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头,你说话能别大喘气儿么”
迟惊鹿躺在她怀里,气若游丝“二姐,我也没想到你这么生猛”
季越音瞪她“我那不是担心你”
“担心我,也不用上来就抽人家大耳刮子,还抽得那么高亢嘹亮”
怕是整个季府都听到了。
季越音有点尴尬,她翻了妹妹一个白眼,慢吞吞抬起头,瞄了一眼男人红彤彤的脸。
其实换做平时,她道个歉也就算了,今天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嗯,就,她这两天在练铁砂掌
季越音轻咳两声,向石丞落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刚刚太心急了。”
石丞落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季越音觉得确实是自己没理在先,也没计较男人的沉默寡言,又赶紧找补“你没事吧,要不进府坐坐,我让丫鬟给你上点药”
石丞落开了口,依旧惜字如金“不用了。”
“哦。”季越音搓搓手,有点羞愧,“谢谢你哈,送我妹回来。”
她也没妄想从石丞落这里问出点什么,虽然她不在朝堂,也不过问朝廷的事,但拉帮结派的消息多少还是知道些的。石家和内阁首辅恒均交好,而恒均又和王爷凌决有往来。今天八妹肯定是在王府受的伤,石丞落能救她已经是发了善心,以他的立场和性格,绝不会再多说。
一会儿问问那死丫头是谁干的,如果是她自己晕倒也就算了,如果是欺负到季家头上绝对不行。
石丞落点点头,转身离去,带着一脸的红印子,在月光清辉的照映下分外明显。
季越音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对方会碰个瓷讹她一下什么的,毕竟当年对石丞落的观感一直不佳,总觉得他阴恻恻的,心思太重,不可深交。
他大概就是先生们最喜欢的那种学生,出身名门,对自己要求极高,样样都要拿第一,同窗间的游戏他从不参与,也不跟人多说话,更没什么朋友。
她记得以前和小伙伴们在书院里疯玩的时候,表情阴郁的少年就坐在窗边,透过那一点点缝隙看着他们。
季越音觉得他看她们这些学习不行的,可能就跟看小猫小狗一样,没什么区别。
拍拍手准备回府,一条腿还没迈进季府大门,身后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
“师姐。”
只有短短两个字,激得季越音一激灵,活像身上有雷电蹿过。
卧槽他认出她来了
他居然还记得她,她那时候可是三天两头逃课,屁股上像钉了钉子似的,压根没在翰文院待几天。
而且大晚上的,被他这么一叫,还有点恐怖
怎么办,是不是还要寒暄一会儿,太假了,要不假装他认错人了
石丞落没打算给她反应的时间“越音师姐还记得我么”
名字都出来了,不可能推脱,季越音微笑着回头,装作刚认出他的样子,恍然大悟“哦你是叫石”
“石丞落。”
“对对对,有印象有印象。”
巨大的马车在石丞落身后形成暗影,他的脸埋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嗯。”
“我记得你以前成绩特别好。”
“嗯”
“你好像不怎么跟我们玩,咱俩没咋说过话。今天多亏你了,真巧,挺有缘分哈。”
“嗯。”
季越音有点接不下去了,这人怎么跟便秘似的只会嗯嗯嗯。想转身回府,可石丞落似乎没有上马车的意思。
他安静地站在黑暗里,像一尊一动不动的雕像。
季越音快崩溃了,她真的不擅长跟不熟的人叙旧,脚趾不断地抠地。思来想去,终于来了灵感“你今年考学吧”
考试是石丞落最擅长的,这回总能多说两句了吧。
“嗯。”
“”
“那祝你考试顺利,早日考中”
季越音感觉自己说的是废话,石丞落这样的,怎么可能不中
怕他不仅要中,而且是高高的中。
石丞落半掀开车帘,清冷的侧影线条凌厉,他以微不可见的幅度点点头,钻进马车。
“师姐,贵府今年有要考学的么”
季越音丝毫不带犹豫的“有,凑人数的那种。”
石丞落沉默了一下“我记得有个叫季子星的”
“子星没有考籍,而且没上过几天学,想来是根本考不上的。”
不是她看不起九弟,季府根本就没有学习那块料,能老实在学堂坐上半柱香爹爹都谢天谢地了,怎么可能考中。
石丞落不置可否,他说了一句“再会”便放下了车帘,坐着马车扬长而去。
季越音回到迟惊鹿的房里,看见八妹已经被丫鬟伺候得舒舒服服躺下了,便走到她床边,一边为她检查伤势一边教训她。
“你可真够笨的,去赴个宴都能晕过去,说吧怎么回事”
床上的小丫头老老实实道“好像是中暑了。”
“这才几月啧,妹妹你不行啊。”
迟惊鹿“”
迟惊鹿撅起小嘴“你行,你最行了,一巴掌把人家抡得脸都红了。”
季越音挑眉“死丫头,不会说话就快闭嘴”
迟惊鹿默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道“二姐,你打了他,他不会找我麻烦吧”
毕竟得罪了先生,已经是不敬之罪,石丞落又是眦睚必报的性子,给她穿小鞋折磨她也是很轻易的事。
季越音想了想“应该不会。”
季越音“但也说不准。”
迟惊鹿“”
“二姐,不是我说你,你这性子该改改了,”迟惊鹿想起原著中,季越音后期杀得昏天黑地,血流成河,成为江湖人人得而诛之的女魔头,不由得抖了一下,“你要学着女人一些。”
季越音给她收拾东西,缓缓抬头,樱红的薄唇吐出一个字“滚。”
迟惊鹿急了“真的呀,二姐,做人不能太偏激,尤其是不要随随便便使用暴力,不利于社会的稳定和谐,你懂吗。”
季越音捯饬着迟惊鹿的挎包,闷头不吭声,迟惊鹿继续说“在生活中,我们要与人为善,能用谈话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动手呢这样不好。”
季越音冷笑一声,从迟惊鹿的随身小包里掏出一块砖头。
“与人为善”
迟惊鹿“”
迟惊鹿躺在黑暗里,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她无疑是被凌晚给坑了,可她想到的不是怎么报复凌晚,而是别的事
小奶油跳了出来宿主,你不是不想报复凌晚,你是不行吧,知道自己脑子斗不过人家,所以才放弃
迟惊鹿咆哮“小奶油你给我闭嘴”
说起来,凌晚之所以失策,还是因为那个少年放了自己一马。迟惊鹿当时在昏睡,但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里有系统存在的原因,她隐约残留了一丝清醒的意识,能够勉强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
那个奉命轻薄自己的少年,对着她发了好久的呆,久久没有继续拉扯她的衣带。等石丞落身边的小侍卫把他一把推开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
少年身上应当是有几分功夫的,可他没怎么反抗,任由小侍卫把自己背到了死变态的马车上。
迟惊鹿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好奇怪,又熟悉又陌生,好像她的出现让他回忆起了非常痛苦的事。
可是她从小在季府娇生惯养长大,生人都没见几个,不可能结什么仇怨呀。
她都不认识他
背上的伤口撕裂,冒出了鲜红的血。迟惊鹿低低地“嘶”了一声,好疼,那会儿小侍卫把她拽走的时候,少年手里的短刀不小心划过她的后背,白皙的肌肤瞬间剌开一道小口子。
小奶油惊呼你受伤了,刚才怎么不跟季越音说
迟惊鹿白了它一眼“我说了,然后呢,把季子星拉过来输血吗”
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分数,怕是要一朝回到解放前。
而且她也不太想让小白花受伤,给他包扎的时候,她看见他纤细的手腕上全是刀疤,触目惊心,都是为了她留下的。
迟惊鹿叹了口气“手上的疤好消,心里的疤难除,这些伤痕时时刻刻都会提醒他所受到的是怎样的对待,他虽然看着听话,但应该挺恨我的吧。”
小奶油沉默了一会儿,噼里啪啦算了算你现在有14分了,其中有11分都是从季子星那里挣来的,我觉得他是个乖弟弟,还挺喜欢你这个八姐的。
迟惊鹿摇摇头“怎么可能,是你你会喜欢我吗,一个从小就欺负你、以打压你为乐趣,不让你吃饭、不让你上桌,摔坏你辛辛苦苦做的鸟窝,时不时还要抽你血的人”
小奶油呵,拳头硬了。
迟惊鹿“所以咯。”
希望到大结局的时候,小白花弟弟不要太恨她就好。
迟惊鹿想着想着,还有点难受。明明只是小说里的人物
宿主,与其担心这里的人,不如担心你自己,你可能连家的都回不了呢。
是哦,迟惊鹿自嘲地笑了,和季府的人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穿过来这么久了,她好想家呀,想爸爸做的红烧鱼,想妈妈半是心疼半是训诫的唠叨,甚至小雪和她男朋友大晚上不睡觉你侬我侬,电话煲粥,期末考试卷子上淡淡的油墨香,她也想
她光着脚下了地,翻箱倒柜找出一瓶酒,一把掀开酒盖闻了闻,味道好冲,后劲一定挺大的。
背上的伤有点疼,迟惊鹿心想这具身体也太娇软了,真娇气。
正好酒精可以麻痹人的神经,她提起酒壶咕咚咕咚往下灌了几口。
浓烈的酒穿肠而过,迟惊鹿觉得自己一瞬间都要原地升天了,这也太带劲了,过瘾
她抬起酒壶,又是几口,清凉的酒水顺着她的嘴角留下,直直灌到衣襟里,有了一片温柔的濡湿。
过了一会儿,迟惊鹿有点困了,晕乎乎的,特别想睡觉,她让小奶油帮着看看伤势如何了。
小奶油立刻尖叫起来宿主你的血好像越流越多了
迟惊鹿揉揉眼“可是我真的很困,或许明天它自己就好了。”
只是一厘米的伤口而已,平时她被剪刀划了手都比这个伤得厉害,很快就会恢复了。
不是,你困是因为你流血过多了,你快回头看看,床上都是你的血
迟惊鹿迷迷糊糊一看,嗯,还真是,床单殷红了一大片,像盛开的玫瑰花海
“是不是我的错觉啊,喝了酒,有幻觉了,呵呵”
我去了,是真的,你真的流了很多血
她晕晕乎乎道“怎么会这样啊,这不科学。”
还要个屁的科学,你快去找你的小白花弟弟,根据你身体机能指数,再不输血,你就要死了
迟惊鹿一脸迷茫,她感觉自己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只知道自己不能死,死了就回不了现实世界了。
“嗯,好,听你的。”
她要去找季子星,季子星可以帮助她的。
小丫头慢吞吞穿上衣服,连衣带都没系,踩了双鞋就往外走,跌跌撞撞的,走一步摇三摇。
穿过季府的长廊,夜晚的风吹在她的脸蛋上,是杜鹃花诡异的香气,那些平时都看不到的竹叶斑驳成了黑影,大片大片向她袭来。
迟惊鹿费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才晕头转向地找到季子星的房间。血液流失的疼痛和酒精的麻痹一起在她脑子里叫嚣,是火辣辣的疼,她抱着头,很想能有桶冰水能从头浇到脚。
迟惊鹿有气无力地敲门,时而轻缓时而急促。
“季子星,小白花,快点开门呀。”
“快点快点,我好难受。”
屋里亮起了灯,接着便是脚步声,门开了,扎着高马尾的少年出现在她眼前。
他的肌肤在夜色中更加冷白,几捋黑发散落在耳边,勾出细窄的下颌,精致中带着一丝脆弱。
季子星先是一愣,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瞬间的慌乱。
八姐向来是把形象看得比命都重要的,他从未见过她这般失态
小丫头看到比她足足高出一头的少年时彻底松懈了神经,软软地倒了下去,直扑进了他的怀里。
“季子星救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又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