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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颗星星
    头顶明显接触不良的吊灯不停闪着,有点诡异。

    空气瞬间变得静默。

    两张身份证和一把钥匙就这样静静地躺在蟑螂的坟墓上,谁都没有动。

    冷漠的前台变得有点不耐烦,她挥了挥那鲜红的指甲“你们去旁边,下一位下一位。”

    暗黄的灯光衬得颜词脸色有点黑,他将身份证重新递给前台“麻烦帮我再开一间。”

    前台愣了一瞬,她来回扫了颜词和许星几眼,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她笑盈盈开口“不好意思,今晚房间订满了。”

    “不过,”前台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轻搭在颜词手上“我的房间里还剩了一个床位”

    她话还没说完,颜词就将手抽了出去,他唇角紧紧抿着,脸色很不好看,似乎已经在暴怒的边缘来回试探。

    “这位姐姐,”许星想了想开口“如果我们出双倍价格可以腾出来一个房间么”

    她的声音轻柔,像是融进了这漫山雾霭中,温柔好听。

    “不好意思,”对上那一双清凌凌的像是含了春水的双眸,前台的语气也不自觉软了下来“今天晚上有流星雨,床位是真的特别紧张,实在挪不出来。”

    “三倍价格。”颜词将身份证推过去。

    “听不懂人话么,说了”

    “五倍。”

    前台有点动摇。

    “十倍。”颜词淡淡说。

    前台彻底被说动,她撇撇嘴“好吧,那我帮你安排一个另外的床位,六人间的可以么。”

    颜词皱眉“单间的,跟刚订的大床房一样就可以。”

    “这位客人,”前台语气算不上特别好“我们家酒店就一间大床房,其他都是四人间、六人间、八人间。”

    颜词刚想再说些什么,就感觉到衣摆被人扯住向下拉。

    他垂眸,看见从白色大衣袖口露出的那一点白皙指尖扯着他黑色的衣摆,白和黑的极致反差,他的手轻轻颤了下。

    许星仰脸,轻轻摇了摇头。

    她的那顶红色鸭舌帽还没摘,蓬松的黑发被压下垂在腰际。帽檐很长,掩下了她半张脸,只能看见一截雪白的下颌。

    “订不订啊”前台拍了下桌子,手掌和桌子接触发出清脆响声。手掌移开,又是一只死去的蟑螂。

    颜词伸手将许星的帽檐又往下压了一截,连雪白的下颌都消失在视野里。他淡淡瞥了眼前台“不订。”

    说完,他抬腿走向楼梯“许星,走吧。”

    身后传来前台炸毛的声音“在我这里装阔这么抠怪不得泡不到女朋友”

    她说的是南方这边的方言,颜词有点听不懂,但并不妨碍他揣摩出这是在骂他。

    许星从小在南方长大,自然是听得懂的,她听见颜词问“那前台在骂什么好像是南方这边的口音。”

    “唔,”许星想了想,说“说你长得帅。”

    唇边的笑怎么压也压不下来。

    “真的”颜词停下脚步,语气疑惑,显然是不相信。

    许星将头上的鸭舌帽取下来,唇角的笑消失,可眸中还是泛着细碎的笑意“真的,我不骗你。”

    语气极为真诚。

    说完,她抬腿走在木质楼梯上。

    楼梯经年未修,一踩便有嘎吱嘎吱的声音。每走一步,尘土便飞扬,弥散在空气中。

    快走到转角处,她听见颜词的喃喃说话声“没想到啊,这酒店不行,前台眼光还可以。”

    许星“”

    大床房的门还是最古朴的木门,颜词将钥匙插进锁孔里,左转右转门就是不开,钥匙和锁孔摩擦着,发出难听的咔擦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颜词的耐心快被磨没了,他用力地将钥匙往左边拧了一下,锁没开,他的手反倒被勒出一道红痕。

    “要不还是我来吧。”许星小心翼翼地说。

    颜词脸色有些黑,他抬腿轻轻踢了一下门,随着“砰”的一声,门瞬间听话地开了,灰尘顺着风吹进来。

    门顺着风左右摇摆。

    许星愣了下,颜词拿起旁边的登山包,挑了挑眉“进来啊,愣着做什么”

    房间内的设施也是很有90年代的风格,雕花木床被层层叠叠的白色纱幔缠着,梳妆台上还立着一个古朴的黄铜镜。

    掀开层层纱幔,露出白色床品,枕头上面有一小缕黑色头发。

    “你晚上睡这儿。”颜词将登山包放在床边的木椅上,又将漏风的窗户一一关好。

    近乎是下意识的,许星开口“那你呢”

    颜词闻言勾了勾唇角,他迈腿一步步走到许星身边,倾身,温热的气息拂在她耳畔,言语暧昧

    “你希望我睡在哪儿”

    许星一瞬间脸便涨得通红,跟熟透的虾一般。

    “不逗你了,”颜词走着,黑色裤链晃动发出清脆响声,他懒散的声音带着笑意“睡外面,租个帐篷。”

    走到酒店外,颜词从口袋里取出电话,面无表情地拨出一个号码,电话响了三声,那边有人接了。

    完全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气,颜词语气有些不善“江岭,你脑子是不是灌水了做什么定一间房”

    江岭还在沙滩上,他笑着说“那不是为颜少爷省点钱么颜少爷赚的每一分都是辛苦钱啊。”

    颜词嗤笑了声,他用肩膀夹住电话,将刚租的帐篷袋子打开“我差这点儿”

    “哎呀,”江岭还在笑嘻嘻的“兄弟明人不说暗话,你在哪里,是不是和许星住在一起了”

    颜词看了看袋子里一根根散散的帐杆,眉头轻轻皱起“在外边搭帐篷。”

    江岭倒吸了一口气“你不是人,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把握。”

    “你也知道要当个人啊,”颜词拿了根帐杆出来,声音散在风里“这样搞你让人姑娘怎么想我行了,挂了,我忙着装帐篷。”

    说完,颜词果断地将电话挂了。

    装帐篷到一半,颜词有些热,他将黑色夹克脱下,只剩下一件白色体恤,小臂线条紧实流畅。体恤被风吹得鼓起来,黑发也变得凌乱。

    搭完帐篷后,他抬眸,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

    他将嘴里咬的烟拿下,碾在旁边的垃圾桶里。

    许星走到他身边,温凉的月光落下,拉长了他们的身影。远处有漫天繁星,在无尽黑夜里熠熠生辉。

    “怎么不穿外套不冷”颜词看着只穿着一件单薄白毛衣的许星,轻轻地皱了皱眉。

    白色毛衣像是奶油,配上淡粉色的羊毛裙,温柔又可爱。

    “不冷。”

    许星仰脸看他,清凌凌的眸子黑白分明,一眼便望到了底。漫天星辰落下来,映在她的眸子里,闪着细碎的光。

    颜词撞进她的眸子,心轻轻颤了下。下一秒,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怎么不待房里”

    “房子隔音太差了,太吵了。”

    这是真话,许星在屋子里的那两个小时,感觉听遍了世间所有的声音。妈妈骂小孩的声音,情侣的悄悄话

    一阵冷风吹过来,许星战栗了下,皮肤上涌起一阵疙瘩。

    方才刚从暖气屋里出来是不冷,但出来吹了点风的确是有些冷了。

    “衣服穿上。”

    一件黑色夹克落在了许星的头顶,淡淡的檀香和烟草味揉进了她乌黑的长发里。

    许星将外套从头顶扒拉下来,慢吞吞地套上。

    白松木混着檀香的香味瞬间包裹了她。

    外套下摆落在了臀线下方,袖子很长,只有一点白皙纤细的指尖落在黑色袖口外。

    颜词笑了声,站在她面前。

    他垂眸,将过长的衣袖一截一截为她卷起,神情认真,像是在做极重要的事。温凉月光落了些在他脸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离得太近,连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应该要感谢黑夜。

    遮住了泛着红的脸。

    应该要怨恼黑夜。

    实在太静了,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频率完全紊乱的心跳和呼吸声。

    许星垂着眸,颜词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她光洁的手腕,滚烫的温度顺着皮肤传进血液,她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别动。”

    颜词一下攥住她的手腕。

    许星不动弹了。

    时间流速仿佛就在这一刻减缓,一分一秒都好像过了一整个世纪。

    “行了。”

    颜词向后退了一步,声音有点哑。

    “你在帐篷里呆着,”颜词开口,原先懒散的声音有些不稳:“我出去转转。”

    “等等。”许星下意识拉住了他白色体恤的下摆。

    “做什么。”他回头看她。

    像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许星猛地一下收回手,她轻声说“我们一起吧,我也想去转转。”

    “成。”颜词唇角微微上扬。

    许星和颜词并排走着,脚下是一块块崎岖的山石,两人都不说话,星月泛出的光拉长了两人的影子。

    影子交叠在一起,像是牵着手。

    许星意识有些飘散,漫不经心地走着。刚巧踩到一块轮廓奇异的山石,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右边倒下去,而右边是山坡。

    一切都在刹那之间。

    她整个人都处在懵的状态,仿佛灵魂和分离。她没有一点力气,她看到自己滚下了山坡,坡上全是枯黄的落叶,细碎的小石子,尖锐的小树枝。

    她听到尖锐树枝划破布料的“刺啦”声。

    她没听到颜词的声音。

    她看见颜词也顺着山坡滑下来,不过没她下落得快。

    幸好下面是一圈盘山公路,许星重重地落在公路上,疼,她想用手腕撑着地爬起来,手腕发麻,完全撑不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