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床单的大床上, 女孩躺在正中央。
房间其他地方一片漆黑,只有床头一盏微弱的灯,点亮了床头的一小片天地。微黄的灯光下, 床上被子的四角盖得整整齐齐,女孩双臂乖巧的压在被子边沿, 露出一双雪白细腻的手臂, 和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大面积的黑色与女孩肌肤的莹白,形成了强烈的色彩对比。
她睡得很不安稳。
纤浓的睫毛一直在微微颤动, 时而蹙眉,时而扭头, 似是想要极力避开梦里靠近自己的东西,但又无处可逃。
始终在梦里挣扎沉浮。
阿树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梦境。
在梦里,她似乎回到了上一个副本中。
严格来说, 应该是回到了上个副本中,阿树已经从君晚晚的宿体脱离之后的场景。
那是碧隐岛的冬天。
漫天大雪纷飞。
从来没有下过雪的海岛, 第一次被厚重的皑皑白雪覆盖。岛上放眼望去, 似乎除了茫茫一片的白色, 再无其他颜色。
就连君府, 也是一片全白。
正门前, 两个白色灯笼在寒风里飘摇。雪粒子狂狼的拍打在门廊上,如无人之境。一阵狂风从北而来, 刹那卷起千堆白雪, 顺着漫无目的的视线四处纷飞。
漫天遍野, 都是白色。
只不过这次的白,是府邸曲折回环长廊上,挂满了长长的白绸布,与几步一间隙的灯笼一同, 将整座君府染成了冷冰冰的白色。
阿树在这种方面胆子极小。她尤其畏惧类似于丧事的装扮,冥冥中总觉得与鬼神相关,阴气缭绕。但这一次,她难得不算太害怕。
因为从季节和时间地点来看,这应该是她自己,也就是君晚晚的丧事。
有些新奇。
从做任务至今,阿树掰着指头粗略算了算,起码已经在任务里死亡了三次。这还是第一次在任务结束后梦到未发生的事情,而且还恰巧是她的身后事。
虽然小胖桃已经将阿树的灵魂从君晚晚身体中抽离出来。按照他的说法来说,所有任务中的情感都会就此被封存。
但再次看到曾经任务中宿体相关的事情,阿树难免心里有些微妙感。
她想进府看一眼,说不定还能看到君景逢。
长线任务的第三个副本全托了顾晏洲这个老变态的福,顾晚晚被迫成为了孤女。再也没有父母兄长之类的人物站在她身后,无条件的为可怜的小姑娘撑腰。
阿树觉得,她每天都生活在不得不讨好顾晏洲的日子里。虽然算不上憋屈,但总是提心吊胆的,时刻都要注意着顾晏洲的情绪。
对比下来,她哪怕已经没有上一个任务的情感了,都变得开始怀念君景逢这条金大腿的存在了。
无人能敌的强大,又无条件的宠爱妹妹。
唉。
阿树想到这里,遗憾地摇摇头,打算走到府邸正门口走进去。却忽然发现,她此时半个身体已经穿过了君府外围的墙壁,只剩下半条腿还没迈过来。
“”
“”
“”
好的,她收回她刚刚说自己不害怕的言论。
这他妈怕死了啊
她怎么好端端变成阿飘了
正在阿树觉得十分错乱,手脚都不知道到底是该进来还是出去的时候,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缓慢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阿树暂时不确定其他人是否能看见她。
一时情急,慌乱之下干脆将自己整个人藏进了墙体里面。
君府的外墙做的很厚实,阿树身体单薄,站直后能正好卡在墙缝里。无论是从里侧还是外侧,都几乎看不出什么异样。
等脚步声远去后,她松了口气,又悄悄的飘了出来。
是的,飘。
阿树发现,她压根不用迈动双腿,就可以非常轻而易举的在半空中飘荡。
不愧是一只阿飘呢。
阿树不再耽搁,熟门熟路的顺着君府的长廊,往君景逢的书房飘去。但刚刚拐过一个弯,她又听见了那个缓慢的脚步声。
是她飘的太快,追上前面的人了吗
阿树只好再将自己隐藏起来。
然而那个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似乎是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阿树这次躲在柱子里,她并不能透过实际物体视物,眼前只有黑蒙蒙的一片。只能屏气凝神,希望那个步伐赶紧来。
趁着等待的空隙,阿树皱着眉回忆了一下,府上究竟有谁的脚步声是这样的。
缓慢,沉重,两条腿落地的轻重还稍微有些分别。像是有一条腿行动不便,要依靠另一条腿拖动着往前走。
可是府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身患残疾啊。
难道来了新人吗
阿树胆子小,但又好奇心重。
过了一会儿,她实在按捺不住,便等着耳边的脚步声从左边移到了右边,推测那人已经从自己面前走过,此时只会有一个背影的时候,悄悄从长廊柱子里探出半个小脑袋,试图去看看究竟是谁。
五米之外,确实有一个背影,快要走到长廊尽头,消失在转角处。
阿树定眼一看。
顿时愣住了。
并不是她猜测的新人。
而是一位许久不见的旧人。
在长廊尽头的转角处,阿树终于看到了那人的小半张侧脸。
倾山鼻,刀锋眉,眉眼深邃,唇红齿白,堪称容色清绝。
只可惜眉目间带着难掩的阴郁冷硬,两只肩膀略微有些高低不平,明显有一条腿无法正常直立。但后背脊骨笔直,行走时丝毫不晃荡。
像是被硬生生从神坛跌落下来的谪仙,落魄狼狈之余,仍有不可磨灭的执念在支撑着他前行。
是顾临川啊
一袭白衣,比长廊外的落雪还要苍白冰冷,若不是衣袂飘带随着缓慢的步伐轻动,还以为是一尊白玉雕琢的玉人,被放置在了长廊一隅。
他身量极高,依稀又比记忆里少年的模样更精壮挺拔了些。那双往日里澄澈的圆眼,眼尾弧度微微收窄,向上拉长出一道冷冽决绝的弧度。
乍一看,竟有几分现在顾晏洲的影子。
不对
阿树神色一凛。
如果在此时顾临川的容貌上稍作改动,眼型由充满少年感的圆稚变为成熟男人的狭长,全脸再整体消瘦几分,显现出更为明显的下颌线
那就是如今阿树这个任务里的顾晏洲。
阿树远远望着顾顾临川。
那双逐渐凌厉无情的眼睛里,冰蓝色的瞳孔幽深晦暗,仿佛连一丝光线都无法穿透过去。
只会被牢牢锁在那一片无边无际的蓝色之中。
呼吸停了一瞬。
而就在这时,本该走过转角消失在长廊尽头的男人,缓缓折身回首,遥遥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
阿树直觉她此时阿飘的形态逃不过顾临川的眼睛,连忙试图往后再次藏进柱子里。可身后的柱子忽然变得坚硬如实体,不再可以任由她进入和穿过。
顿时僵在原地。
眼睁睁看着已经不能称呼为少年的男人,一步步向她走近。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无形中有种力量将阿树钉在原地,双腿像是灌了铅似的连抬都抬不起来,只能浑身僵硬地抬着头,呆呆的看着顾临川一步一步走近。
一步。
两步。
每走一步,顾临川的容貌都会发生些微变化。
原本明显跛脚不变的身体逐渐直立挺拔了起来,举手抬足行动流畅。身体也再抽高了几寸,面上稍显柔和的少年感愈发减退,变得更加凌厉清冽,带着让人生冷勿近的疏离之感。
他目光浅淡,眼角眉梢都是无限的冷意,甚至显得有几分孤寂。
像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宝剑,瞬息之间锋芒乍现,下一秒又立刻收敛起来。潜藏着无限杀意和冷漠,沉溺于漫长岁月的等待之中。
最后一步。
他走到了阿树的面前。
此时,他的模样完全变成了阿树认知里顾晏洲的样子。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称呼眼前的男人为顾临川,还是顾晏洲。
阿树在一片惊慌之中,又有几分茫然。
男人抬起手。
宽大的袖摆在眼前落了下来,冷白色一晃而过。
阿树的下巴被一只手捏住。
她被迫顺着力道仰起头,撞进一片辽阔无垠的冰蓝色瞳孔之中。
神色恍惚见,她似乎听见男人一声叹息。
“晚晚,我终于找到你了。”
阿树张了张嘴,还没反应过来该说些什么。
忽然浑身一僵。
似乎有一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物体,顺着她的脚踝蜿蜒攀爬而上,从长长的裙底溜了进去。触感中带着冰凉的湿意,看似柔软但又坚不可摧,一寸寸爬上了小腿,甚至还没有停下的意图。
什什么东西
阿树害怕的快要发抖了,努力挣扎了一下试图甩开身上的禁锢。可无论是下巴处的这只手,还是身下裙底里看不见具体情况的东西,都牢牢的覆在她的身上,甩也甩不掉。
更甚至的是,腿上那个让她皮肤发麻的触感,似是被她抗拒的动作惹恼了,变得更加变本加厉,一圈一圈缠上她的双腿。
虽然勒的不疼,但是阿树觉得很痒。
仿佛四肢百骸的每一个触觉神经都被放大了敏感度,全部聚集于她腿上那个物体的动作上。
尖端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指,时而轻轻从细嫩的皮肤上扫过,留下若即若离的酥酥麻麻,时而又像一个小型的吸盘阿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动作,只觉得有东西顺着小腿内测往上爬,留下一串串类似于吮吸的行为。
一阵阵电流感从下而上,冲至头顶。
阿树快要哭出来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触手吗
不管是顾临川还是顾晏洲,他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阿树一点也不想要这种东西碰她。
可是她现在浑身力气都宛如被抽空了,连低头掀开裙摆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乱,也做不到。
“唔”
阿树哽咽一声。
这种全无法挣脱的触碰,充斥着无比强势的占有欲,可又偏偏发生在难以言说的裙摆地下,竟莫名生出几分像是在偷情的隐秘刺激感。
她的眼底盛满了泪水,像山谷中最清澈的那一汪泉水。泪痕渐渐浸染了纤浓的睫毛,挂在弯弯翘起的睫毛尖尖,摇摇欲坠。
原本雪白如玉的肌肤泛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红晕,从眼角晕开,顺着脸颊一路蔓延深入了衣领交叠的脖颈深处。
就连下巴处那一小块皮肤,触手也是滚烫的触感。
然而,顾晏洲似是全然无视她此时的模样。
面容冷若冰霜,像一头毫无情感的野兽,专注的盯着自己的猎物。
明明故意恶劣的将阿树弄成现在这幅样子,却装作一副毫不相干的神色。然而眼底一闪而过的暴戾笑意,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唇角勾起一抹残忍又快意的弧度,“这一次,谁也不能救得了你。”
无论是你那个无所不能的哥哥君景逢。
还是其他四海八荒的大罗神仙。
谁都不能救得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阿树崩溃姓顾的到底是条人鱼,还是个章鱼
他是杂交品种吗
今晚还有一更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