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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7关东煮
    “在这里停一下, 我要买关东煮。”

    车子开进老城区的文人广场,孟听枝看着窗外,急忙喊停。

    车子慢慢减速, 孟听枝解了安全带, 朝对面的停车区看了看, 她跟程濯说“你就把车停在这儿好吗我们去逛逛吧, 好像待会儿就要下晚自习了。”

    程濯打着方向盘, 往后视镜看,找到临时停车位。

    “徐格说谭馥桥铺了新路,晚自习还有人往这边走”

    “有啊。”

    孟听枝拉着他往灯火通明的铺面走去,关东煮的香气隔着街道飘过来, 饿了一天,晚上那几例精巧点心,她根本没吃饱。

    这会儿鼻子一动一嗅,瞬间食指大开。

    冒着淡淡热雾的关东煮每一种看起来都好有食欲,尤其是这种密密匝匝煮在一起的食物, 热腾腾的,不仅勾人味蕾, 色调温暖, 还给人一种视觉上的治愈。

    孟听枝把食物往圆圆的纸杯里装。

    “这边有网吧,而且,你不觉得, 老城区的房子一入夜就黑压压, 这条街店面又多, 看起来很适合谈恋爱。”

    “你谈过”

    程濯这才反应过来,孟听枝的家就在附近,不出意外, 她高中也是读的十四中,而且他读高三的时候,她高一,他们应该还算同校过。

    “你读的十四中”

    手指突然被煮锅的边沿烫到

    她嘶一声弹回手,程濯没追问,只拿过她的手,从铺面服务生手里接过纸巾。

    还好没有烫伤。

    程濯替她把手指擦擦,不让她再碰,“你指,我帮你拿。”

    孟听枝捧着纸盒,探眼说“海带结”

    程濯照做。

    “鱼豆腐我读十四中,比你小两届。”

    程濯反应很快,“所以之前你说我跟乔落,不是徐格告诉你的。”

    孟听枝点头,“嗯”一声。

    “还要那个豆皮。”

    他没什么情绪地勾了一下嘴角,“那你误会我还挺久的。”

    说完,一串散发着热气香味的豆皮被放在孟听枝的盒里。

    纸盒递上去,由服务生结账添汤。

    他们买得及时,再迟几分钟就要跟下晚自习的十四中学生挤在一起排队,这么多年,十四中的晚课铃声都没有变。

    逆着晚自习的人潮,走到十四中附近。

    孟听枝很快解决掉一盒热食,回头看灯火煌煌的秀山亭,穿校服的少男少女打打闹闹,哪怕陈砖旧瓦,长街也鲜活。

    “我读高一的时候,你人气很高。”

    他记着她呛烟,站在下风位置,低头拢火,点了一支。

    再说话,声音就浸出几分沉哑。

    “听了不少八卦,都信以为真”

    孟听枝想想。

    “嗯。”

    孟听枝想起他们在十四中天台上的交集,想去看他手上的那块表,牵起他的手,却只见一只茶褐色牛皮表带的休闲男表,环在他冷白腕骨上。

    “那块宇舶呢”

    程濯也低头看,“坏了。”

    那表是有年头了。

    “送去修了吗”

    程濯唇角露出一道清冽的弧,“不修了,可能也修不好了。”

    “那表是我妈送我的最后一份生日礼物,我跟她。”

    他斟酌着说“不太亲。”

    “她送我,我也没戴。”

    “她去世之后,我倒是一直戴着。”

    冷淡白烟渐渐弥散,叫他在其后,面目模糊。

    这是第一次听他提起他家里,孟听枝静静听着,没有放开他的手,她指尖温软,从他手腕慢慢摩挲到他手指。

    最后停在他无名指的那道细疤上,一下一下轻柔地用指腹描绘着。

    愈合得不够好,伤处有一点增生的凸起。

    他这双手骨相极佳。

    硬是叫这瑕疵似的疤痕,横出了一种因破坏而更真实深刻的美感。

    她记得他高中在窗口阳光里转笔时,手上是没有这道疤的。

    “这是怎么弄的”

    打火机底座有颗绿钻,他不记得就算了,自己手上有条细疤,竟然也要恍然再打量一番,才能慢慢想起相关记忆。

    “这个”

    他垂眼看,睫毛在下眼睑映出很浓的阴影,“留学的时候打架留下的。”

    “你打架”

    程濯看着她的反应,笑了“怎么比我说我不会同时交两个女朋友还要惊讶我看起来体力很差”

    “不是,”她将脸上的惊讶收拢起来,摇摇头说“只是,你看着不像喜欢和人动手的人。”

    “在徐格的酒吧,我打过,当你的面。”

    还是为了她。

    孟听枝抿住唇,细细手指一根一根往他指缝里滑,他有感应,顺着她的动作放松了力,然后五指严丝合缝地被她扣紧。

    “那留学的那次,也是英雄救美吗”

    程濯另一只手将剩下的烟头弹进路边的垃圾桶,在铁皮上撞一下,炸开一朵小小烟花,才湮灭坠落。

    “在旧金山,离唐人街很近,那个女人来这边探亲,一头黑色卷发,穿旗袍,披丝巾,手里拎着一个布包,刚一下车就被一个黑人抢了,她用中文喊抢劫,我刚好在附近,就帮她抢回来了。”

    “她很漂亮吗”

    程濯回忆了一下,觉得这形容不准。

    “不能说漂亮,应该是有韵味,六十多一个老太,还踩高跟追出去半条街,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哭着理头发,挺讲究的。”

    孟听枝“噗”一声,一双杏眼不可思议地瞪圆,亮灿灿的。

    “六十多的老太”

    “嗯,”程濯看着她的表情,“被保护又不是二十出头小姑娘才有的特权。”

    孟听枝又想起那只黑白配色的宇舶,想起那年天台的风。

    她一直以为他从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那年在天台他能走过来,解下表,递给哭得抽噎的自己,孟听枝一直很惊讶,甚至有过一丝不切实际的暗自猜想。

    如今才明白。

    可心里井不因这份迟来的通透感到愉快,甚至有几分淡淡的、不可回顾的空。

    不知不觉,他们走回了秀山亭下,恍然间能听到那家“三生有信”门檐的风铃在响。

    清脆叮当。

    那扇门很多人都踏进去过,但不是每个人都走出来了。

    耳边是十四中晚归的学子填满长街的欢声笑语。

    回程至此,孟听枝却也清醒。

    这世上没有所谓的殊途同归,十四中的天台不过是书页里泛善可陈的一行,疾翻而过的是她一厢情愿的交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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