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数隐晦的目光逼视之下, 红发的少女嘴边的笑意似乎没有因为空间骤然凝滞的气氛而有所变化。
“当然。”她的语气也一如既往地轻盈,让注视着她的表情的西奥多忍不住皱了皱眉。
“既然太子殿下是被被人操控的,那么找出那个真正的操控者就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吧”
她笑眯眯的, 似乎全然不曾意识到自己所说的话将造成何等的轩然大波。
“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五天了。你有什么办法能够找出操纵者”
说话的声音来自她的身侧, 是一个中立阵营的家主。而正对面,以西奥多为首的一众人面色已经骤然阴沉了下去。
“说到底,魔力的痕迹会消失也只是因为痕迹过于浅所以会被殿下本身的魔力所遮掩住罢了。只要精神力足够强大,依然是可以在殿下的魔力中找出残存的痕迹的。”
她摊开手。“也只是五天而已,一定还是能找出来的吧。”
短暂的沉默之后, 有人交换了几个眼神,西奥多缓缓地开口。
“就算是这样, 在场的所有人里也只有你能够做到,仅凭你自己的判断,并不足以取信。”
“更何况”他看向中间的少女,脸上虽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眼底昭然若揭的恶意却不容错认。“身为受审者,接触尤利斯殿下是绝不可能被允许的行为。阁下还是再想想别的说辞吧。”
身处旁观席的不少人简直要被他这话气笑, 其中自然也包括代表了自己家族的贝瑟夫等熟人。
他们没本事查明真凶, 维拉有这个能力,却在这儿说什么仅凭她一己之词
而他们面前, 少女的表情并没有半点变化。
西奥多这样的反应根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好不容易把她逼到这个地步,没有见到半点好处他们怎么可能松口。
无声的风暴在她眼底聚拢,然而表面上,她仿佛是迫于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
“既然这样,我还有一个办法。”
她抬起眼。
“既然我一个人的说法不足取信,那么,我有一种方法, 可以激活别人的精神力,让其他人也能够做到,如何”
此言一出,整个空间都安静了一瞬。
她所指的方法,无疑就是被他们所觊觎的成果,可以提高精神力从而进一步提升攻击力的方法。
他们本来以为还要更麻烦一些呢,没想到没了凡伊塞尔和丁萨尔特之后的玛丽薇尔会这么沉不住气,居然在这个时候就把自己的底牌放上了谈判桌。
果然还是年轻,和凡伊塞尔这一届那个可不一样。
沉默了许久,西奥多咧开嘴角。
“身为受审者,阁下的嫌疑还不能洗清,就算是有办法,也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啊”
他的尾音粘腻地拖长。
“所以,如果想要取信于人,阁下这所谓的方法,还是要拿出来让所有人好好检查一下才行啊。”
“西奥多阁下未免有些过了吧。”
略显清冷的声音从另一侧响起。在一众贵族中间显得过于年轻的莱斯洛抬眼扫过他,眼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这种行径,与盗窃他人研究成果何异未免世人误解,阁下还是再好好考虑一下为好。”
这话说得看似宛转实则毫不客气,几乎等同于将他们的真实意图直接扔在了太阳底下,虽说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还是为他的话忍不住暗中倒吸了口气。
西奥多的脸色也不好看。
做归做,可明抢他人研究成果这种事若是传了出去,那可是把自己家族的脸面都丢在地上了。无论如何,是绝不可能认下这个说法的。
“凡伊塞尔家主说得未免太过严重了。”
另一侧,一道声音慢悠悠地响起,和这一片因为他一句话而凝重下来的气氛格格不入。
“西奥多家主所言,也只是为了确保安全罢了,总不能让我们诸位一无所知地接受一个毛丫头的魔法吧”
出声的老者坐在距离尤利斯不远不近的位置,那是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既不显得过于引人注目却也不会错漏任何消息。
“再说了,这孩子再有名气,也不过是一个学生罢了,我们这些活了大半辈子的好歹也算是半个长辈,什么没见过,还能占了她便宜去不成”
这话听起来软绵绵的,可言语之中的意味就是玛丽薇尔的手段他们这些见多识广的看不上,若是玛丽薇尔不愿意,倒显得是她敝帚自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更何况他的话说的是比她年长的,把几乎全王都的贵族都扯了进去。
他若是再阻挠,下一句他就能把不信任各位家主的帽子扣自己头上。
三言两语既断了他的后路,又无形之中将许多人拉到自己的阵营中,无形之间划下了对立的界线,真是玩得一手好话术。
莱斯洛的脸色倒没什么变化,然而他自己很清楚,比起西奥多来说,这位才是真是棘手的存在。
赛布里哈杰特。
那老者倒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看起来相当温和,甚至还有几分慈祥的意味。
莱斯洛心中沉了沉。他的眼神往一边扫过,那看似隐晦的视线却被哈杰特尽收眼底,脸上的笑容不禁又浓郁了几分。
一群小孩子罢了,也值得西奥多这么大费周章,真是没用。
“可”
“好。”一道悠哉的声音截断了还打算说些什么的莱斯洛。
什么莱斯洛抬起眸子看向出声的少女。
少女站在所有人视线的正中央,尽力做出一副镇定的模样,然而轻轻咬着下唇的动作却暴露了她内心的破绽。
“可以,只要能够证明我的清白,我可以把我的研究拿出来。”
见到这样的一幕,哈杰特脸上的笑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不着痕迹地向着西奥多投去一个眼神,西奥多这才堪堪反应过来,立即道“那好,事不宜迟,既然阁下有这样的觉悟,那我们还是早些开始吧。”
一张羊皮纸被魔力托举着缓缓朝少女飞去,最终停在了她的手边,与之一道的还有一支饱蘸了特制墨水的羽毛笔。
她的研究成果依旧是以法阵的形式展现的,因此所用到的墨水和笔都是法阵绘制专用的,但是除了法阵之外,她还要彻底将自己的研究成果,包括原理使用方法等,全都誊写下来。
少女拿过笔,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抬笔开始在纸上描绘着什么。
场外的贝瑟夫等人已经急得快要坐不住了。
就这么交出去了吗那岂不知直接就让那群家伙称心如意了
小维拉以前那么聪明的样子,怎么这个时候偏偏做了这种决定啊
尤利斯的身侧,莱斯洛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在他的视线落处,只能看到少女的发顶,看不清她的表情。
可是
该死
维拉绝不是那么轻易就被吓到的人,在心智谋略之上,她甚至并不在自己之下。
所以,他多少能够猜到,维拉既然选择交出去,就说明她有手段可以应对。
但是从她的表现之中,他几乎可以轻易地断定,从一开始,她甚至根本就没有过依靠自己的想法。
不,甚至可以说,她甚至没有过在这场审判之中信任自己的想法。
她就这么肯定,自己没有办法把她保下来吗所以才能这么毫不犹豫地弃卒保车,甚至连让他再周旋几分的余地都不给
对上首的少年胸中涌起的思绪全然不知的玛丽薇尔,很快就写完了满满一整张羊皮纸。
莱斯洛猜得没有错,从一开始,场上就被她划分为了四个阵营。
自己,包括莱斯洛在内的太子一派,反太子的贵族们以及中立者。
从头到尾,她就没有想过依靠盟友的力量。
只有自己。只有自己才是值得永远信任的。
收起笔,再抬眼时,玛丽薇尔眼中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
羊皮纸随着魔力再度飘了过去,落在了尤利斯面前。
觊觎已久的东西好不容易到了手,西奥多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审判中止。
作为还未完全洗清嫌疑的受审者,玛丽薇尔身上还带着众多家族合力出品的法阵大礼包,虽说没有真的收押,但却只能在王宫范围内活动,也算是某种变相的拘禁。
而已经等不及的某些人,带着各个家族的家主转瞬便找了密室开始着手分析玛丽薇尔写就的那张羊皮纸,就好像捧着一份惊天的宝藏。
看着那群人离开的背影,少女的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笑意。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说是宝藏也没什么问题。
这可是一份她准备已久的“礼物。”
她是所有受审者中的最后一位,随着审判的中止,广场上的高台也逐渐随着魔法的作用而恢复原状,而她则被宫廷禁军带着前往王宫深处。
镌刻在圆台上的法阵结成两个圆环扣在少女纤细的脚踝处,细细看过去就能发现那圆环是由无数密密麻麻的魔纹构成的,带着无数重禁制效果,将少女一切反抗的机会扼杀在这些魔纹之下。
然而尽管如此,她的姿态依旧挺拔,哪怕站在几乎全王都的贵族之中也没落半分下乘。
贵族们前往前殿,而她被安置的住处而在后面。
擦肩而过的那个瞬间,她和莱斯洛都没有说话。
那双暗蓝色的眸子与她的视线相交了一瞬,只是里面的情绪过于幽微,让她在微怔之后依旧摸不着头脑。
回过头,少年的背影已经被其他人所遮挡,只留下一个暗金色的发顶隐约可见,挺直的脊背宛如树木一般。
他在不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可喜可贺,维拉终于开始注意到莱斯洛的情绪了
而且交出成果这个是维拉的陷阱啦,不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