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绪克望着面前男人湿漉漉的眼神。
万种情思,都藏匿其间。
偏偏又这般,纯粹得没有一丝世间的杂质。
普绪克呼吸微重。
此刻跟他的任何一点接触,都令她神经过敏而不知所措。
这次算是棋逢对手了,再不可能独善其身了。
一股冲动涌上脑海,普绪克沉默片刻,说道,“答应就答应。不过我若是真的做到了,你可不要反悔。”
丘比特顿时笑了。
他意味悠长地夸赞她,“好啊,我欣赏有志气的。”
说罢,便又来磋磨她。
两人这般纠缠在一起,起又起不来,挣扎又挣扎不动,普绪克只能用余光去瞥着他。
他当真是造物主的杰作,身上的每一寸都生得极是完美。
普绪克最喜欢他那双冰澈的眸子,以及眼睑下微微翕动的小睫毛。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普绪克就本能地想去碰一碰。
跟他这个人没关系,只是单纯遇见美的东西,本能反应。
现下他离她离得这般近,普绪克慌乱之中,食指跟羽毛似地从他喉结一拂而过,像是在混乱中的随手误触。
丘比特忽然掐住她的手腕。
他那绯色的双唇略有凝固,“亲爱的,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他是一个神,但还是一个男人。
如果非要排序的话,他首先是男人,才是神。
她这样误打误撞,他受不了。
普绪扑腾扑腾地眨着眼睛。
最后的神志消失之前,她晓得她又做了不得的错事了
戳穿了身份之后,矜贵的爱神殿下再也不愿委曲求全地住在逼仄的森林宫殿中了。
他把姑娘带去了奥林匹斯神山,毕竟算起来,那里才是他的家。
奥林匹斯神圣峻峭,斜抖的山岩上长满了奇花异草,仙雾萦绕其间,终年风和日丽。
本来是要带着普绪克直接飞上云巅的,然而她实在是恐高,在人间驾云还好,到了险绝奇绝的奥林匹斯山上,往下看一眼就要吐。
在被她吐过一身之后,丘比特只得无奈地陪她走路上山。
然而山间的雾气实在太浓,走不多时就浑身挂霜。
丘比特往水泽仙子借了个白纱巾,裹在了普绪克的头上,借机胡乱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
“干嘛揉我”
少女软软地不满了一句,皱起了嘴,纤长的手臂便护在脑袋上。
她眉头染了些许霜白,小脑袋从半透明材质的纱巾里探出来,懵懂又无辜,说不出的净透水灵。
丘比特睥睨了她,湿嗒嗒的指尖抬起她的下巴。
“不让”
她刚才吐他一身的账,他还没跟她算呢。
当时她刚才高空上下来,双腿发软,脑袋就伏在他怀中。
就这猛地一吐,那些浊物几乎从他衣襟领口灌下去,不偏不倚地吐了他一身。
当时万恶的泽费罗斯恰好经过,那家伙往这边瞥了一眼,笑声几乎响彻整个奥林匹斯。
很好,短时间内他不用出来见人了。
揉一下她,又算得了什么,他恨不得揉她千下万下。
普绪克也忆起了刚才的事,浑难为情地一咧嘴。
“我给你洗衣服。”
她苦思了半天,就想到这么个补偿。
丘比特乜着少女真诚的眼神,只礼节性地谢了谢她。
洗衣服不用了吧。
等她给他洗完衣服,这点子破事全奥林匹斯都知道了。
她要是实在愧疚的话,乖乖让他多揉两下就好。
普绪克察言观色,也晓得刚才自己做错事了,只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
然而这一趟上奥林匹山一波三折,没走多远,她的鞋子又被尖锐的山石剐坏了。
普绪克的凉鞋是用黄皮革打的底子,两条细细的草绳缠绕在脚腕上。
这样略显简陋的鞋子还能应付平原之地,一到了山间,就哗啦啦地烂掉了。
可她垂下眼帘,又不敢说。
刚才她已经那样无礼地吐在丘比特身上了,此刻行到半途,再要修鞋,就显得矫情了。
一路砂砾密布,黑色的山岩粗糙硌脚,就连某些植物的叶子,都是带着小刺的。
这么一顿硬扛下来,不仅行动上慢吞吞,脚面也红肿了好几块。
不过也不甚疼,左右都是能忍的。
正在当遮掩之际,耳边冷淡的男声打破沉默。
“脚怎么弄的”
普绪克茫然抬起头来,猛感身子倾斜。
不及她反应,整个人已经被他抱了起来。
一双玉石般温凉柔软的手覆盖她的脚面上。
再一看面前的男人,丘比特虽遮着眼帘,但眸光晦暗,平静的瞳孔中泛着明显的不悦之意。
“鞋坏了怎么不知道跟我说”
普绪克黯然不知该怎么答才好。
她不是怕他生气嘛。
不过,他好像还是生了气。
普绪克沉吟片刻,变变扭扭地说了个蹩脚的理由。
“嗯我习惯赤足走路。”
丘比特淡淡瞥了她一眼,使了点力道捏了捏淤肿处。
“嘶。”
普绪克倒吸了一口冷气,脚下意识便要一缩,却被他不轻不重地握着。
她眉梢沉沉地下垂,浅色的唇颤动了下,藏住了眼里宛转的暗波,只得向他示弱。
“丘比特,疼。”
这句话像是有什么神奇的魔力似的,丘比特微澜,脸色终于缓和了些。
他那含着神力的手指尖轻轻拂过红肿处,那些伤便立马好了带着些许的微暖,那样心照不宣地摩挲,仿佛他的某些情意也都倾覆在指尖。
“我有那么可怕吗”
他略微隐晦地训着她,哄小孩似地磨她,“如果你暂时不能把我当爱人,那就当亲人,好不好”
这山幸好还是石头做的,若是长满了刀尖,燃满了火焰,她也打算一直忍下去吗
普绪克小声叹了口气。
当亲人,是说她可以随便麻烦他,随便叨扰他的意思吗
她一时还真是不大敢。
“我刚才不是吐了你一身嘛,”她顿一顿,闪烁的小眼睛逡巡着他,“我怕怕你再训我。”
原来是因为这个。
丘比特浑阖了阖眼。
得。
以后就算是她吐他千次万次,他也不舍得提一句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娇怜呢
要养她,还真是得下点工夫。
丘比特想了想,她再麻烦,只要还在他身边,也是甜蜜惬意的。
她若是真走了,那他得活活被金箭给疼死。
他平淡地替她穿上鞋。见少女还是涩涩答答,只得说点别的,岔开话题,博她一笑。
不过,一时还真想不到什么别的由头。
“要不然咱们去找泽费罗斯,打他一顿”
普绪克被安置在一间宽敞明亮的宫殿内。
宫殿的名字是美神诞生时亲自赋予的,里面的陈设被布置成了森林宫殿的模样,连普绪克之前常睡的那张床,也一道搬来了。
倒不是眷恋那些旧物,只是普绪克睡觉有择床的习惯,用旧床会舒服很多。
两位水泽仙女负责照顾她。
爱神的居所猛然来了位美人,不禁引起周围其他仙子议论纷纷。
人人都传言说普绪克凡人城邦的公主,偶然看见了她们的小爱神,便一见倾心死缠烂打,爱神一时心软,才暂时把她带回来的,阿芙洛狄忒过不了多久就会把她轰出去。
“她目光直愣愣,身上穿得衣服也粗糙得很,连一条明月宝石腰带都没有。”
“她的头发连玫瑰精油都没抹,长相也平平无奇。”
“她进奥林匹斯时,连云都不配驾。”
“她莽撞极了,浑身像是没长骨头似的,昨日还直接撞在了爱神怀里。”
“她惯会使些凡人的不正经手段。爱神吻她,她还躲,欲擒故纵。”
诸如此类的流言蜚语不断,时不时就吹进普绪克的耳中。
普绪克觉得,与堪称男神的丘比特相处,她成了众矢之的。
说出来怕那些人生气,她还真不是死缠烂打的。某种程度上,是丘比特死缠烂打她
说起来,她逃也逃过了,拒绝也拒绝过了,还不是被他带到了这里。
她想走,还暂时不能,得通过那么多那么多的考验。
这般像极了挑衅的言语,普绪克只心里想想,自然不能说出去。
她索性不去理会那些吃酸醋的女仙们。
若真有谁有本事把爱神的魂儿勾了去,叫他少许移情别恋则个,她每日还能少受些苦。
一路爬山进奥林匹斯,普绪克受了不少的风寒。
她居住的地方,就有一条终年热气弥漫的温泉。
泉水清澈如镜,铺着各色的鹅卵石,小鱼时不时地游荡其中,甚是惬意怡人。
两位水泽仙女帮她试好了水温,便把她的旧衣服拿走。
“普绪克公主请先沐浴,稍后我们就会把干净的衣裙送过来。”
没有衣裙在手,普绪克总觉得有些不妥。
但她瞧着周围静谧幽净,也就只有她一人,便也就没多说什么。
下到水雾氤氲的温泉中去,暖融融的热意迅速包裹了四肢百骸。
普绪克这些日子以来出海、淋雨、爬山,着实奔波了不少地方,乍然舒缓下来,只觉得神经松弛,眼皮也迷迷糊糊地重起来。
梦中,恍惚觉得有一双手按住了她的肩头,贴在她的颈侧,和风般地吻了她一下。
普绪克猛然睁开眼睛。
她的肌肤在泉水的映衬下更显雪白,浓长的金发凝成一缕一缕,正被身后的人把玩着。
那人孟浪地滑过她发丝柔美的曲线,手心反贴在她的下巴上。
“别动,正给你绞头发。”
不用想她也知道谁来了。
但是这人走路怎么跟猫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普绪克顿时面红耳赤,一头扎进了水里,死活叫他先出去。
那男人却不会管那么多,轻轻易易地就把她给提了上来。
他捧着她的脸,在她那饱满的额上轻嘬了一下,“躲什么,跟我还用得着害羞”
普绪克甩甩脸上的水珠,懊恼地看着他。
许是周遭热雾弥漫的缘故,丘比特那向来向白的肌上,也微淡似无地沾着些许血色。
迤逦的眼尾漫不经心地下垂着,那样深蔼的神情,如暮色中的月一般柔和。
他许是故意要作弄她,插着她的头发不让她躲闪,低哑着嗓子说,“再敢乱动,这个东西,可就不给了。”
普绪克一抬眼,她的那一叠衣物就被他叠在膝上。
天怎么就落到他手里了
她伸手便要抢,却见丘比特幽幽地抬了抬眼皮,扬手给挡了回去。
她肩膀委委屈屈地抖了一下,“你又要干什么呀。”
丘比特笑涡周围扬起红晕,“不是说了吗,绞头发。”
说罢,竟真一下下地帮她拢着头发。
他手里没拿梳子,纤长的五指就从她的头皮间穿插而过,反复琢磨,手法暗含情致,叫人又舒服又酸涩。
被握住命运头发的普绪克,抱着双臂,头皮不禁传来一阵阵麻痒。
虽然她之前也知道他爱摆弄她,但却不知他何时有了这样的兴致,竟对她的头发也如此感兴趣
普绪克度日如年地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微微侧过身来,低怜地勾住他的小拇指。
“要不,给我上一点玫瑰精油吧”
丘比特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不用了。你的头发已经很润滑了,不需要精油。”
她应该不晓得,不施铅华的她已自带幽香了,若是再加什么玫瑰精油,恐怕天上凡间无一人能把持得住。
普绪克淡淡地哦了一声。听他这口气,浑像是在打造自己的艺术品似的。
可她不想老被人议论啊。
她听说奥林匹斯的仙女们都是在头发上抹精油的,她要是不上,恐怕又会被那些人议论。
“我其实还是想要一点。”
少女低垂的睫毛压低过来,温顺地靠在温泉岩壁上,又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可她着实太纯净清嫩了,什么都写在脸上。光是望一眼,就能把她那点子心事看穿。
丘比特沉吟了片刻,拍了拍她的脸颊,“亲爱的,你要是喜欢,不如摘朵花来带。花香也自然晕染头发,比精油更好用。嗯”
少女对这类妆造小技巧总是格外注意的,她紧锁的眉心倏然松了松,半信半疑地问,“真的啊”
她精神已抖擞起来,整个眉弓都跟着青提,映得整个五官更加明媚可人。
丘比特喉咙发痒,咳嗽了一声,拿浴巾把她裹了。
不得不说,他对她真是一点免疫力没有。再看下去,他怕他自己熬不住。
他克制了一下自己,嘶哑得几乎要直接捏上她一下,“你想要什么花,我给你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