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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54失去
    两个时辰前,就在卫良寻找公主时,数道圣旨接连从乾清宫传出。

    封三皇子越朝晖为平阳王,封地东昌,若非传召,永世不得回京。

    封四皇子越萧然为鲁王,封地广德。

    封六皇子越浮光为太子,即日继位,入住东宫。

    晋封贤妃为皇贵妃,位同副后,掌凤印,统理后宫。

    自从申帝中毒昏迷,立太子的言论一直甚嚣尘上,申帝始终没理会,以铁血手腕镇压。大臣们几乎放弃了,申帝却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定下太子,还是毫无根基的六皇子。

    这些命令突如其来,像是突发的山洪,把京中众人砸的头昏眼花。

    三皇子府,太监宣旨,平阳王三个字刚出现,越朝晖猛地抬头,眼底一片暗红,“你说什么”

    三皇子眼神凶狠、面色狰狞,犹如一只即将暴起的野兽,太监吓了一跳,声音戛然而止,表情惶恐。

    迟疑间,三皇子已经抢过圣旨,自顾自读起来。他的两手死死捏着圣旨边缘,几乎要捏碎它,眼底猩红愈盛,吼间溢出古怪的赫赫声。

    他看起来好像要杀人,太监惊慌恐惧,不自觉后退一步,他的动作惊动三皇子。越朝晖抬眼,红色血色布满眼角,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红色蛛网,“你怕什么,以为本王要杀了你”

    “奴才不敢。”太监讷讷回道,衣袖遮掩的手指微微颤抖。

    “放心吧,”三皇子古怪地笑了,“本王不会做什么的。”

    至少现在不会。

    与此同时,许大都督也收到消息。

    申帝下旨,废大都督府,改设五军都督府。分为中、左、右、前、后五军,其中,各军又分社左、右都督各一人。命许业为都督府总事,掌管五军。

    表面上,许业与从前一样,都是都督府第一人。可实际上,他的权利被分成十份,虽然这十人均是他的心腹,但人心易变,尝过权利的快乐,谁又甘心永远屈居人下。

    “好一个申帝,玩得一手好挑拨离间,”大都督府,许业终于绷不住清高模样,青瓷茶盏挥落,水珠迸溅,他阴沉着脸,“请三皇子来。”

    申帝突然发难,恐怕是发现了什么,那就一不做二不休,看谁笑到最后。

    两个时辰后,许业率领各军都督、与三皇子进宫谢恩,申帝一改往日的闭门不见,在乾清宫主殿接见众人。

    申帝一直病中,主殿许久没有人,泛着一股寒意。高位上,申帝望着儿子与昔日友人,神情难辨,良久的沉默后,他开口,“平阳王,到了东昌,好好过日子。”

    平阳王、平阳王三皇子眼神一寒,虎落平阳被犬欺,申帝给他这个封号,是看不起他么

    为什么申帝永远看不见自己的好

    小时候,申帝更喜欢孝静皇后,不喜欢母后,甚少来景阳宫,他去外祖家看见舅舅们的孩子,才知道,原来父亲不只是一个冷冰冰的代号,父亲也可以抱儿子,也可以亲昵地说话。

    回来后,他去牵申帝的衣角,却只得到一句责备,“你已经长大了,不可以没规矩。”

    他伤心地哭了,母妃安慰他,父皇是皇上,他是皇子,与别人不一样。越朝晖信了,但几年过去,他亲眼看见申帝把越长溪放在肩上,满脸笑意。

    申帝不是不能成为父亲,只是不愿成为他的父亲。

    既然如此,他也不需要当一个好儿子。

    三皇子眼神稍暗,缓步走上台阶,上前谢恩。下一秒,软剑从腰间抽出,同一瞬间,由死士假扮的各军都督突然出手,挡住四面八法出现的密卫。

    密卫武功无人能敌,但三皇子距离申帝太近,被死士拦住的几息时间,三皇子的剑已经抵在申帝的脖颈上。

    他面色狰狞,眼眶凸起,“父皇,东昌这么好,不如您自己去吧。”

    长剑抵在脖子上,申帝却并不慌乱,手中佛珠悠悠转动,“平阳王,你在做什么,你想和老大一样”

    三皇子最恨的,就是申帝这幅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姿态,仿佛他做多少努力,对方都不会把他看在眼里。

    三皇子冷笑,“本王可不是越远山那个蠢货,父皇,你最好睁眼睛看看,现在是谁输谁赢。”

    申帝果然看向他,又不止看向他,凌厉的目光扫过死士、软剑,“这些并非一朝一夕能准备好,平阳王,你早有反心”

    玄武门有两块巨大的磁石,任何铁器都不能通过,三皇子的软剑却能通过;还有死士,能模仿朝廷大臣,甚至能逃过密卫的眼睛,可见花费不少心思。

    究竟从何时开始,他的孩子一个个变成这幅样子。

    申帝闭了闭眼,想起那日与小女儿的谈话,他问对方,自己是否是一个失败的父亲时,小女儿笑了,却始终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两人似乎还要说什么,许业已经等得不耐,上前一步,“皇上,大都督府五万大军已经抵达玄武门,今天这封退位圣旨,您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您最好识相一点,也少受苦头。”

    申帝盯着他,目光沉沉,仿佛第一次看清这样的昔日战友。片刻后,帝王威压骤起,“那五万大军在哪”

    他的语气太过笃定,仿佛丝毫不怕。许业眉头微皱,忽然想起,申帝最擅长谋而后定,他们一起打仗时,申帝无数次假意露出破绽,等敌军反应过来时,已经陷入陷阱,那时候对方就是这幅表情。

    许业脸色微变,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响动,他猛地推开门,乾清宫外,大军压境,却不是他的,而是

    郑元白站在最前面,铠甲在日光下闪着冰冷的光,“逆贼,还不放了皇上、束手就擒”

    见到这一幕,许业怎么会不明白,他转头,目光冷寒,“你是故意的。”

    流放三皇子、立太子、分割他的权利,申帝每一步,都在逼他动手。

    可既然知道他会动手,申帝为何不设防许业心里隐隐不安,他望着窗外大军,第一次生出无力的感觉。

    越长溪和卫良赶来时,完全没料想是这样的情况。

    两军胶着。

    三皇子与许业挟持着申帝,周围是死士,郑元白的大军死死围住乾清宫,谁都不能逃脱。

    两方陷入僵局,三皇子不敢动手,毕竟外头的士兵不是闹着玩的;郑元白也不敢动手,毕竟申帝还在对方手中,偌大的乾清宫寂静无声。这种情况下,越长溪的出现极为明显。

    大军整齐地分开两条通路,越长溪扶着卫良,穿过人群。衣袖遮掩下,两人十指相握,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卫良捏捏她的指尖,沉声道,“别怕。”

    他的声音似乎带着一股力量,瞬间让她心安,越长溪想,是啊,没什么可怕的,这一幕不是她一直盼望的么。

    她稳住心神,问现在的情况,郑元白说完后,她问道,“弓箭手射不中么”

    “不能,”郑元白摇头,“乾清宫太大,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弓箭手无法定位,除非再开一次门。”

    但显然,许业对军队的手段了如指掌,一直防着他们。

    越长溪若有所思,“如果本宫进去呢”凭借三皇子对她的恨意,如果她说要进去,没准对方真的会忍不住开门。

    两个男人同时开口,“不行。”

    两人反对声太过坚决,越长溪也没坚持,她又不是专业人员,大概率是送人头,不如不去。她看向紧闭的宫门,“不能一直僵持着,既然进不去,不如让他们出来。就说,只要保证父皇的安全,可以让他们离开。”

    郑元白早就想过想过这个办法,可谁也不敢冒着放虎归山的风险、下这个决定,他张了张唇,试图开口,卫良率先应和,黑色瞳孔十分冷静,“可以一试。”

    这是卫良第二次开口,每次都与小侄女有关,郑元白不由自主看向对方,他对上卫良黑漆漆的瞳孔,竟然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一点尊重。

    郑元白等等,他上次单独见卫良,是因为小侄女的相亲宴。那时候卫良的眼神还不是这样,阴沉地像是一把刀,怎么突然变了难道因为他今日护驾及时

    面对这样的眼神,郑元白突然说不出反对的话,点头,“那就试试。”

    做好决定,郑元白和卫良很快布局。

    谈判、交涉、追杀与保护,这里每一个人都比她更专业,越长溪退后两步,微微蹙眉。不知为何,心脏一直砰砰砰跳个不停。

    她回过神时,双方已经协商好,乾清宫大门打开,三皇子架着申帝出现。马车早已停在门口,四周都用黑布遮好,确保里面的人不会被看见。

    三皇子和许业都挨着申帝,时不时变换位置,防止弓箭手袭击,就在上马车的前夕,三皇子突然看见她,眼神蓦地变了。

    就是这个贱人,夺走了他和母后的一切。哪怕死,他也要她陪葬

    三皇子指向越长溪,“本王还有一个条件,我要她不然的话,”长剑用力,申帝脖颈瞬间留下一道血痕,“本王不保证你们的皇上会不会少了一部分。”

    全场寂静。

    卫良脸色沉下来,眸中泛起滔天的杀意,几乎控制不住杀人的冲动。申帝死了,还有六皇子,但谁都不能动公主。

    越长溪上前一步,不动声色挡住他的动作,刚要开口,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申帝动了,他忽然抬手握住剑尖、用力一按,长剑瞬间没入喉咙,鲜血从手中脖子流出来,他的动作太快,三皇子直接愣住,惊慌错乱下,竟然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死士身上,死士跟着后退,包围圈短暂地出现空隙。

    趁着这一瞬,密卫飞快出现,救下申帝,大军瞬间扑上去,将几人淹没。密卫落在这边的空地上,卫良撕开手帕缠住申帝的脖子,不到几秒,白色手帕被鲜血浸红。

    兵戈交接声、脚步声、太医跑来的喘息声,种种声音如同海浪,近乎淹没她,越长溪木然地看着这一幕,表情近乎麻木。

    “快快,救陛下。”

    “伤口不深。”

    越长溪似乎听见一切,又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一片白茫中,她感觉谁握住了她的手,她低头,申帝正在看着她,目光有很复杂的东西,“宝宁,你还怪朕么”

    因为喉咙受伤,他的声音艰难又含糊,如同破败的锣鼓。

    现在做的事能弥补过去么越长溪不懂,她只知道,看见申帝倒下的那一幕,她忽然想到,抛去过去种种,那个人其实是她的父亲,而她马上要失去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