倡杯赛金蠡缺席
他为什么缺席
明明比赛那天早上,他精神奕奕的和我通了视频电话,眉宇之间尽是志得意满的信心,还拍了一张酒店配送的早餐照发给了我,叫我也要好好吃早餐的
他是因为我才缺席倡杯赛的决赛么
可是,围棋是他的人生乐趣啊他可以一天不吃饭,不喝水,不睡觉,不说话,却不能不碰棋子,不能不下棋啊
我的脑海嗡嗡的闹做一团,手颤颤巍巍的点开了那条飘着黑紫状态的榜一热搜。
率先印入眼帘的,是话题的照片,那是一张由视频截图而来的画面,正是我今天出院时,坐进了戚三翰驾驶的开篷车里,怀搂着小砚砚,朝送我的胡安医生挥手作别的照片。
截图一点也不糊,连站在最远处的胡安医生扬起手里拿着的手机,由于是手机背面,手机壳上印着一个人的头像也都看得一清二楚,那张头像,对于普通人而言,十分的陌生,可对于学医的人来说,却是神级的人物创立经典免疫学的路易斯巴斯德医生。
这也是胡安医生告诉我的,那是他的偶像。
我先前还以为那是他家波旁王朝的哪个皇帝呢。
而坐在我身旁的金蠡,更是处于镜头的中心位置,截图上的他面容沉寂,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那里也有一辆开篷车,李琪琪老公正为李琪琪打开车门,而抱着蜗蜗的李琪琪面带甜蜜的上了自家开篷车。
由于拍摄角度的原因,两辆开篷车都被拍入了镜头,镜头里出现的人物,除了我因为扭过头跟胡安医生挥别,在场所有人的脸都收入在了镜头里,连同两辆车的车牌号。
截图的视频是由一个橙v娱乐八卦的博主发出的,配了一段声情并茂的文字,大致是抨击金蠡颓废一整年不作为,而缺席一系列比赛的原因,竟是男色感情纠葛。
我没细看那一大段的文字,立马点开了这个博主上传的视频。
地点是医院的住病楼的后门,大家和胡安医生告别之后,分别坐上车离开,前后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但因为在场好几个是羊城的焦点人物,保安临时是清过场的,我记得当时一个路人都没有,周围很安静,绿化又做的很好,哪儿知道记者的镜头竟然就隐藏在那里。
可就是这两三分钟的视频里,却清清楚楚的看到胡安医生向我们挥手作别的笑容,李琪琪护着蜗蜗不被阳光灼晒的怜惜表情,还有金蠡为小砚砚系好安全带之后,又附过身替我系安全带,随后在我的脸上亲了一口,一系列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戚三翰从后车镜里看到了,十分不高兴,发动引擎,绕过了李琪琪的车,率先驶离了现场。
三条联动的热搜瞬间知道来源了
我匆匆扫了一眼底下的频率,被点赞最多的第一条评论,就是“这个人是谁”配图是金蠡俯身亲我的那一帧画面,且放大数倍,只是我的脸恰巧被金蠡挡住了,只看得见长长的刘海。
第二条热评则是哭着脱粉的。
第三条热评直接艾特金蠡出来解释的。
可我现在只想知道金蠡是不是真的缺席倡杯赛
他今年错失了很多场围棋比赛,这是今年国内最盛大的比赛了,从倡杯赛的复赛开始,我就知道他有多在乎这场决赛。
正因为知道他在乎,我才从没有想过他会弃赛。
还是为了我
可我一直怀疑他对我的真心。
一直以为他心里装的更多的,是肖夙宸。
原来我错了。
金蠡拖着残腿四处寻找我,不是为了肖夙宸的病需要我,而是他需要我。
甚至不惜放弃上半年所有的比赛,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寻找我的事上
我终于回到他的身边了,金蠡也安下了心,准备接下来的倡杯赛,并将它当成了下半年的起步,助他重新站到荣耀的光环中心。
偏偏,我出事了,他放弃了荣耀,千里迢迢的从申城赶了回来,只因我的安危,比他得到冠军还要重要
羊城的深秋,午后的阳光仍旧亮堂得刺眼。
我仿佛窥探到了金蠡的内心世界,那里的我,占据了很大很大的位置
有了这个认知,我浑身颤栗着,一股名为喜悦的暖流充斥着全身。
手不知不觉就划拉了很长的页面,才终于看到了一个博主发了四张金蠡的图片。
第一张,是金蠡跟几个职业棋手一起进入申城棋院的照片,那是的金蠡气定神闲,还不忘跟记者挥手打招呼,仿佛胜券在握的王者。
第二张,是金蠡急色匆匆离开申城棋院的照片,他跑得很快,额上全是汗,脸色沉肃得吓人,好像发生了什么让他焦急又愤怒的事情。
第三张,一条疲惫的背影出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只要熟悉金蠡的人都知道,这衣着装扮,这身形,这背影,是金蠡无疑
那条悠长的走廊,我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我住的医院走廊。
它的拐角处,正是手术室。
那时的我,正在手术室里命悬一线,而金蠡在手术室外游离彷徨。
他明明也帮不上我的什么忙,明明可以下完了棋,再赶回羊城的。
我怔怔的看着前金蠡现身住院大楼走廊的那张照片,那背影落寞,彷徨,依稀还能看出些微的佝偻,是后悔放弃倡杯赛,还是害怕难产之后大出血的我会死去
我不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
我只知道,现在的我,脑海仍旧闹哄哄的吵着一团,只觉得眼眶热辣辣的,眼前的图片不知不觉模糊了起来。
我揩去了脸上痒痒的水痕,盯着照片上金蠡的背影看了多久,直至耳旁注入了小砚砚的呼唤声“哥哥,哥哥”
我茫然的看向砚砚,他拿起蜗蜗的奶瓶,在我的面前晃了几下,提醒道“没了哦”
我才发现蜗蜗的奶瓶空空如也,刚才剩下的三分之一奶粉,就这点儿空隙,他就喝完了。
蜗蜗手脚也挥舞着,口中“呃,呃”的嚷着,好像在抗议我的分神,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的粮食空了,到现在还没有补充。
我恍恍惚惚的接过空奶瓶,本能的要给蜗蜗冲奶粉,可脑袋沉甸甸的,全被那条热搜第一的消息占据,一时竟不知自己是要做什么。
忙完厨房的李阿姨恰巧出来,大概见我神色有异,连忙大步走上前,询问道“戚戚,你没什么事吧”
她是把李琪琪带大的保姆,和李琪琪感情很深,听她叫我“戚戚”,也就跟着这么叫我。
我呆呆的看着她,突然问道“李姨,金先生退出倡杯赛的决赛,你也听说了吧”
李阿姨摇着头,自嘲的一笑,道“这我一个老婆子,成天呆在厨房里,能听说什么呀”
是啊,羊城这么大,不关联的人这么多,不是谁都在乎金蠡,在乎围棋,在乎倡杯赛的。
我以为,金蠡是拿下了倡杯赛冠军的
金蠡很少输棋,能赢过机器人的职业棋手,这世上也就只有三个。
倡杯赛是国内赛,少了韩国选手和日本选手的竞争,金蠡的赢面更大。
因为输的几率太少,古北老师一定不会错失良机奚落他几句,以报夺走棋圣名号的大仇。
可是古北老师来医院接走小砚砚时,并没有提及金蠡弃赛的事。
仿佛约定好了似的,没有一个人提。
李琪琪也没有。
没有人告诉我。
我便理所当然的认为金蠡赢了倡杯赛,还曾傻傻的跟他贺过喜。
难怪他当时只是一笑,便转移了话题。
我以为是他不以为然,毕竟赢棋对他来说,实在太稀松平常了
“戚戚,我来吧。”李阿姨见我精神恍惚,担心的说,“你是不是累了要不先去躺一躺,我来照顾囝囝就可以了。”
我摇了摇头,才想起了要给蜗蜗冲奶粉,可走到奶粉罐前,才发现自己忘了换新的奶瓶,初生儿的免疫力都比较弱,奶瓶和奶嘴最容易沾上病菌,用完必须要消毒才能继续使用。
我振作起精神,可是出了错,量奶粉的时候,舀的分量好像多了,倒热水时,刻度也看错了,而且水壶里的热水迸溅了不少出来,滴了一地,将地板弄得湿漉漉的,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最后还是李阿姨怕我直接拿滚热的奶粉给蜗蜗喝,马上接过了我手中的奶瓶,一边摇晃着奶瓶,一边试水温,直至水温降了一些,才抱着蜗蜗喂起来。
“呃,呃”被李阿姨抱在怀里的蜗蜗只抗议了两声,便不计较她是陌生人,高高兴兴的喝起了奶粉。
看着心满意足在喝奶的蜗蜗,我心里一阵愧怍,怎么遇上金蠡的事,就没了主意了呢
我对着蜗蜗发了一回呆,心烦意乱的捡起了平板,想去看那条视频下的评论,才发现,那条挂在热搜页面第一的视频,竟然被删了
其它的视频也失效,不能播了。
看来,已经有金家或者李家进行干涉了。
金家和李家,不仅是羊城的大户人家,金蠡和李琪琪的爸爸,还有李琪琪老公的爸爸,前者是世界级的职业棋手,后者关乎羊城百姓民生大计的官员,都是羊城赫赫有名的人物,男色和代孕,都是坏名声,是这个社会所不容许的。
尤其是代孕,那是违法的
这么大一顶帽子,就这样扣在了新婚夫妻的头上,李琪琪一定气得吃不下饭吧
我才想起要给李琪琪道歉,给她弄出了这么大的一个麻烦。
不料电话里头的李琪琪却满不在乎的笑道“多大点事,都没有我结婚前,说我和你家那位有一腿,还生了小砚砚的谣言让我火大呢。”
我一时哑口无言。
这事也是我惹出来的,我对李琪琪的愧疚又增添了一成。
“其实那家自媒体不是第一次干这些膈应我家的事了,以前就诋毁过我借开宠物店的名义,暗地里却帮着我爸受贿的事,为此,他收过了我家发的律师函了,也吃了官司,赔了一大笔钱,可能心里气愤不过,就针对上了,那些谣言,都是他们传出去的,现在还死性不改看我不拔了他的牙戚戚,这事要说对不起,还得我先开口,是我连累了你遭了秧,”李琪琪叹气道,“这事正在处理当中,你要多休息,不要理会这些操心事。”
原来前因后果是这样的
我先前的愧疚之心,稍稍淡去了一些,那些无良的媒体真的太可恶了
他们还会咬字眼,热搜二的标题是“羊城高官之女怀明目张胆代孕”,一个“疑”字,就是给自己留的退路。
我和李琪琪相互安慰了彼此好些话,才挂了电话。
胸中的闷意还没有完全纾解,我想打电话给金蠡,可想到他是去见金楹,那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想听他声音的念头更加强烈了。
然而等我寻到了手机,它也和先前的平板一样沉寂着,同样早就没了电量
为手机充上电,我无精打采的翻看了回复我信息的两个妹子,她们中的一个接受了我的解释,很客气的没有要我退的定金,要让我多注意身体,另外一个则回了一个“嗯”字,收了我退的定金,就再没有说话。
谈不上失落,或许是今天受到的震撼实在太多了吧
尤其是金蠡没有宣之于口的付出。
他的甜言蜜语,原来都是真的。
我收拾了心情,正要把所有的注意力投入画画时,却听见了汽车引擎声停在了院子外。
我心里一动,金蠡回来了
小砚砚也听见了动静,也和我一样的念头,嘴里嚷着“哥哥,哥哥”,就往门口跑去。
我站了起来,便听见院子里小砚砚用疑惑的声音问道“你是谁呀”
不是金蠡
心思刚动,便听见了电子铁门“哐当”一声,缓缓打开的声音。
小砚砚给来人开门了
不,以他的身量,就算踮起了脚尖,也够不上门卡位置。
我疑惑不已,抬腿往门口走去,还没走几步,耳旁却传来小砚砚愤怒的小奶音“呀坏人大坏蛋”
被小砚砚称作“坏人”、“大坏蛋”的人屈指可数,江淮泽,汤川流和肖鸿益都是,可是他人小,对太久没见的人,很快就会忘得干干净净。
我很久没有见到江淮泽和汤川流了,那么,来的人就只有肖鸿益了
果然,肖鸿益粗暴的骂声响了起来“你这个小杂种,滚开你哥呢”
我心里一提,生怕肖鸿益再一次伤害小砚砚,上次他敢捧起仙客来的花盆就朝小砚砚当头砸下,虽然隔着一道铁门,可碎片还是划伤了小砚砚的脚踝,那道伤疤至今还没有淡去呢
“砚砚”我一边呼喊小砚砚,一边急冲冲的奔出了门口,愕然见到院子正庭里站着一个徐娘半老的贵妇,满脸精致的妆容,正抬起下巴,趾高气扬的睥睨着我。
不是金楹又是谁
她的身后,肖鸿益沉着脸,眯着眼,目光冷飕飕的,瞬也不瞬的瞪着我。
大概我住院之后,金蠡曾找过他,和他说了一些重话,甚至与他划清楚了界线,他心里愤恨难消,将所有的过错和积恨都算在了我的头上,丝毫没有害我早产又难产,大出血差点死去而感到任何的不安和愧疚。
“哥哥”小砚砚奔回到我的身后,两只手紧紧抱着我的大腿,探出半颗小脑袋,两只眼睛警惕的目光盯着金楹和肖鸿益。
金蠡车祸之后,小砚砚也曾跟着我,与金楹夫妻住过同一屋檐下,但交集不多,后来更是因为我的离开,金楹极其反对金蠡无休止的寻找我,两人吵过几次之后,金楹索性搬离了出去,时间一久,小砚砚已经彻底不记得她了。
可是现在,年纪小小的他,已经能从这两个人的身上察觉出强烈的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