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见这句话,许星的脸瞬间像火烧地一样烫,她将头埋在枕头下,黑发被揉得乱七八糟的。
窗户还是打开的,一阵冷风从窗缝里钻出来,许星冷得抖了抖。脸上的温度终于下降了些,是可以正常思考问题的程度。
星星闪闪算了,你想想,我当时做得有多过分。
梨子林梦璃的调解书不是你要的你可支棱起来吧。
许星也说不清心情,干脆就跳过这个话题明天我陪你试婚纱需要带些什么吗
梨子人。
星星闪闪
那边没再回复,许星打开手机地图,打算提前看好到婚纱店的线路。
陆月梨挑的婚纱店刚好在湾洱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旁边是许星放大地图,是湾洱市第一人民医院。
许星想了想,重新打开微信,找到徐影。
星星闪闪徐医生,请问您明天什么时候有空,我想预约一个号。
那边回得很快明天早上八点吧,直接来就可以。
星星闪闪好的。
十二月初的湾洱市异常得冷,许星套了两件毛衣和一件及踝羽绒服,又戴了围巾口罩和帽子,直到整张脸被遮得密不透风时她才满意出门。
进到医院科室做完各类检查后,许星捏着那些写着复杂数据的单子走进诊室。
诊室里很暖和,许星脱掉了羽绒服,她将那些单子递给徐影“徐医生。”
她的双手紧紧捏着包带,神情紧张。
徐影戴着黑色边框眼镜,他认真地翻了翻那些单子,随后露出一个和蔼笑容“别紧张,比上次结果好。”
许星点点头,唇边泛起微笑“好的,谢谢医生。”
徐影抬了抬黑色镜框“感觉你最近都处于蛮开心的状态。挺好的,遵医嘱认真吃药,保持愉悦,会好的。”
许星用力地点点头,清凌凌的双眼里是细碎的笑意“好的,我一定认真吃药”
她是真的很开心,好像一切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梨子终于要结婚了,而她,好像也和过去的事彻底割裂开来。
许星离开诊室又去药房取了药,她刚准备离开时,却在医院门口的石阶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十二月份的天里,女人只穿了件单衣,大波浪,白皙纤细的指尖中夹了跟女士烟,薄薄的烟雾从她嘴里吐出。
许星赶紧将药收到包里,她坐在女人旁边,一把将烟夺下“陆月梨,你怀着孕呢,穿这么少还抽烟,不要命了走吧,我们打车去婚纱店。都要结婚的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
她气得脸都涨的通红,她将火光猩红的烟碾灭,扔进了垃圾桶。
陆月梨却像是没听到,她垂下头,晶莹的泪珠顺着眼眶落下,打湿了她右手拿的那张报告纸。
想到了些什么,许星眼底漫起水雾,她将那张报告单抢了过来。
申请科室肝胆门诊
临床诊断软组织的恶性肿瘤
泪水模糊了视线,许星强行压下所有的情绪,她一把拉住陆月梨细瘦的手腕“陆月梨,顾离他哪去了知道么”
她原先就瘦,现在更是只有一把骨头,脸颊都凹陷下去,完全是病态的。
陆月梨没哭,甚至在笑“分了,早分了。”
“那婚纱是什么”
陆月梨没再说话。
许星强忍住泪水,她将陆月梨从石阶上拉起来“走,先跟我回家。”
陆月梨没说话,像是个小朋友一样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回到家后,许星泡了两杯热茶,递了一杯给陆月梨“梨子,究竟出了什么事”
陆月梨早已经没泪可以流,她像是旁观者一样说了最近自己发生的所有事。无非三件,顾离要她打掉孩子,她打掉了,然后顺便查出了癌症,已经是治不了的阶段。
“梨子,”许星抿了抿唇,说“病肯定要治的。”
陆月梨摇摇头“星星,我不想,我爱美怕疼而且没有钱。我又没亲人,你算是最亲的了。我手上有三十万,我给你,等我死了帮我买个墓地。”
许星摇摇头,方才强行忍住的泪水此时却像是开闸的洪水,声音泪腔严重“我不要。梨子,顾离,顾离,他肯定可以找到全世界最好的医生,肯定你可以好的”
话说到最后,哽咽代替话语留在喉咙里,她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星星,”陆月梨一滴眼泪也没掉,她轻柔拭去了许星眼角的泪珠“别哭了,不还有几个月么。星星,别找他,我不想连最后一点尊严都没有。”
“我可以给你钱,我有钱的”
陆月梨突然失笑,许星没什么欲望,平日里画画也挑着画,还要维持一家一直亏钱的博物馆,哪里会有钱。
“不行,梨子,”许星猛然抬头,她颤抖着打开手机,翻出之前凝夜发给她的那张宣传图“你看,五十万,我赢了就有五十万,我就可以帮你治病。”
陆月梨本想拒绝,但看到那张宣传海报终究是咽下了声。
如果她在世上,可以帮许星解开心结,也算是一桩善事。陆月梨笑了笑,说“好。星星,你好好准备。”
“梨子,”听到陆月梨愿意好好配合治疗,许星终于勉强能冷静下来“你下午还要去婚纱店么”
陆月梨失笑,她捏了把许星软乎乎的脸蛋“去啊,我想去那里,我算算,高中两年,大学四年,想想,到现在九年了。”
“好,那我陪你去。”
“叮铃铃。”许星手机响起,她打开微信,是林言发来的消息,只单单一条视频。
是一段监控录像,天空黑漆漆的,无星也无月,幽暗小巷里唯一站立的昏黄路灯一闪一闪的,映出细细密密的雨珠。
青石板上是一滩一滩水渍,画质很差,看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血水。
身穿黑色夹克的颜词站在视频最中央,沉戾着眉眼,平日里的懒散尽数散去,黑漆漆的瞳孔里只剩下冷漠。
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捂着肚子不停往录像视频边缘退,他漫不经心地走了两步,抬脚踩上少年的腹部,不断用力,倾下身来,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少年眉头紧紧皱着,即便视频没有声音,也完全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少年突然间笑了下,勉强抬起头对颜词说了些什么。
颜词盯着他,突然间勾唇笑了下,可眸中却全无笑意,像是冷到了骨子里。
他将脚从少年腹部移开。少年刚准备起身,颜词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往旁边的路灯上磕。
少年整个人的身子都处于悬空状态,额头渗出的血顺着冷白色皮肤流淌下来,极致的白和红对比,只让人觉得恐惧。
干净的路灯杆上也染上了暗红色的血渍。
颜词放手,少年猛地摔倒在青石板上,力道极重,隔着屏幕好像都能听见那肉体和青石板碰撞出的巨大响声。
颜词转身要走,少年满嘴是血,唇角诡异地勾了勾。他伸手摸到了路灯旁别人遗漏的啤酒瓶,猛地站起来朝颜词砸去。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颜词向后退了一步,转头,又重新踢了一脚少年。少年倒在血泊中,啤酒瓶砸在地上,碎成一片片。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许星面无表情地关掉视频,她给林言发了微信这次你想要什么
林言不过是要你履行你曾经答应过的事情。
许星垂眸,蝶翼般的睫毛垂下,瞬间掩去了全部的情绪。
“星星,你怎么了”陆月梨碰了下许星的长发。
“没什么。”许星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明明事情刚刚才好起来。
为什么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
“何南曲脑子坏掉了吧”江岭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居然把投标底价透露给对家了,这是想蹲监狱吧”
“嗯。”颜词颇为敷衍地应了声。
他靠在车后座椅背上,身上黑蓝色西装有些褶皱,领带松松垮垮地系着。他阖着眼,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道弧形阴影,桃花眼下是一片乌青。
因为何南曲泄露底价的缘故,派出去s市投标的经理只得给还在约会的颜词打电话,希望他可以去处理。
这一处理便是整整半个月。
湾洱夜幕已经降临,有些微雨,从车窗向外看去,是行色匆匆的行人和溢彩的霓虹灯。
车窗外景色一晃而过,颜词睁眼,恰巧一家小私人烘焙店落入他的眼眸。
“停车。”
骨节分明的手敲了下隔音板。
车停下,颜词打开车门,径直走入细细密密雨勾勒出的帘幕。江岭见状,赶紧从车一侧取出一把黑伞,踏着雨水堆积成的小水塘到颜词身边,帮他撑伞。
“你要干嘛”江岭没什么好气地问。
颜词看了眼江岭,眉眼染笑“买蛋糕啊。这么点路还替我撑伞,是喜欢我不好意思,这辈子你没机会了。”
颜词一席话说得江岭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果断将黑伞从颜词头顶上移走,语气异常尖酸刻薄
“你可滚吧。”
这个私人烘焙坊很小,总共不过十几平米的样子。闪着暖黄光的招牌上写着店名,成为这暗夜里一抹温暖色彩。
“欢迎光临,您看看需要什么。”
店里只有一个老板,二三十的年岁,穿着小黄鸭的围裙,黑发上还别着小黄鸭的发卡,看起来青春又可爱。
“订个蛋糕,八寸的,”颜词随意指了店里的一个立牌“形状那个就行。”
“行的。”
第一次见到这么丝毫不纠结的客人,小姑娘有点懵,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走到收银台,拿出一个订蛋糕的单子。
“请问您什么时候要”小姑娘问。
“明天。”
“行的,请问您姓什么”
“颜,”顿了顿,颜词又补了一句“颜料的颜。”
小姑娘填好单子递给颜词说“您的姓还挺难见到的,不过我之前还见过一次,是个小姑娘来订蛋糕。”
“嗯。”颜词将单子随手递给江岭,又无意识地开始敷衍着这小姑娘。
毕竟这个语气太像搭讪了。
小姑娘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这样好像搭讪,她红了脸连忙解释
“是真的,当时那个小姑娘是为她男朋友订蛋糕,她男朋友名字很奇怪所以我记了很久,叫颜九花。”
江岭脸色一变,拉住颜词的袖口。
颜词动作一顿,他缓慢掀开眼皮,眸中沉静如水“是么,详细说说我也很感兴趣。”
小姑娘平日里就一个人也难得说些什么话,此刻有人愿意听,她自然是开心的。
“她订的蛋糕和你的是同一个款式,”小姑娘眨了眨眼,声音变轻“不过她往蛋糕里加了一个戒指,说要跟她男朋友求婚,呜呜,我真的好羡慕她男朋友。”
颜词走出那家烘焙店,坐回车里,脑海中全是方才小姑娘和他说的话。
她说,他们在一起六年,她男朋友也不跟她求婚,她想着,那就她求。她男朋友肯定会同意的。
那颗钻戒还是玫瑰形状的,bugbug的,超级漂亮,看起来好贵重。
车内隔音板升起。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一遍一遍洗刷着不透光玻璃窗,像是要将这城市淹没。
“颜词。”
江岭瞥了眼颜词,他现在的状态真的不算很对,好像整个人在悬崖边缘,快要跌下去。
“江岭,”颜词淡淡开口,言语里听不出情绪“是我错了么。”
他盯着车窗,当年的一切好像又浮现在面前。
少年站在雨幕里,只听见面前的少女一遍一遍求。
求他放过她。
他根本没法拒绝她的请求。
连分手都没法拒绝。
他不知道许星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一心只想和他分手。
雨幕里,他听见许星的最后一句话。
颜词,你能别再缠着我么,很烦。
陪陆月梨试完婚纱后,许星收到一条微信。
颜词还要念菱么,来青羽湾。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希望大家收藏坠落
初遇时。
许沐白跟着母亲在孤儿院做志愿者,一眼便注意到角落里那个漂亮少年。
听阿姨说,他叫沈韫,因为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所以被父母丢掉。
院里的小孩都很怕他。
可许沐白不怕他,偷偷给他递了很多糖果。
后来,她离开的那一天,湾洱下着暴雨。
少年追了她几个街道,递给她一个玉坠,说这玉坠可以保平安。
他浑身是伤,雨水混着鲜血滴落在她的白色裙摆上,她说“沈韫,你以后别打架了。”
少年亲手为她戴上玉坠,颤抖着说好。
后来,她才知道,那对她来说不算值钱的玉坠,是地下拳击一等奖的奖品。
几乎是用沈韫的命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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