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舞室所在的大楼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前台两个值班人员,而去车库走的是内部电梯,没有被外人看到的风险, 一离开大厅, 两人便少了几分顾忌, 并肩走了几步就牵起手十指相扣, 过去几天的低气压一扫而空, 蔡书虞的心情变得格外很好,边走边荡秋千似的甩着胳膊, 高高扬起再忽地一把拽下,玩得不亦乐乎,嘴里还哼起了歌, 临到台阶还非要蹦跶几下, 仿佛不这样就要被憋坏似的。
乔以越任由她胡闹,不时朝她瞥一眼, 唇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
其实在今天或者说十分钟之前,她和蔡书虞差不多,同样也心事重重的。虽然她没有什么感情经验, 对蔡正雅也没多少了解, 但只要稍微有些常识,就能够知道, 那天蔡正雅的突然到访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之后一连好多天, 蔡书虞情绪都异常低落, 整天没精打采的,被训了都不吱声,就像霜打的茄子, 这些她都看在眼里,本就悬着的心不禁愈发绷紧。
蔡正雅没有任何反应,她也没什么能做的,只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下去,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心里的焦灼也一天胜过一天,一静下来,脑子里就会蹦出蔡正雅那张冷冰冰、不近人情的脸,有一次她甚至做梦梦到,直接吓醒了。
私事焦头烂额,工作方面同样也不省心。此前吴恺元虽然就那次失态道了歉,可这只关乎于她们两人的私人恩怨,与团队无关。随着解散的日子愈来愈近,双方团队的竞争也愈演愈烈,谁都想尽可能多地为之后的发展抢占先机。
她和吴恺元有多项定位重复,在综艺和音乐资源这块竞争尤其激烈。之前吴恺元那边丢了那个音综,损失不小,与此同时,韩璐的老公破产,她的位置岌岌可危,随时会倒台,吴恺元的团队急于回血,也想尽快摆脱韩璐站稳脚跟,所以抢资源抢得尤其凶,眼下他们和翁品言盯上了同一个商务代言和节目,便拿出了破釜沉舟用翁品言的话来说是狗急跳墙的架势,赶在演唱会的节骨点利用星云的影响力三番五次逼迫打压,想把乔以越踩下去。
于是在训练之余,乔以越还得提防星云利用合约给自己挖坑,可以说是内忧外患,每天都过得如履薄冰,压力层层叠加,想想就令人窒息。
以往她压力太大、或者心情不好时候就会去跳舞,可这会儿竟连跳舞都派不上用场了,练习时候,她需要很努力才能集中精神,要不是基本功足够扎实,她恐怕会和蔡书虞一起被拎出来点名批评。
明明烦心事数不胜数,甚至她一度觉得自己快到临界点了,可这时见蔡书虞拂去眉眼间的忧郁,露出轻松愉快的笑容,她便也开心起来。
麻烦一桩都没解决,处境还是那么糟糕,一眼看去阴云密布,可看着身边蹦蹦跶跶的人,她却忍不住觉得,其实一切都还好,没什么可担心的。
至少现在她还能和蔡书虞手牵手一起走,可以说说话,打打趣,还能在没人看得到的角落飞快地交换一个亲吻,那生活就算不上是暗无天日。
决定留下时她不清楚要等多久,所以让司机和助理先回去了,这会儿坐蔡书虞的车回去,全程两人的手都没分开,到了后,蔡书虞还下车把她送到了电梯口,等电梯门开了,理应道别了,她的手却迟迟不松开,而是在蔡书虞掌心揉了几圈,眼里划过一抹犹豫,她想让蔡书虞和她一起回去,可又觉得这样有些太过招摇了。
蔡书虞的助理和司机也都还在,虽然双方团队都对她们的事心知肚明,但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况且这个时间点也不算合适,远有蔡正雅那个威胁,近有明天从白天到黑夜的练习,她们该做的是趁早休息,而不是谈情说爱。
道理她都明白,可要她松手,她又舍不得,正当举棋不定时,她突然听到蔡书虞噗嗤一声笑出来。
“等我只是幌子,其实是想把我拐回去,嗯”
“欸我”她下意识想辩解,留下来等候的确只是担心蔡书虞体力消耗太大,可才开口,她就瞧见蔡书虞眼里闪动的狡黠,愣了一下,她便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接着便勾了勾唇角,顺着蔡书虞的话问道,“那你要不要跟我走”
“哼,你说跟你走就跟你走么,这样我不是很没面子。”蔡书虞摆出满不在乎的模样,挥开她的手就作势要离开,只是才转身就被拉住了。
乔以越从后面贴近她的耳朵,笑眯眯的,眼弯成了月牙,慢吞吞挤出软糯的音节“姐姐,送我回家好不好”
蔡书虞最受不了她撒娇,听着她乖巧中带着一点可怜的声音,心顿时颤了颤,脸上也飞起一抹绯色,还好车库光线暗,不至于被车里的人看到,她连忙清了清嗓子,压下表情里的异样,回头瞪了一眼乔以越,用口型说“你给我等着。”接着,她把包往乔以越手里一塞,然后去和颜乐说了一声,让她明天再来接自己,之后就和乔以越一起上了楼。
屋里静悄悄的,其他人都睡下了,两人轻手轻脚进了卧室,轻轻合上门,随手把包一丢,两具身子就急不可耐地缠到了一起,像是久别重逢似的。
其实她们几乎天天都能见面,却因为那些顾虑和压力,连话都不敢多说,交流比天各一方还少,这时稍有释怀,暂得放松的思绪便被浓浓的想念占据。
“小越,我好想你啊你想不想我”蔡书虞搂着乔以越的脖子,偏头在她耳朵上落下细碎的轻吻,嘴里断断续续发出沉醉的呢喃,话音刚落,身上的力道骤然大了一些,像是在用实际行动回应她的询问似的,她被压得往后退去,腰抵到桌沿,她下意识撑了一把桌子,想稳住身子,仓促中,手扫到了一个铁盒,撞得盒子哐当作响,差点打翻。
她被那略显刺耳的声音惊动,回头瞄了一眼,发现是一盒巧克力,是乔以越最喜欢的那家店的,看起来还是豪华礼盒,便挑了挑眉,调侃道“怎么回事,我才几天没盯着,你就偷偷吃巧克力还买这么一大盒,说好的演唱会前要格外注意热量摄入呢,就不怕打歌服塞不下啊”
在她印象里,乔以越一向很自律,在管得住嘴方面堪称业界楷模,就算是这款喜欢到骨子里的巧克力,她顶多也就偶尔吃一块过过瘾,这会儿竟然屯了一大盒,可算是露出了空档,蔡书虞可不得好好嘲笑一下。
“才不会胖,又不是我买的。”乔以越想也不想就给自己澄清,可话一出口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但已经来不及改口了。
蔡书虞已然鼓起了脸,这是风雨来临的前兆“别人送你的谁”
“呃是、是”她紧张地瞄了一眼那盒巧克力,搜肠刮肚想找些托词,但眼看蔡书虞眯了眯眼,杀气都出来了,料想瞒也瞒不过去,她只能老实交代,“是前几天,她嗯、吴恺元送给”
话还没说完,蔡书虞就沉下脸,一把推开她就往外走,她连忙拉住蔡书虞,心急火燎地解释道“她、她给我说是赔礼,硬要塞给我的我本来不想要的但是推不掉,就只能收了,之后随手放这,都忘了。”
她这几天操心的事太多,本身又不擅长收拾房间,哪里还会惦记一盒巧克力,再看蔡书虞脸色还是不好看,她又小心翼翼开口“我一块都没吃,还没打开过呢。”
蔡书虞瞥了眼那盒子,发现封口还在,再看乔以越眼睛睁得圆圆的,委屈巴巴看着她,恼意便散了一半。她心里也清楚,这事不能怪乔以越,可她一想到吴恺元就烦,连带着看这盒巧克力也横竖不顺眼,又不好朝乔以越撒气,憋了半天,忽地抓那盒子砰地往地上一摔。
吓得乔以越一动都不敢动,还好木地板带点缓冲,屋里隔音又好,不然其他人都该被吵醒了。然后,又是哐当一声,那盒子被踢到她脚下,伴随着蔡书虞冷冰冰的命令“那你现在去扔了。”
“咦可是”乔以越想说这巧克力那么贵扔了太浪费,但眼看蔡书虞的脸色又有沉下来的趋势,她当即刹住,转而一口答应,拎起那沉甸甸的铁盒子就往纸篓走去,只是还没到那,就被蔡书虞抓住肩膀转了个身往外推去。
“扔外面去,我看了心烦。”蔡书虞看起来仍然气呼呼的,把乔以越推出去后就折身进了浴室,关门前留下最后的通牒,“等我洗完澡要是还看到这盒子我马上叫颜乐来接我。”
乔以越当然不敢触她霉头,蔡书虞那句话余音还没散她就一溜烟跑下了楼,进了厨房,她看了看这盒巧克力,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扔了太浪费。她不像蔡书虞那样含着金汤匙出身,生活还一度很窘迫,虽然现在收入不错,但勤俭的习惯还是改不了,况且这家店的巧克力味道着实不错,还很难买,扔了确实可惜,稍微思考了一会儿她便拿定主意,打算留下巧克力,过几天偷偷去发给工作人员。
到时候就算被发觉了,她想蔡书虞多半也不会为难她,毕竟那时候气早就消了。
只要今天不被小虞抓到就好,她这么心想。
要赶在蔡书虞从浴室出来前回去,她也顾不上细致了,随便找了个点心模具,然后就掰开盒子翻过来,把巧克力一股脑倒进去,倒完还抖了抖,拍了拍盒底,确认没落下了就打算把盒子扔进垃圾桶,可才抬手,她忽地瞥见盒底有一道口子。
难不成刚刚撞破了她好奇之下多看了一眼,越看越觉得奇怪,伸手拨弄了一下,竟然直接把整个底盘抠了下来。
“咦”她惊叫了一声,再看手里的盒子,盒底分明还在,四周用胶布缠了一圈。
她心里忽地掠过一阵凉意,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慢慢撕开胶布。
什么东西掉了下来,砸到了她脚上,弹了几下,滚落到地上,朝上一面,有几排小孔,是录音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