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51章 算账
    作为宙斯和波塞冬的兄弟,哈得斯自古就集各种神秘于一身。

    一方面因为他是幽冥鬼府的主,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本人性情冰冷,讨厌人群,神出鬼没,阴鸷莫测,奥林匹斯上的神都对他避讳深深,轻易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提及。

    来自于冥府之物,都带着股深深的晦阴之气。它们没有鲜明的颜色,永远覆盖着一层死气沉沉的灰。

    所以泽费罗斯一下子就认出,那小石盒来自地底。

    普绪克也没打算隐瞒,“是,我刚从冥界走了一遭,还见到了哈得斯和春神。”

    泽费罗斯脸上的表情顿时很玄妙。

    “所以你那日匆匆而别,脸色还那么难看,就是要去冥界”

    他扼腕嗔怪道,“天呐,天呐普绪克你胆子也太大了吧我正经八百的一个神都没去过那种鬼地方,丘比特那心狠的,居然舍得叫你去”

    普绪克想解释,“其实,他并不是”

    泽费罗斯竖了手掌在跟前,“行了,不用再解释了,你肯定是中他魔了。”

    又盯了盯她,“你可千万别叫爱妮丝知道,她要是知道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非得担心死不可。”

    普绪克点点头。

    左右她现在已经平安无虞了,自是没必要再多言,叫爱妮丝白白担心。

    泽费罗斯没有见过冥界的东西,对普绪克手里的小盒子既害怕又沾点好奇。

    他把盒子从普绪克手中要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

    可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这东西,真有哈得斯说得那么厉害”

    普绪克难以回答。

    她也没有打开过。

    不过,哈得斯不像是个会说谎的人。

    “要不,咱们试试”

    奥林匹克圣山上。

    清晨的露水顺着树梢滴答滴答地滑下来,甚是有韵律地击打着叶子清晰的脉络。

    丘比特拿了个水壶,给篱笆园里的玫瑰浇水。

    这些玫瑰本来是种在森林城堡里的,最近才被他移植到奥林匹斯来。

    普绪克喜欢这些玫瑰,他也喜欢,这些玫瑰也是他和普绪克共同的回忆。

    他现在是待娶的新郎,每日清闲得很。试试新郎服,摆弄花草,绕着奥林匹斯散散步,打发无聊的时间。

    可手头越悠闲,这心里头的闲愁就越盛。

    普绪克把他抛下回城邦了,虽然刚去了一天,他这心里就跟长了草似的。

    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按耐不住地想丢下一切,飞奔下凡去找她。

    可细加想想,她还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吧,他老这般影子似地跟在她后面,缠着她腻着她,也太没出息了些。

    丘比特沉沉地叹了一声。

    闲着也是闲着,他找了块白色理石来,在细腻的石髓上雕刻爱人的模样。

    这项工作不算繁重,却是极磨人的,也极为消磨时间,一雕就是好几个时辰。

    虽然对于神,“时间”这个概念是相当模糊的,但在反复的雕琢中,他还是感觉到了时间的流逝。

    丘比特不住地安慰自己,等他雕完了这块石头,普绪克就回来了。

    他将飞奔过去,重新把她可爱的面庞拥抱在怀里。

    她会吻他。

    然后,和他一起走入婚礼的殿堂

    阿芙洛狄忒从旁边经过,见儿子这般痴迷的样子,无奈地抿了抿嘴角。

    她的儿子是爱神本身,本应是爱情的绝对掌控者,如今自己却陷入爱河中,被一个凡人迷得神魂颠倒,倒像个苦苦等丈夫回来的小妇人。

    真是可怜又可叹。

    “丘比特。”

    她连着叫了两声,才把那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小爱神叫醒过来。

    丘比特见了阿芙洛狄忒,起身来,揉了揉头上几缕不服帖的毛,略略愧色地说,“对不起妈妈,我刚才没瞧见您。”

    阿芙洛狄忒叹了一声,径直走过去。

    瞥着他手中的雕像,端是栩栩如生,真是把普绪克的每一寸都刻进心里了。

    “她真就这么值得你喜欢”

    丘比特含蓄地笑了下,“妈妈,怎么忽然这么问”

    阿芙洛狄忒低嗤,扫见篱笆园里那些玫瑰每一朵都迎风绽放,娇艳欲滴,被精心剪去冗枝,完美得如同手工雕刻。

    “丘比特,你骗了我。去借泊尔塞福涅夫人的美貌,并不是靠普绪克自己完成的,是不是”

    阿芙洛狄忒微含愠意,然这点愠意融在她明珠美玉的脸蛋上,却很难让人看出来。

    “丘比特,你真是长大了,技术很高明。你现在可还将妈妈放在眼里”

    丘比特垂了垂眼眸,眉睫不自在地翕动了下。

    “如果我这么做让您伤心了,那么,请容许我向您说一句抱歉,我不是要故意瞒着您的。”

    他顿顿,像是洞穿她的心思,“而且妈妈,您现在也接受了普绪克,对吗”

    阿芙洛狄忒那琼浆般的眼波不悦地流动了下。

    她承认,一开始为难普绪克,确实有点妒忌的意思。

    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凭什么就给另外一个女人了

    偏偏那女人还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类,是那个她下令要许配给怪物的人。

    既是凡人,便只可仰望神明,怎可与神明共枕

    丘比特自小调皮,便是对她这个母亲,也从来没乖顺过。

    然他却可以卑躬屈膝地对那女子献殷勤,真令阿芙洛狄忒心里不太舒服。

    所以她布置了好几个任务,去为难普绪克。

    好巧不巧,每次都有人帮普绪克,每次都被普绪克完成了。

    而帮普绪克者,不是别人,正是她那表面孝顺的儿子。

    阿芙洛狄忒便更生气。

    她把河神给调了出来,叫那家伙去为难普绪克。

    她想着,就算普绪克成功把冥后的美貌带回来,她也绝不认普绪克这个儿媳妇。

    然而当她看见丘比特不惜冒着失去神格的危险,也要闯地府去相救爱人的时候,阿芙洛狄忒那颗心蓦然被融化了。

    她的心本就不是冰冷的,本就充斥着爱与美。

    丘比特和普绪克在冥河河畔的那生死一吻,她都看在眼里像是一记火星,一下子把她深锁的善美天性给释放出来了。

    那一瞬间,她就知道,这两个人是真心相爱的,没有任何人能阻止。

    她没必要再为难那姑娘了吧。

    再僵持下去,恶毒的就是她自己的了。

    她不想让自己变得丑陋。

    所以,在宙斯宣布封普绪克为灵魂女神时,她只是遗憾叹息,却并没表现出太多的抗拒。

    不知从什么时候,她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儿媳妇了。

    丘比特真是长大了。

    年轻人的事,该放手交给年轻人自己了。

    阿芙洛狄忒神游半晌,见丘比特一双妙目还在盯着她,“从小你就喜欢违拗我的命令,到了现在还是。”

    丘比特有些无辜,“妈妈,我有吗除了这件事,您的吩咐我可都为您办得好好的。”

    “还顶嘴”

    阿芙洛狄忒挑了挑眉,弹了下他额头,转身就要走。

    “妈妈不多坐坐吗”

    丘比特淡然地笑了笑,“我现在闲得很,如果您想教训我几句,我都听着。”

    “想得美。”

    他想要挨骂,谁有心情骂他。

    骂多了人,生多了气,很容易变成像赫拉那样的黄脸婆的。

    “去我花园摘一束桃金娘给她吧。”

    阿芙洛狄忒不轻不重地道了句,“婚礼上用你种的那些红玫瑰,也太俗气,我阿芙洛狄忒可丢不起这个人。”

    说着云淡风轻地挥了挥手,旖旎的身姿消失在云雾中。

    丘比特望着美神消失的的背影,又瞥了瞥篱笆里的玫瑰。

    很俗气吗

    不过,她这么说,是和普绪克和解了

    阿芙洛狄忒走后,小小的篱笆园传来一阵幽怨的里拉声。

    那声音如泣如诉,如一条冗长的、看不见的丝带,飘荡在花园静谧的氛围里。

    原本艳丽的红玫瑰,在这样哀伤音乐的衬托下,好像覆了一层悲伤的雾,一点也不美丽了。

    因为即将要举行婚礼的缘故,整个奥林匹斯都弥漫在欢快的氛围中,众神忙忙碌碌,却不知是谁在此弹奏这般恸人心弦的曲子。

    丘比特拨开重重云雾,顺着乐声一直循过去,才看见一金衣美男子独自坐在河边。

    他有一头鬈曲好看的头发,眼睛却凄怨地闭上,仿佛灵魂也随着这哀怨的曲子飞出体外。

    却是阿波罗。

    他一边弹奏着里拉,一边神伤地唱着歌词。

    “啊,达芙涅,你是那河畔的金柳

    饶是你一动不动,你仍是我头顶的桂冠

    用我的泪水,装点你颤动的枝叶吧”

    丘比特听了两句,便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达芙涅又是这个名字。

    他自认也是有浪漫感的,面对普绪克时,俏皮话也能出口成章。

    但跟此刻情圣似的阿波罗相比,不知逊了不知多少个档次。

    这边阿波罗斜眼乜见了丘比特。

    他深沉地闭上眼睛,放开喉咙,声音比之前还更大了些。

    “啊,达芙涅,我的挚爱

    是那残酷无情的爱神,夺走了你鲜活可爱的生命

    他就是夹在你我爱情中的哈得斯,那无情无义的爱之暴君”

    丘比特右眼皮倏然一跳。

    呃。

    爱之暴君

    丘比特无比烦恼地捏了捏眉心。

    他知道,阿波罗这又是找他算账来了。

    “别唱了。”

    丘比特终于忍不住,走过去按住了阿波罗的里拉。

    阿波罗湿漉漉的眼睛瞟了他一眼,冷傲地抬了抬下巴,“凭啥”

    不用多说,阿波罗的眼神也在质问着他你和普绪克举行婚礼普天同庆,我就只能抱着达芙涅的树干独守空房

    就算烦,也要烦死你。

    丘比特无力地说了句,“算我祈求您。”

    阿波罗哼了声,变本加厉地弹唱。

    “达芙涅啊”

    丘比特拦不住这人,乐声缥缈,躲又躲不开。

    他索性和阿波罗一块坐下来,随手唤了两壶醴酒,自顾自地小酌。

    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说是纯粹的敌意也说不上,只是一直在暗中较劲儿。

    他们的性格,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很像的,都是属于那种温柔系的美男子。

    面对感情,也都是钻牛角尖的。

    只不过阿波罗比丘比特更痴,更容易陷在自己的情绪中出不来更遑论达芙涅的那件事是如此地沉痛,给这位太阳神留下了一层抹不去的阴影。

    “听说冥王要给春神建造一座爱丽舍乐园,这几日就动工。里面用深海的明珠装潢,白如明昼,春神住在里面,再不用害怕冥界阴森的环境了。”

    丘比特抿了抿杯中金灿灿的醴酒,“没想到这位上古的黑面神,还有这么多情的一面。”

    “哼。小把戏。”

    阿波罗侧耳听了听新鲜事,音乐才暂且停下。

    他嗤之以鼻,“就凭哈得斯那不解风情的家伙,能有这等绝悟”

    丘比特眉目淡然,“我夫人提点他的。”

    阿波罗听他提“夫人”两字,两眼黯淡得像是烧出了两个黑洞。

    “臭小子。”

    他锤了下丘比特,“故意气我,是不是”

    说罢也给自己倒了杯醴酒,一饮而尽。

    纵使春神再厌恶哈得斯,纵使哈得斯一辈子都要住在墓穴里,在伤情的阿波罗看来,哈得斯还是比他自己幸运千倍万倍的。

    哈得斯起码还有人可追啊

    而他的心爱之人,已经狠心地化作河畔的一棵月桂了。

    他纵有千般爱意凝聚在心,而达芙涅,却再也不能听见了。

    他,丘比特,哈得斯,三个男人明明都中了金箭,命运确实如此地迥然不同。

    阿波罗想想就心痛。

    “我必得烦死你。好好报复你这个罪魁祸首。”

    阿波罗越来越愤愤不平,“你和普绪克的婚礼,别想好好办了。你们只要一亲近,就能听见我为达芙涅的哀悼,看你们还怎么安生。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