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的窗隔绝了底下川流奔腾与车辆呼啸声音，拘于一方的小补习社，底下后排两位同学脑袋凑一块，老教师在讲台上节奏明朗，突然朝下撇来一眼，“咳咳，季延西同学，就你来回答下这个问题”

    林九稚和季延西同时怔然，朝讲台看过去。

    林九稚接回他手里的画稿，紧接着他人站起来，低头瞧林九稚一眼，神色莫辩，金丝边眼镜下目光晦涩。

    林九稚以为他无声求助，迅速看讲台一眼确认题目，然后打开书一目十行找答案，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讲台上又重复遍，像是意有所指般，“你上来板书，不许拿书。”

    林九稚翻书的动作猝然一停，神情一言难尽，小小声给旁边人最后的临行嘱咐，“这老师最讨厌别人装逼墨迹他时间了，你要是不会就直接说不会。”

    旁边人收回目光，走了上去，走前头微点，落下句“知道了”。

    “”

    林九稚放下书，目光直视前方讲台，只见季延西走到讲台上，一手抄袋，一手挑了只粉笔，面对黑板直接霸气地，龙飞凤舞地就写下一个解字。

    林九稚“”

    而后，他顿了下，微抬头，才开始看题目。

    讲台对着门，门微敞着，外头月色正好，正好落了束光进来照射在他站立的位置，他短而碎的黑发像是被月光渡了层星碎。

    林九稚觉得他刚刚没有准确理解她的意思。

    这老师没啥耐心，最烦学生磨叽了，不会就不会，会就会，站那无济于事。没用的没用的，切莫挣扎。

    三秒后，全班上下，众目睽睽下，他垂眸开始在黑板写过程。

    步骤鲜明，过程简单，他本来只写了两行的，好像为了照顾在座各位需要来补习的，又添了点步骤。

    洋洋洒洒，落笔飘逸，笔风自成一家，唰唰唰地就写好了，然后把粉笔轻轻往粉笔盒一抛，在整个小班的注视下，抄着兜淡然往下走，对上林九稚的目光时他还轻微挑了眉梢。

    林九稚哑然，突然有种被蒙蔽了的感觉。

    尽管她的补习班同桌连高考数学满分是150都不知道，但他好像没有她想象中菜鸡。

    一度将“需要补习数学”和“数学不好”划上毫无异议的等号的林九稚觉得这种事不可思议不科学。

    讲台上老师对着他写下的答案用红色粉笔打了个大大的对勾，朝这边投来一个肯定的眼神。

    季延西若无其事地坐下，若无其事地看着讲台。

    正是他这种若无其事漫不经心懒洋洋的表现，才一度给了林九稚一种他也是来划水的错觉。

    林九稚扯着头皮难以接受

    他竟然不是来划水的。

    晚上放课回家。

    十点钟，林九稚坐在房间书桌前把剩下的作业补齐，又把背过的英语单词复习了一遍，手机收到来自电玩城一条短信。

    林九稚仔仔细细把这短信的三行字看了两遍，才点开微信给昵称为t的人复制了一遍发过去，并告诉他，比赛活动推迟了，推迟到下周末。

    那边几乎是秒回了个好。

    翌日。

    早读课下课前，11班班主任老孙领了个人进来，“这是插班到我们学校的新同学大家以后互相帮助”

    林九稚手中笔一顿，抬头看过去，便看见了熟人。

    老孙让新同学做自我介绍，蒋之莱咧着一口白牙，眉飞色舞做了一个小学鸡式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来隔壁市盛才高中的蒋之莱，性别男，兴趣是唱跳ra打篮球。”

    底下哄堂大笑。

    这个班从高二起，大家就没有同桌了，实行单人单桌制，老孙让许顺带着蒋之莱去旧器材室挑把座椅，便让大家继续上早读。

    课间下课，林九稚转身看见蒋之莱被一大堆同学围着要微信。

    自古以来，成为校园风云人物有三大秘诀。

    要么长得帅，要么成绩好，要么有钱。

    无疑，蒋之莱是最后面那个，人靠惊天动地大手笔一栋楼打响了在十三中的名号，被称一句蒋哥。

    蒋哥本人很受用，一上午下来笑眯眯地掏出手机通过新同学们的微信，然后数了数，发现班上除了他自己以外45个人，他只添加了44个，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彼时林九稚正在填许顺给的运动会报名表，抬眸对上蒋之莱一口白牙。

    他掏出手机，“九妹，加个微信不”

    林九稚从抽屉里拿出她的小苹果，划开微信码过去，歪了下脑袋，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你怎么在我们班”

    蒋之莱迅速扫码，点击添加，一屁股坐上林九稚桌角，“本来要去延哥那的，但我发现自己读的原来是文科，我还以为我读理科呐，那不得去个有熟人的班级，日后好照应不是，我动用了点关系打听了下，发现你在11班，嘿，刚好延哥隔壁班，咱们仨儿正好桃园三结义，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不是”

    暂且忽视蒋之莱为了显得自己有点文化水平而用上的却没一个用对了的词语，林九稚压制住内心的惊讶，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高中三年你不知道自己读文还是读理吗”

    蒋之莱若有所思，“知道啊，我原来以为地理历史和政治是理科呢，地理里头不是有个理字嘛。”

    林九稚提醒他，“可是物理也有个理字。”

    蒋之莱嘴巴呈“喔”型，“是吗原来如此我以为上了高中就不用学物理呢”

    他的神情过于认真，林九稚竟然一时无法辨认出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蒋之莱要完微信就打算走，走前问林九稚，“九妹，我要去找延哥，要不要一起”

    蒋之莱的邀请是诚挚的，他好像觉得林九稚就该和他一起去找季延西。

    林九稚整理桌面的动作顿了下，疑惑，“去干嘛”

    蒋之莱一时没办法回答，想想也是，挠挠头正要走，被林九稚叫住。

    “那个，要不，你帮我把这个给他”

    蒋之莱看了眼，用手比了个ok。

    10班靠窗的位置上，蒋之莱坐在窗沿边，把手里的东西给这人。

    季延西坐起来，五指张开疏了下头发，皱眉，没睡醒地嘶哑着声音问了句，“什么。”

    他接过，展开，眯眼一看，发现是那只简笔小舞狮子。

    小狮子被上了色，左眼睑下方有颗着墨很重的泪痣，和他脸上那颗差不多位置，画得挺可爱的。

    蒋之莱晃荡着腿说，“九妹给你的定情信物。”

    蒋之莱见人没什么大反应，他居然只是“哦”一声，把那张东西折回去，放抽屉里，重新趴下，脸枕着手，闭上了眼睛补觉。

    蒋之莱“”

    哦

    哦是什么意思

    蒋之莱心里有个虽然不是很成熟，但是这人的种种反应和证据都证实了这点的想法。

    蒋之莱认为，这两人的进展比他想象中要迅猛得多，说不定已经在谈恋爱了

    “咦”

    蒋之莱拿起桌角一瓶酸奶，傻呵呵道，“还有枸杞味的你什么时候爱喝这玩意了不都是女生喝的吗酸奶，我尝尝。”

    蒋之莱说着就要拧开，突然手臂被握住。

    季延西已经坐直，面无表情，漆黑的眼珠子盯着他看，给予他死亡的凝视，蒋之莱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看看这酸奶又看看他，不自觉磕巴，“西爷，怎怎么了”

    静默片刻，季延西松手，把蒋之莱手里的酸奶抽回来，放回桌角，偏过头来，掀起眼皮子对盯着靠着窗框的蒋之莱看，蒋之莱被他看得心里越来越毛，只听他低而哑的声音短促地笑了两声，平而缓的语气说，“要喝自己买。”

    蒋之莱莫名其妙。

    至于吗

    至于吗

    “至于吗大不了我明天还你一瓶，这酸奶有什么稀奇的”

    蒋之莱说着还要去拿，可人凉凉一瞥过来，蒋之莱立马萎下去，憋屈道，“自己买就自己买”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前，林九稚把报名表给许顺。

    体育节暂定是下个星期四。

    报名栏轻松的项目都被选光了，林九稚没得选，和班上另外一个女孩子一起闭着眼选了个1200米长跑。

    许顺回收报名表时一脸凛然大意安慰说，“没事啊九妹，你跑个最后都没人说你，重在参与嘛”

    林九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