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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3章 归程(修)
    济世观。

    乔吟在卫祁在床边坐了许久。

    久到原本一心看戏的小老头儿都有些不耐烦起来:“我说丫头, 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烧成了火炉子,还一心管你那小情人做什么?”

    乔吟不语, 只看着卫祁在苍白的面色, 眉眼上带着几分哀恸。

    良久,听得她道:“他并非我……”顿了一顿:“是迎玉一厢情愿罢了。”

    “是么?”乐双老头忽又嘿嘿一声:“那可不见得。”

    他坐在桌边, 一边朝嘴里扔着花生米,一面道:“我这徒孙侄小时候我是见过的,就是一个木头桩子, 愣头愣脑, 可就算是木头,那也是男人, 你这般漂亮, 又对他这么好,傻子才会不领情!”

    “只可惜啊。”老头翘上二郎腿,续道:“可惜这木头是个什么不好, 偏偏是个道士,小美人,你之后的路难咯!抓紧换个目标罢!”

    说着,目光在屋内一转,随手朝顾隽身上一指:“我看这小子就挺好。长得也不错, 你们还算登对,比我这木头孙侄好多了。”

    顾隽一愣,颇有些尴尬道:“散人莫要玩笑了。”

    乔吟苦笑一声, 并未说话。

    倒是那老僧尼进了屋内,转了转手里的佛珠,摇头道:“你这般乱点鸳鸯谱, 倘若乔娘子当真能如你所言轻易改变心意,你昨日怎可能还会现身救她?”

    一见这僧尼进来,乐双便如同又吃了哑巴亏,未置可否地“嗯哼”一声,再不胡说八道了。

    老僧尼将手中汤碗递至顾隽手中:“这是替乔娘子熬好的药。”

    顾隽点头接过,颔首道:“多谢。”

    老僧尼单手执掌行礼,道了声阿弥陀佛,便又退了下去,行至门边时,静静回头看那正为老不尊吊儿郎当坐在桌边扔花生米的乐双一眼,随即又摇摇头,轻叹口气后离去。

    后者瞬间门丢歪了一粒花生米,忙一嗓子追了出去:“哎,明秋,等等老夫——”

    随着他二人出去,室内一时又安静下来。

    顾隽端着药碗,温声道:“乔姑娘,该吃药了。”

    乔吟抬头道:“多谢顾公子,我自己来吧。”

    她接过药碗,轻轻吹了一吹,似也不觉得烫,只一饮而尽,随即将空碗放在旁边桌上,又将目光放在卫祁在身上,静静看了半晌,一言不发。

    便在这时,忽听身后人低声道:“待我回都,我会向父亲请求退婚。”

    乔吟一怔,回过头去,看着顾隽:“你……”

    顾隽微笑道:“昨昨兄曾批评过顾某愚孝,我那时不懂何意,只知父母命媒妁言,一贯傻傻听取,并未考虑过婚姻乃人生头等大事,关乎一个人的自由与情爱,更从未考虑乔姑娘之辛苦……是顾某之错。好在为时尚不算晚,只是倘若退婚,在坊间门闲话必不可少,乔姑娘只管放心,舆论之事顾府定当倾力摆平,自行承担,姑娘等我的好消息便是。”

    他这一番话下来,乔吟心中除了感动,还有些许许多多复杂难言的情绪。

    她那顽固极了的国公爹为与太师府连结上干系,对婚事绝不松口,乔吟求过多次退婚,甚至以死相逼,都被挡了回来,无奈之下只得离经叛道私自出逃,自以为天涯海角,能躲一时是一时。

    她用尽一切办法,却从未想过来求顾隽。

    乔府与顾家的婚姻是胤都人人皆知的美谈,倘若出了差错,那便是打两家的脸。她爹不愿丢乔家的脸,她又如何能奢望顾家会去打自己的脸呢?更何况她也对顾家的这位公子有所了解,素来唯父名之命顺从,说好听叫乖巧,说不好听,不是没有主见的愚孝又是什么?

    她从未奢望能说动这个顾公子,也没有立场去说,可没想到顾隽却自己主动提了出来,她晓得他那句“自行承担”是什么意思,他定是要编撰一些借口,用他自己的过错去实施退婚,而顾家一旦真的主动退了婚,那言而无信的骂名自然便得顾家这位公子背上。

    只要顾隽肯退婚,只要他能说动顾太师,那她那国公爹便自然也再无话可说,到那时,她便真的自由了。

    这短时间门的朝夕相处,乔吟早已知道顾隽是什么样的人,可却从未想过他会这样的好。

    她一时感激到情难自已,只知低声道:“……谢谢你。”

    顾隽颔首:“该我感谢乔姑娘才是,你让我见到什么是人之情爱,晓得应当尽情尽兴遵从本心,顾隽开窍太晚,姑娘不觉得责怪便好。”

    乔吟心中酸涩,只转回头去,终于握上了卫祁在的手,再说不出话来。

    顾隽在后方站着笑了笑,也不再在这话题上多停留,只道:“也不知昨昨兄和李姑娘那药取得如何了……”

    乐双的方子上说要灵花三剂,为保险起见,李秀色摘了五朵。

    她将其小心地放入腰间门特意背来的小布包中,准备妥当后,却发现那广陵王世子还站在原地未动,甚至也丝毫没有要上来帮忙的意思,只眼神晦暗不明盯着她后方某一处,一脸的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凑上前去,好奇地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世子?”

    手腕冷不防被他一把抓住,颜元今握得极紧,见她眉头轻蹙似是痛了,才倏然一怔,随即又放开。

    李秀色揉着手腕,有些疑惑问:“世子,您怎么了?”

    “没怎么。”

    广陵王世子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都采好了?”

    “好了。”李秀色兴致勃勃将布包展开一角:“您看。”

    颜元今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心思显然丝毫没放在那五朵小花上,只忽而看着此刻距离极近的她一眼,又迅速将目光移开,不知为何下意识舔了舔唇,随后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招呼一声,转身便朝下峰路走。

    李秀色满心奇怪,只觉得这世子眼下古怪得很,方才看她那一眼虽短,目光却分明有如看见了什么吓人的洪水猛兽,甚至有几分害怕的意思。

    怕?

    她被这离谱的念头吓着了,他怕她?他为什么怕她?

    李秀色盯着他越走越快的背影看了片刻,只咂了咂嘴,没有多想,迅速追了上去。

    还未行至广陵王世子身后,却见前头的他忽然停了下来。

    李秀色还在好奇,便听颜元今冷声道:“出来。”

    峰顶处生长着的除了灵花,便是成群的树,树上落了雪,看上去白茫茫一片,在广陵王世子声落后,天地间门万籁俱寂片刻,忽听其中一株树后传来“沙沙”声响。

    唯有声响,却不见影。

    颜元今没了耐心,抬手出铜钱自那方向重重一弹,铜钱扣入树身,扑簌簌震落树上积雪。

    须臾,树后慢慢现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李秀色只一眼便倏然怔住,她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再凑得离颜元今近了些,小声道:“世子,是僵尸!”

    只见那身影魁梧至极,衣着倒没什么出奇,只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可它身上衣外竟缠绕了无数藤蔓,整个身子满是泥泞,如同刚从泥地中生长出来。

    它的脸色黝黑,布满沟壑,如同老树的根脉,一双眼浑浊不堪,牙齿尖利肮脏,指甲粗长难看,一眼望上去离奇又可怖。

    颜元今讥诮道:“我当是谁在捣鬼,原来是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那僵尸死死盯着它,身子倏然一震,无数藤蔓便从身上炸开,飞蛇一般向着他二人袭来。

    颜元今抬手将李秀色朝他身后再推了推,随即抽出今今剑,将那些藤蔓飞速斩断。

    “还来。”他轻嗤一声。

    铜钱摩擦生火,再度贴上剑身,瞬间门将斩断的藤蔓引燃,只听那僵尸嘶吼一声,似疼痛不已,如收缩触角的爪鱼,将那些烧焦藤条如数收了回去。

    李秀色忍不住为广陵王世子低呼一声,欣喜之余又紧张道:“这是什么僵,为何身上会有如此多的藤蔓?”

    颜元今淡道:“我只在书上看过,有一种僵尸是因身死后葬入花草树木之底,靠抢夺花草养分而续邪,若是凑巧葬入其底的花草有灵,便得益于这般灵气滋养,便能转化成如此藤僵。”

    说完,又啧道:“简直同精怪没什么区别。”

    李秀色恍然道:“我知道了!它定是靠吸食灵花灵气而活,所以才这般阻止旁人上峰,不许他人觊觎此花。”

    说完,又不由感叹:“难怪那掌柜的说这千仞峰难登,只怕先前那些枉死的人,都是因它作怪。”

    广陵王世子哂笑一声:“可惜这畜生除了会装神弄鬼,便再没其他的用了。”

    话音落,便听那藤僵忽而仰头长啸一声。

    李秀色下意识捂住耳朵,可奈何耳膜依旧被震得隐隐作痛。

    这怪物生得高大无比,面容扭曲,虽没了藤蔓加持,但单凭自己身躯及那一声吼叫也足以震慑他人。

    只见它猛喝完后,立即朝前蹦跳,同时间门伸出利爪不住乱抓,要朝颜元今刺来,它动作极其之快,几乎是瞬间门便跳跃至广陵王世子面前,后者却也只冷哼一声,脚尖一点,转眼间门便带着李秀色退去一步开外。

    随后身子再一转,在这藤僵背后猛踹上一脚。

    僵尸猝不及防,朝前一个踉跄,颜元今找准时机,轻轻一跃足尖便点上他背部,用力一压,便听“砰”一声响,这僵尸瞬间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今今剑几乎也于刹那间门抵上这藤僵后颈。

    李秀色见状,下意识道:“世子,先别——”

    话未说完,便见颜元今已将七星铜钱贴上剑身,对准藤僵颈部狠狠用力一刺。

    只听“唰”一声,铜钱顷刻间门燃起烈火,藤僵的身子狠狠一颤,而后“轰”一下如实弹炸开,化为熊熊火焰。

    颜元今后翻一跃,轻松用指尖捻去剑身上余火,方才转头道:“你说什么?”

    李秀色看着面前不远处已被火烧化灰的僵尸,只目瞪口呆说出后半句话:“先别……杀……”

    “它”字未说出口,李秀色只叹了口气,喃喃道:“世子,你动作好快。”

    广陵王世子确然是一脸的酣畅淋漓,他短短两下便将这僵尸轻松解决,似乎还觉得挺过瘾,持剑回鞘,挑眉道:“杀都杀了,收起你那没用的善心。”

    李秀色道:“我并非善心,只是想着留它一命,交给卫道长,许能让他带回观中研究研究。”

    颜元今看她一眼,语气有些不快:“你倒是挺为他操心。”

    李秀色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也并未辩驳,只换了个话头道:“世子方才好生厉害。”

    广陵王世子“嗯哼”一声:“是这东西太过没用。”

    说完,只率先朝前走去。

    李秀色留在原地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脑中的通关音,一时又有些奇怪。

    也不知这世子怎的回事,明明之前只要夸他便能轻松过关,这一回居然又没反应起来了。

    因解决了那藤僵,下峰路走得比之前顺畅得多,虽已至夜深,却一路无阻回到了峰下。

    颜元今率先上马,随后便坐在马上,李秀色在底下等了半天也没见他伸手,终于忍不住提醒道:“世子,您拉我一下。”

    颜元今一愣,盯着她的手看了半晌,终于在她掌心上一握,再轻轻一带,将她拉了上来。这回没有多捏小娘子的手,而是很快就如同碰到什么带刺的东西一般松开。

    李秀色坐在前头,莫名其妙回看他一眼,也没有多想,只道:“好啦,走罢世子。”

    身后那人“嗯”了一声,摸了摸鼻子,而后刻意与她保持了些距离,这才驾起马来。

    这一路快马加鞭,并无话语,李秀色这几日根本未曾好好休息过,这会儿在前头坐着坐着便有些乏起来,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沉,不受控制地晃晃悠悠起来。

    颜元今正专心赶着路,忽觉前头的小娘子身子一歪,径直要朝前扑去,他吓了一大跳,连忙伸出手去在前扶住她的额头。

    “你——”

    他一时生气脱口而出,话未说完时,却发觉有些不对劲,稍稍朝前探去身子,看见她正紧闭着双眼,一副睡得正香的模样。

    颜元今一时无语,心中又好气又好笑。

    坐在马上,还是他广陵王世子的马上都能睡着,这紫瓜到底是个什么大罗神仙?

    小桃花停在原地,不住慢吞吞打着转,颜元今一拉缰绳,轻嘶一声:“老实点。”

    马蹄子顿时不敢再乱动了。

    颜元今一手拖着小娘子的脑袋,看她八成将他掌心当成了枕头,睡时不光没忘咂嘴,还老是动不动蹭一蹭。

    他掌心痒得厉害,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屈指在她额上轻轻一弹,啧道:“规矩一点。”

    这小娘子断然没小桃花那般听话,又蹭了蹭脑袋。

    颜元今想把她叫醒,可见她这般香颜,知晓是这几日过于辛苦,定是累得实在不行了,一时便动了恻隐之心,不仅没再出声,反而就这么小心翼翼地托着她脑袋,让她便这么睡着。

    李秀色睡得极沉,还做了个梦。

    梦里自己躺在柔软的被褥中,枕着个柔软的枕头,那枕头起先有些冰凉,她朝里拱了拱,再睡了一会儿,便变得温热起来,暖暖的,那枕头上似还有羽毛,那羽毛滑到自己面颊处,极其轻地蹭了一蹭。

    她有些别扭,重重拍了那羽毛一记:“别闹。”

    随后听见嘶一声,一个声音道:“胆子不小,还敢打我。”

    这声音很是熟悉,熟悉外还有些许的讨厌,李秀色实在想不起来是谁的,也没心思再去想是谁的,只因她面前的那根羽毛忽而变成了一块猪蹄。

    李秀色这几日又累又饿,吃的全是干粮点心,好容易见了荤,顿时心花怒放起来,又知那猪蹄慢慢挪至自己嘴唇处,便想也未想,抱住那猪蹄,上去便嗷呜啃了一口。

    随后便又听谁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额头忽然被人猛弹了一记,李秀色吃痛“哎哟”一声,顿时惊醒,倏地抱着脑袋坐直起来。

    转过头,入目是广陵王世子略带愠怒的脸,他见了鬼似的,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属狗的么?”

    李秀色一脸莫名,视线慢慢朝下移,看见他那根带着口水与牙印的手指,心中登时恍然,下意识道:“原来不是猪蹄……”

    “什么?”

    颜元今怀疑自己听错了,黑着脸问:“猪蹄?”

    李秀色擦擦嘴角口水,忙机灵地转移了话题,故作茫然地环顾四周,问道:“呀,世子,这地方黑漆漆的,咱们是赶到哪儿了?”

    “你还记得是在赶路?”颜元今气笑了:“在小桃花身上睡着,李秀色,你还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胆大。”

    乍一听他唤她全名,李秀色先是一激灵,晓得这世子应当是真的挺生气,忙干笑了两声,缓和气氛道:“这不还是承蒙世子骑马技术高超,过于稳当,一不小心便将我晃困了。”

    她说完,又回想起什么,自言自语道:“我分明记得方才枕了枕头……”

    颜元今颇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不着痕迹地转了转右手稍显酸涩的手腕,随后道:“你若再随意睡着,我便将你扔下去。”

    李秀色“哦”了一声,即便仍旧困得直眯眼,但还是手掐着掌心,努力让自己打足精神。

    冷月高悬,骏马于暗夜中在林间门疾驰,李秀色与颜元今几乎是一夜未歇,方才赶回了白牙谷药铺。

    赶至时,天方蒙蒙亮,那药铺还未开店,广陵王世子不管不顾,径直一脚踹开了人家店门,将后卧中还在床上酣睡的店家一把从床上拎了起来。

    那掌柜起先以为是闹贼,吓了丢了半个魂,慌乱中嚷着要去叫官府,待瞧见面前那人分明是白日里见过的小郎君,登时又险些将另半个魂也丢去。

    他早先便瞧着这小郎君模样看上去是个不好惹的,可怎么也没想到他竟这般嚣张跋扈,惊得话都说不全:“你你你——”

    他明明记着这小郎君是去那千仞峰了,这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瞧上去还毫发无损。

    便在这时,李秀色也进了屋,乍一瞧见她手里捧的玩意,掌柜的更是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李秀色比那世子好说话多了,将灵花递至他面前供其观察,客客气气问道:“你看看,可是这玩意?”

    那掌柜的终于清醒了,再顾不上其他,只一个劲点头:“是……正是!两位当真是神通广大,你们、你们是如何登得上那千仞峰的?”

    李秀色笑道:“不是我神通,是这位公子神通。那峰上原是有一僵尸作怪,好在已被这位公子解决了,日后您若再派人去峰上采药,便不必再担忧出事了。”

    “此言当真?”掌柜的一听,当即激动起来,感激涕零道:“二位、二位此行是在造福百姓呀!”

    李秀色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广陵王世子倒是一脸受用得很。

    确认了灵花无误,再取了全部的药材,李秀色牵回了小毛驴,终于可以踏上回观之途。

    二人被掌柜点头哈腰地送了出去,李秀色正美滋滋欲上驴,忽听远处传来一声:“世子殿下——!”

    李秀色一愣,只觉这声音有几分熟悉,转回头去,便见有一辆犊车正缓缓朝这边方向驶来,车窗处,面容俏丽的小娘子正朝他们这边不住招手。

    这张脸李秀色熟悉得很,尤其是那颗标志性的美人痣,正是顾隽那嫡亲的妹妹,原书不折不扣的女二号——顾茵茵。

    嘶,怎么把这厮忘了。

    在书中,是原主、乔吟、和顾茵茵一同被困在无烬洞中,男主救了乔吟,男二救了茵茵,原主无人施救,才被僵尸咬死。

    看见她,李秀色心中忽然对即将遭遇的那一劫数升起几分真实感。

    顾茵茵来了,看来无烬洞也不远了。

    还在想着,那马车已稳稳停在二人面前,顾茵茵自车上下来,她一身瑰丽的云霞罗裙,头上发簪精致艳丽,眉眼明媚中妆容平添了几分艳丽,她先是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貌,随后开门见山道:“世子,听闻卫道长受了伤,他眼下身在何处?”

    颜元今看见是她,倒也没几分意外,顾隽素来疼爱他这妹妹,与她一直书信往来,想来是在信中提及了此事,才叫她寻到了这白牙谷来。

    不过……

    他嘶一声道:“你不问你兄长,张口便问那个道士,此为何意?”

    李秀色在一旁恨不得翻白眼。

    这颜元今是不是傻,这都看不出来么,何意何意,当然是乔姐姐马上便要撞上修罗场的意思。

    顾茵茵自也没法直接回答广陵王世子的问题,只羞涩地红了下脸。

    颜元今见状终于意识到一二,也懒得再多问,三人启程回了济世观。

    到观前时,远远便看见顾隽在门口等着。

    他见着跟来的马车,认出驾车的是顾家车夫,似有些讶然,待瞧见那熟悉人影下了车,更是惊愕:“茵茵?”

    他道:“你怎么来了?”

    “哥哥,”顾茵茵来不及与兄长寒暄,只关心道:“卫道长在何处?”

    没等他回应,她便已拽着裙子,自顾自朝观内寻去。

    颜元今自小桃花身上下马,经过顾隽身边时,还不忘讥诮上一句:“看来顾公子这大哥当得犹如无物。”

    顾隽苦笑摇了摇头,问起正事道:“那药材——”

    “都取来了!”李秀色将小毛驴归还给观中僧童后,抱着大堆东西跑了过来,边跑边打了个大呵欠,而后道:“七样,一样不差,那小老头呢!叫他赶紧出来制药罢!”

    话音落,便听一声高啐,未见其人,只听其声:“小丫头片子怎么说的话!”

    李秀色立马环顾四周,对高空客气道:“忘了,应当尊称一声散人才是。散人莫要再躲着了,我们既已取来药材,该是你救道长的时候了罢?”

    只听几声犬叫,一人影自高空飞下,一日前那个还邋遢至极的老乞如今已换了身装扮,明黄色的道袍,配一顶黑色布帽,倒是干净整洁,可大抵是知道此人脾性,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饶是他年事已高一头白胡,李秀色也丝毫没看出半点仙风道骨的气质,反倒觉得这一身衬得他有一股招摇撞骗江湖郎中的味道。

    他停在李秀色面前,摊手道:“拿来我看看。”

    后者忙不迭将药材包裹递上去,这乐双检查一通,见着那灵花后眉头意外一扬,再斜睨一旁的广陵王世子一眼,哼道:“倒是有两下子。”

    他将包裹又扔回李秀色手里,吩咐道:“去,将这东西磨成粉。”

    李秀色还在打着呵欠,她忙碌了一天一夜,此刻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困意上涌,思绪有些慢半拍,下意识道:“我么?”

    “废话,”乐双道:“不是你还是我?”

    “……”

    “听好了,一份药需文无三七各三两,丹生苏木各四两,龙葵透骨掷两片,再配一勺灵花粉,煎熬一个时辰才可,一天三次,分早中晚给他服下,切不可熬时短,也不可太过火。”乐双又睨她一眼:“记住了没?”

    李秀色仍旧有些云里雾里:“您跟我说这个是?”

    见这乐双散人像看傻子一样看了她一眼,顾隽在旁忙道:“还是我来吧……”

    “你一边去!”乐双再一次凶巴巴拒绝了顾大公子的主动请缨,只道:“这药她要是熬不出来,便叫我那徒孙侄别活了便是!”

    “……”

    老头交代完李秀色,再点点颜元今:“你跟我过来。”

    他说完便抬脚朝内室走,哪曾想广陵王世子闻言后只是轻哼一声,旋即朝着相反方向走了过去,乐双当即又气得不轻,回头嚷嚷道:“还想救人的话就过来!”

    李秀色与顾隽连忙齐刷刷看了颜元今一眼。

    “世子……”

    广陵王世子嘴角一抽,走出两下的步子这才不情不愿地停了下来,原地一转,跟着那老头过去了。

    乔吟一夜过去,虽退了大半的热,可身子依旧虚弱。

    清晨时顾隽劝说她多躺着休息,但她不愿,还是爬起,守在了卫祁在床边。

    她目光自他眉眼一一看过去,他生得并不算惊艳,却也是清俊,麦色肌肤,剑眉墨黑,鼻梁高耸,一双薄唇却毫无血色。

    他的心跳微弱,看上去也无半分生气。她总怕他就这么死了。

    跪在这观庙口的那段时间门里,她不止一次的想,过去总想着能和他在一起,可但凡他能活下来,要她此生再不见他她也自是心甘情愿的。

    “我送你的吊坠,你从不戴在身上,我总是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可你不知道我有多生气。”她抬手轻轻点上他的鼻尖:“每次都气得想咬你一口。”

    “你若是醒来,我便不生气了,小道长,这可是笔好买卖,你做也不做?”

    她时不时轻声和他说几句话,渴望他能听见,可他始终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乔吟叹了口气,似有些倦了,低下头,正要伏在他旁边休息片刻,却听身后大门豁然被谁打开,而后一声娇脆:“卫大哥!”

    她一怔,愣愣转过头去,却看眼熟的美人痣娘子跑了过来。

    顾茵茵看见乔吟似也讶了一瞬,尤其是在见到她握着卫祁在的手上,眼神中顿时现出几分酸意,皱眉道:“乔娘子也在?”

    乔吟并未松手,只问:“顾姑娘怎么来了?”

    “我来寻卫大哥。”

    顾茵茵盯着她的手,问道:“在顾家时茵茵身子染病,未同乔娘子多说过话,是茵茵不敬,毕竟说起来茵茵今后还得尊称您一声嫂嫂。嫂嫂眼下可也是在看望小道长?嫂嫂竟这般关心卫道长么?”

    乔吟静看着她,忽而笑了笑,眼中笑意却是极淡,只道:“茵茵姑娘抬爱,我是不是你嫂嫂还不一定,不必叫得这么早。”

    顾茵茵也不甘示弱笑道:“我听大哥说你身体也有些许不适,嫂嫂还是自行歇息去罢,这里我来便好。”

    她说着,硬生生朝前凑,抓上卫祁在的手,似想将乔吟挤开。

    乐双老头进门便瞧见这一幕,起先还不知怎么回事,一感受到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当即哈哈大笑起来:“妙啊!我那木头孙侄竟这么吃香!” w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