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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7章 五阳
    东院之中, 荫尸尸气大发,原地发狂,黑发于疾风中杀满院空。

    头顶黑云压城, 乔吟见状不妙,只得将卫祁在先朝后搀进房内。

    顾隽一边观察外头动静,一边心急如焚道:“道长, 你伤势如何?”

    卫祁在轻咳两声, 抹了抹唇边残血道:“无碍,方才它被尸气振腔,受了些内伤。”

    顾隽道:“眼下可如何是好,我听堂兄那边动静, 似也发生了什么事端,可我们自顾不暇, 压根无法脱围出去。”

    卫祁在闭了闭眼, 神色凝重道:“怪我、怪我未能早些预料, 这荫尸有分魂‘上尸’之力, 这东西只怕……只怕是早便分了一半的魂入了不知谁的体。”

    “分魂?”顾隽愕然:“那堂兄那边……岂不是凶多吉少?!”

    卫祁在道:“这荫尸怨气不知为何未能消解,上尸之魂自也不得退散。如今关系两边危安,别无他法,只能拼命一搏了。”

    他咬咬牙,不知想起什么, 忽道:“乔姑娘,顾公子,还需你二人助我!”

    顾隽一愣:“我?”

    卫祁在“嗯”一声,他眼见荫尸情态,当即道:“既解不得它怨气,只能先努力将其困住, 再另想他法。只是小道一人之力甚微,又内力受损,寻常阵法对它应当也并无多用,只得借你二人之力,与我一同布下‘三阳金钟阵’。”

    “三阳金钟?”

    卫祁在点头:“此阵需阵法中人数为单,最低三人,高可至七人,人数越多,金钟罩尸之力便越大。以往我都是同观中师兄弟一同。”

    顾隽踌躇道:“可是道长,你也知顾某并不通武,我、我如何能担此大任……”

    卫祁在道:“顾兄不必担心,此阵原理是借人阳气,虽说若有武力更胜一筹,但也并不需你一定会武。”

    他抬手一测顾隽腕脉,续道:“我见顾兄脉象旺盛,正为此阵合适之人。你只需站在我所设阵眼之处,拿好手中武器,全神贯注心中念咒即可。”

    顾隽一想方才与陈皮一同憋气时自己确实能憋许久,想来应当是阳气十足,但还是有些犹豫:“可以是可以……不过,”他扒住门边:“不瞒道长说,顾某自方才便想晕了,也还行?”

    卫祁在默了一默:“今日便争气些,过会儿再晕罢。”

    “……”

    乔吟望外,见那荫尸发狂过后正要逐渐逼近,连忙道:“事不宜迟,小道长快些教我们布阵!”

    卫祁在迅速为二人做好安排,沉声吩咐:“二位切记,无论如何,武器不可离手,?此为联系阵法的重要之物。”

    乔吟抱紧怀中长琴,虽琴弦已断大半,但好在尚且能用。

    顾隽则一脸茫然,武器?他何来的武器?

    “需最衬手的物什,”卫祁在似知他心中所想,一指他手心从方才便一直握着的东西,道:“顾公子便用此物罢。”

    顾隽低头看了看手中羊毫,自我怀疑道:“这……”

    话音未落,面前便又被那道长不由分说塞过来几张无字符纸:“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安排妥当后,卫祁在眯起双眼,正对大门,与荫尸正面相对,左手施诀,右手拂尘高高举起,口中低声念咒,乔吟顾隽分布左右两侧,心中也随之默念起咒语来。

    卫祁在唇瓣急动,忽道一声:“起!”

    四周瞬间掀起一道阵法光圈,将荫尸所掀狂风卷入其中,使之位于呼啸中心。乔吟携琴铮铮两声,顾隽也以笔画符,二人一番动作后,同时间奔至道长所言左右阵眼之处,将手中所持之物缠绕上自道长拂尘中散除的银丝,向后用力拉扯。

    三人绕圈不断奔走,变换阵眼,银丝也不断缠绕,几乎瞬间便将荫尸外围包裹成了银墙铁壁,又犹如蜘蛛裹丝。

    阳气过度至光圈之内,荫尸受阵法捆缚,不断挣扎,厉声咆哮。

    见此阵有效,三人虽喜,可仍觉吃力,正当此时,忽听乔吟长琴处“崩崩”两声。

    卫祁在心头一跳,不好!武器在阵法间不得有误,可那琴弦竟在此刻断了两根!

    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乔吟那头面色一白,似是胸口一痛,唇间猛然吐出口血来。

    “乔姑娘!”

    卫祁在顿时惊呼一声。

    二人虽皆未松手,但阵法已有两处紊乱,顾隽正全心全神握笔念咒,并不知眼下发生何事,只觉面前银丝竟倏然间剧烈波动,他手中羊毫也随之急剧颤抖,眼看便要支撑不住。

    便在此时,远处空中忽飞来一柄长剑,一路斩断荫尸黑发,再刷刷两声,缠绕住拂尘银丝,稳稳立于阵法一端。

    顾隽先行一愣,继而大喜。

    是今今剑!

    只见叮叮铃铃间,一人衣诀翻飞,腾空而下,动作干脆利落,他发尾铜钱光彩耀眼,眉眼更是飞扬万分,将今今剑朝后一扯,压住阵眼,懒洋洋道:“你们便就这点出息。”

    顾隽激动得险些要热泪盈眶:“昨昨兄,你总算来了!”

    卫祁在则无心于这边,只远远担忧:“乔姑娘,你没事罢?”

    “没事。”乔吟抱紧长琴,回道:“对不住,方才因我乱了阵。”

    话音刚落,便听广陵王世子哂笑一声:“什么破阵。”

    他讥讽完,又道:“三阳?看你这破阵也玩不下去了,本世子便行行好,再送你两阳。”

    卫祁在一愣,两阳,除了他,还有谁?

    尚在思索,便听远处传来“刷刷”的踏雪声,似是谁在雪上拼命奔跑,终于气喘吁吁冲进院子,她气势冲冲,一身紫衣,头上珠花歪歪扭扭,个子虽娇小,怀里却抱了根也不知从哪捡来的、足有她半个人高的粗大柴火棍,一边吃力地朝这边跑,一面大声道:“来了来了,加我一个!”

    她极为卖力:“我也带了武器!”

    颜元今嫌弃地看了眼那寒酸的柴火棍,再看一眼抱着棍子动作滑稽的她,随意挑挑下巴,指了一边方向:“站去那里。”

    李秀色连忙照做,此处恰为顾隽身边,她不忘打招呼道:“顾公子,咒法传授我一下!”

    打她声势浩大地一来,顾隽便诧异地微微张大了嘴,眼下终于将嘴合上,带着对此女中豪杰的钦佩之情,忙将咒语一五一十交代了出去。

    李秀色抱着柴火棍艰难将银丝一绕,屏气凝神,心念咒语,只觉手间温热,阳气果真缓缓渡出,传至阵法当中。

    三阳变五阳,尤其那世子方位阵法内力雄厚,荫尸挣扎力度顿时小上一些。

    卫祁在感激不已:“多谢诸位!”

    颜元今冷哼一声,天知道他可半点没有相助这破道士的意思,纯粹是为了捉尸罢了,这五阳金钟阵确实是在破荫尸怨气前唯一之法。

    卫祁在稳住拂尘,沉声道:“世子,李姑娘,为何我已按你们所说,可荫尸怨气却依然未消?”

    李秀色也万般不解:“怎会如此,莫非辛家人对我们有所隐瞒?”

    颜元今却是挑眉,随即想起什么,将视线看向了一旁握笔的顾隽。

    顾隽见他目光,以为他是要关怀自己,便叹气道:“昨昨兄,不必挂心,我顾家祖辈这般隐情虽令我震惊十足,但也并非难以接受,我……”

    还未说完,却听颜元今忽道:“阿绣。”

    此言一出,阵法中正在挣扎的荫尸动作倏然一顿。

    顾隽“噫”一声道:“昨昨兄,怎的忽而唤起了我的小字?”

    他道:“你过去不是觉得这小字难听,素来不愿意喊么?

    “小字?”李秀色更是一愣:“顾公子,你小字换作‘阿绣’?是哪个‘绣’字?”

    顾隽答道:“是‘织绣’的绣。”

    李秀色讶然,那岂不是,岂不是和月阿柳当年给那个孩子偷偷取的小字一模一样?这也太巧了罢!

    颜元今续道:“我确实觉得难听,后来一想,顾太师也不至于这般才疏,所以才想来问问你,这难听的小字,到底如何来的?”

    顾隽也不知他为何问起这个,只道:“确实并非家父所取,只说当年我出生时于满月之日行告祖赐字之仪,却恰于祠堂中掉落一物,此物据说原为我高曾祖父当年珍藏之物,一直存于柜匣之中,在他去后数年,才搬于祠中。在我满月之日落此物,家父视为先祖有灵,定有寓意,果不其然,在其中发现一张布条,上头便写了‘阿绣’二字,家父便顺应祖先之意,认为是高曾祖所赐,才将我小字定为了此。”

    颜元今听完,似是了然,终于笑道:“果然如此。”

    李秀色也如醍醐灌顶,问道:“那物什……莫不是个布偶罢?”

    “正是。”顾隽奇道:“李姑娘如何晓得的?”

    李秀色讶然。

    那字条分明是月阿柳缝于布偶之中,布偶也应在她所生之子手中,为何会落到顾隽的高曾祖父,也就是顾惜之的手里?

    还什么存在柜中,成了珍藏之物?

    一个破布偶罢了,顾惜之绝不会这般珍惜,除非,除非……

    “——除非他心中有鬼。”

    广陵王世子声音在一侧响起,李秀色登时一愣,诧异朝他方向看去,心道,这人难不成还修了读心术?

    却见颜元今看笑话似地瞥这紫瓜一眼:“下回在心中想事的时候,记得闭嘴,莫要再自言自语出来了。”

    说完,便将头转回去,今今剑稍一发力,热气自剑端穿过银丝,直达荫尸面门:“月阿柳,你怨气不散,是因你并非郁郁而终,而是被人逼死的,对么?”

    “若我没猜错,逼死你的人,便是顾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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