树回碧隐岛时, 一直是谢琅在带着阿树玩耍,也算她半个亲哥哥。
三年前兄妹俩去内陆游玩,途径衡山谢家时顺带上门拜访,但那次谢琅出门游历未归, 阿树和他也就没有见过。
这么一想,上次同他见面,还是她五岁离开谢家的时候。
阿树对这次出门充满期待,她开始认认真真的调养身体。还央着哥哥派人去内陆定期购买最新的武林志, 以求掌握更多江湖故事。
为了增强体力,强身健体,阿树每天傍晚都会去海滩散步, 绕着碧隐岛走上大半圈。
经过上次阿树被海浪卷走的事情后,君景逢再也不放心她在海边行走,哪怕有侍女跟随也不行。每天到了阿树散步的时候,他都会放下手上一切事情,陪着阿树在海边走上大半个时辰,再回到书房处理公务。
“哥哥,其实不用这么谨小慎微的。”阿树有些无语。
君景逢走在阿树身后半步远的距离,时刻为她留意着沙滩上的路,避免一些尖锐的石头划伤她的脚。
他淡淡道“无事,我陪你走走。”
阿树见劝不动哥哥,小声撒娇抱怨着“你这样会显得我很蠢啊”
她都十五岁成年了,要是在内陆寻常人家,都出嫁当母亲了,哪里还用得哥哥整天守在身边。
君景逢不多言,只默默跟在她身边。
偶尔目光一瞥,落在一旁的海浪之间,又不紧不慢收回视线。
暮色四合,昏黄的日晕融入无垠沧海中。海水波涛起伏,包罗万象,连天际星河月色也坠入海面,似乎将一切瑰宝奥秘都吞噬无尽。
君景逢寸步不离的保护,不仅让阿树觉得心理压力有些大,也让一直藏在浅滩海水中的某条鲛人格外的烦躁。
顾临川日日夜夜的躲在礁石后面,时不时还要往海底深处躲藏,避开君景逢看过来的冷冽目光。但他始终不肯离去,一直在耐心地找机会,再和阿树说上两句话。
他悄悄注视着小姑娘,看她整日欢天喜地的在君景逢身边蹦蹦跳跳,两人举手抬足见无比熟稔的模样,应该是已经恢复记忆了。
不知道她的病是否痊愈了,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他。
会不会像他现在这样,无比的想念着她。
想的连心脏都空了,冰冷的海水灌满胸腔,也填不满他的思念。
七月七日那晚,阿树躺在沙滩上不省人事,浑身皮肤一寸寸的凝结成冰,似乎连呼吸都骤停了。
顾临川慌乱至极。
一开始,顾临川以为阿树误食了有毒的果子,连忙回屋翻出一个盒子,里面装了一颗鲛人珠,莹白圆润,满盒生香。
江湖传闻中有三大诡宝珍奇,正是鲛人珠、重木树果实与玉人骨血。鲛人珠能解百毒,对人类而言更是延年益寿、增长内力的绝世灵药。
若是阿树真的中毒了,只要服下鲛人珠,就会解除一切毒性,而且从今往后也不再会受到任何毒药侵害。
两百岁的鲛人方能吐出一颗完整的鲛人珠,并重新在体内凝结新的鲛人珠,以供鲛人离水到大陆生活。顾临川从生出灵智至今,也只在几十年前吐过一次珠。
他拿起鲛人珠,尝试着轻轻抵入阿树嘴里。单纯喂药
可是女孩昏睡不醒,毫无意识,无法自主吞下鲛人珠。
顾临川将阿树抱坐起来,又放平躺下,各种姿势都试过了,那颗珠子还是卡在她的口腔,没有办法顺利进入喉咙中。女主被药卡住了
鬼迷心窍地,顾临川伸出一根手指,顺着阿树微张的檀口那条细细的缝隙,轻轻地抵进去。
微微潮濡的触感,比最娇贵的花瓣还要柔软。
随着他指尖的深入,终于顺利让阿树将鲛人珠吞入喉咙中。
喉咙下意识的吞咽。
一股酥麻战栗的感觉,顺着手指卷席全身,刺激地顾临川头皮发麻。一簇炽热的火焰从身体燃起,顺着背脊直窜头顶。
漆黑的眼珠有一瞬间变成蓝色,又变成深红色。
瞬息片刻间,在三种颜色中来回转换。最后又沉寂下来,化为比深渊还要浓郁的墨黑色。
理智回归。
阿树的身体更重要。
顾临川压抑中心底的野兽,屏息凝神,动作轻缓地将鲛人珠抵入阿树的咽喉,辅助她吞咽。喂完药后,手指仍然恋恋不舍地在她的口中停留,贪恋这片刻的销魂柔软。
好半晌,他才缓缓抽出手指。
一条银丝顺着两人动作分离牵扯而出,看着格外暧昧缠绵。
顾临川眸色愈发深黯。
半晌,遗憾地叹了口气。
他还打算在阿树面前维持一个良好单纯的形象,万一阿树突然醒来撞见他此刻的行为,那真是百口莫辩了。
他将阿树抱回屋里,趴在床边等鲛人珠发挥作用,解除阿树体内的毒素。可等了近一炷香的时间,阿树瞬身结冰的极寒症状没有丝毫缓解,她仍旧静静躺在那里,呼吸和脉搏全无。
若非顾临川身为鲛人,可以看见万物生灵是否含有生机,他都要怀疑阿树已经死了。
到底怎么回事
顾临川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其实他一开始也不相信阿树中毒了,她的一切饮食用度都是他一手操办,丝毫没有接触到有毒物品的机会。
难道是练功出错
小姑娘看起来身弱体虚,也不像是练功习武之人。但她到底是君氏嫡系子女,说不定真的练了什么奇怪的功法,这一个多月因为失忆的原因断了修炼,才导致现在这幅模样
顾临川站在床边,静静俯身看着床上的人。
垂下的手紧握成拳,半晌才缓缓松开。
“算了,我送你回家”
如果是功法问题,君家那位无所不能的家主君景逢一定有解决的办法。顾临川就算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承认,君景逢的确比他厉害很多,方方面面都是的。
但若是连君景逢都找不出救阿树的方法,那他一定会夺回阿树。
他会想尽一切办法。
哪怕最后注定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八月初七,弦月如钩。
方才岛上塔楼敲了亥时的钟声,此刻已是夜深。整个碧隐岛灯光昏暗,一片安静祥和,只有远处岸边的海浪声,一阵接着一阵拍打着礁石,永不停歇。
这几日君景逢又去了后山,连晚膳都不回来用。临走前刻意嘱咐阿树,不要去海边玩耍,若是实在想出门玩,就去后山找他,他下山来陪她出门。
阿树乖乖点头,在家里安静呆了好几天。
今晚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胸腔处有种说不出的燥意,将她的五感无限放大。阿树甚至能隐隐约约听到远处的海浪声,还有海鸥在峭壁之下掠过水面时的低吟。
八月的碧隐岛的确很热。
但是按照常理来说,阿树不应该感觉到热。
她是极阴之体,除了在阴月阴日会冻成冰块之外,平日里她很少会觉得体热出汗,哪怕盛夏最烈的日头下,也是手脚冰凉。
耳边海浪声似远似近,吵得她心烦意乱。
索性爬起床去海边走走。
莺时哪里都好,就是叽叽喳喳太吵了。阿树不想带着她,就找了个借口将她临时支开。然后匆匆穿了件碧纱罩衫,用缎带随意长发束成一束,轻手轻脚溜出府去,往海边走去。
整座岛和附近海域都是她君家的领土,而且暗处也一直都有侍卫跟随,阿树倒也不担心深夜出门会遇到危险。
到了海边,阿树脱了鞋放在一旁干燥的堤岸上,提着裙摆踩上细软的沙粒,一步步试探着往前走。
远远跟在身后的侍卫现出身形,试图拦住阿树“小姐,前面危险。”
“小一,你家小姐又不是宣纸做的,踩踩水而已,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阿树娇气地哼了一声,伸手指了指远处一棵椰树“你去那里站好,给我开两颗椰子,我在这里玩一刻钟就上岸。”
君一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气,除了家主没有谁管得住她。
他摸了摸鼻子,有点苦恼,又不得不听话,放下手臂往后退了一步,妥协道“那就一刻钟。小姐要是着凉了,不仅家主会怪罪,也会影响到您这次出行。”
阿树笑着抱怨了一句,“婆婆妈妈的,你就该跟莺时凑一对。”
君一皱了皱眉,一板一眼说道“属下和莺时姑娘清清白白,小姐你”
阿树懒得听君一再唠叨,他这个人从小到大就很没趣,不懂得开玩笑,比她哥哥还喜欢讲道理。遇到他不认同的事,简直比说书先生还能说道。
阿树赶紧打断他,直接伸手推着他往椰树那边走,“走吧走吧,别在这里打扰我玩了。”
可算是赶走了君一,阿树松了口气,口中哼着不成曲调的小歌,又试着往海滩更深处走了两步。
此时海上风平浪静,清空星河朗朗。浅浅的浪花拂过脚踝,海水微凉宜人,阿树心尖那股说不清的燥热也逐渐消散。
她静静站了片刻,忽然觉得视线里有一道亮光闪过。
阿树凝神聚目望过去,发现不远处的一块礁石下,似乎有一颗圆圆的珠子卡在缝隙里,发出微弱温润的荧光。
浪花拍打着礁石,晶透清澈的水光在珠子上冲刷而过,折射出一道明亮的光线,恰好在阿树眼前闪过。
什么东西
阿树好奇地张望着,下意识提着裙摆往礁石处走去。
远处君一怀里抱着两颗椰子,一刻不离地盯着阿树。
见她走到一块巨大的礁石边,大半个身影被礁石的阴影挡住,张了张嘴想叫住她。但附近海浪平静,礁石涉水不深,君一迟疑了片刻,最终没有打扰她。
阿树摇摇晃晃地垫着脚,涉水走到礁石边,一手扶着礁石,一边俯下身凑近发光处,想仔细看清发光的珠子是什么。
她小声哇了一下。
好大一颗珍珠,比她两颗拳头握紧并拢之后还要大。
许是先前被泥沙掩埋,半颗珍珠上还残留着灰绿色海泥的残渣。细细的海浪打在上面,一点点的冲刷掉表层的尘土,露出明亮光滑的珍珠。
阿树蹲下身,也不顾裙摆沾湿海水,伸手试图从礁石缝隙中取出这颗硕大的珍珠。
卡的有点紧,她拨弄了半天也没能成功。
正当她发愁要不要放弃,去叫君一来帮忙时,眼前伸出一只大手,轻而易举地从石缝中取出珍珠,摊开递到她面前。
珍珠散发的微光照亮了周遭一小片区域。
阿树顺着光源,呆呆地抬起头,看向手的主人。
“小小川”
顾临川站在礁石之后,整个身形都被礁石掩藏住。从岸边的角度来看,君一无法发现他的存在。
他垂眸注视着阿树。
小姑娘还蹲在浅浅的海水中,碧色裙摆在海水中漂浮着,隐约透露出裙下的一截细白的脚踝和小腿。
她太顽皮了,也不怎么会照顾自己,连束发的缎带散开了都没觉察到。
满头青丝披散在背后,几缕发尾沾湿了海水,贴在她赤裸的小腿处,像藤蔓似的,若有若无地缠绕住她纤细无比的脚踝。
顾临川漫不经心地想,如果是他的手缠上去,又该是什么感受。
或者,他的尾巴呢
想到阿树盈盈不足一握的纤腰,如果他用自己无比粗壮的尾巴将她缠在怀里,她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属于他了。
顾临川已经受够了这些天里只能暗中窥伺的日子。
亲手拥抱过月亮的人,怎么能忍受将她归还天空
往后的日子只能遥遥远望,而不能再近一步。
怎么可能呢
顾临川知道,君景逢已经发现他的存在,这些天甚至故意阻挠他出现在阿树面前。顾临川不敢硬闯,他的确打不过君景逢,要是真的正面来抢阿树,很大概率会失败。
但心里的思念和渴望一直在疯长,滋生出无尽的欲望和贪念。
他甚至有些怪罪阿树,怪阿树薄情冷性,没心没肺。这么多天了,竟然从不主动提起要去找他。
她不是说过,她不会离开他的吗
小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 顾临川小骗子,你骗我感情。
君渣女晚晚乱讲哦,我从没承认不离开你。我只是说我们是朋友,可以一起去内陆,你不要想多了。
君一小姐,你这是偷换概念。
晚晚这叫“说话的艺术”,你最该学一学了
顾临川黑化进度40
又被锁了。
半夜起来开电脑修改,好烦哦。
而且再写一遍的话,真的没有之前那种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