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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界山外,藏诡术(上))
    沈羽担心夜中再出事情,  便差凌恒又往各营房中去,叫醒一人守夜。经此一事她不敢再睡,便径自在房中点着灯,  听着外面呼呼风声闭目小憩。直至天明,  风才渐渐小了,窗外渐亮之时,沈羽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只道这漫长的一夜总算过去,这才起身收拾了收拾,出了营房。

    此时营中凌恒正集合众人,  瞧着那样子,怕也是被昨夜的事儿吓得不轻,生怕又出什么怪事,  一手按着剑满面冷肃的带着步卒长挨个点数,一众兵士不知发生何事,  只是大气不敢出,面面相觑暗自揣测。但见沈羽过来,  当下站直了身子,不敢再左顾右盼,  可那一个个面上分明都带着迷茫不解。

    凌恒快步过来,  拱手低声说道“少公,  查过了,除了昨夜值守的四人,  都在。”

    沈羽点了点头“凌将,安排弟兄们就近歇息吧。你带上一队人,往昨夜咱们瞧见火光那处走一走,不要走的太远,  若是发觉什么不对,即刻回来。”

    凌恒应下,却又说道“此处古怪,今夜作何安排”

    “待我见过篆伯回来,再说吧。”沈羽拍了拍凌恒肩膀,抬头看了看升空的日头“青天白日的,想来不会如何,让弟兄们就在此处休整,不要远走。”

    凌恒拱手而去,沈羽这才翻身上马,一路不停,不过多时便打马入了城中。

    时候尚早,城中来往百姓不多,瞧见马上正是昨日送来瓜果粮蔬的将军,各个面露感激分立两侧躬身而立。沈羽一路到了篆无休府外,早起的仆从正弯腰扫地,一声马鸣惊得他们险些掉了手中的扫帚,但见沈羽,慌忙行礼,往门中回报。沈羽心中有事,将马儿拴在府外,阔着步子随着那仆从一路进去,正见正厅的门大开,篆无休正坐在桌前饮下一杯酒。

    仆从高声回报,篆无休偏了偏头,似是没听清楚,却在余光中瞧见沈羽已然站在门口,慌忙拽着身边仆从,让他扶着站起身子想要行礼,沈羽将他扶住,面上笑着,大声说道“篆伯无须多礼,快些坐下。”

    篆无休屏退身边仆从,拉着沈羽的手拍了拍“时候还早,少公正巧来一同吃饭”

    沈羽站起身子,将大门关上,复又坐回来“篆伯,羽今日来,是有些事情想要问过你。”

    她这话说的声音不大,篆无休偏着头仔仔细细地听着,似是听明白了一般的点了点头“少公是有有些事想要问”

    “正是。”沈羽顿了顿,才又开口“昨夜,我与我的副将,遇到了些古怪的事儿。今晨点兵,少了四个步卒。而这四人,昨夜正在望楼值守。。”

    篆无休皱着眉头细细地听着,待得沈羽说完,面上也不见有什么惊讶怪异之色,反是一如既往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咂了咂嘴“少公,可先遣人往西去,快到界山之时,应就能寻得那四人。”

    沈羽一愣,不解只道“篆伯知道”

    篆无休笑了笑,伸手拿了张饼,颤巍巍的撕开,一半叼在嘴里,一半递给沈羽,含糊地说道“少公,先吃些东西,待老臣去将马儿牵来,与你同去瞧瞧。”

    沈羽狐疑地看着篆无休,听他此言更觉奇怪,而篆无休已然用力的拍着手,唤了阿五阿六进来,让他们扶着站起身子,沈羽跟着站了起来,篆无休出了正厅,却不忘回头,指了指桌上的酒袋子,拍了拍阿六的肩膀让他去将酒袋子拿上。沈羽笑了笑,瞧着阿六那捉襟见肘的模样,顺手拿起酒袋子走过去递给篆无休。篆无休哈哈笑着,忙不迭的谢着沈羽。行至府外,又让人牵了匹老马过来,三四个人七手八脚的将篆无休扶上马背,一会儿时候便都是气喘吁吁,阿五瞧着篆无休在马背上晃晃悠悠的,显是颇为担忧,手中拿着马鞭迟迟不敢给他,篆无休便弯着身子去寻他要,不轻不重的拍着他的头,阿五这才将马鞭交出去“大人可小心些,您已许久未骑马”

    篆无休只道“小崽子,你可知我骑马杀敌之时多威风莫要嫌我老了,就不中用了。”说话间瞧见阿五拉起马缰绳要帮忙牵着,便又道“我一人与公出去跑马,你们不须跟着。”

    阿五阿六呆立一旁,看了看沈羽,却又不敢言语。沈羽上马,一手拉着缰绳“你们安心,我自会照顾好篆伯。”

    篆无休颇为不耐的对着他们挥了挥鞭子吓唬着“快些回去备好酒菜,待我与少公回来,还要喝上一杯”言罢,再也不看既然,有些费力地在马背上动了动身子,挽住缰绳长舒了一口气,抬眼看着高升的日头“倒是许久没有骑过马了。”说着,对着沈羽一笑,如同个孩童“少公可随我来看看能不能追的上老臣。”言语之间扬鞭打马,竟就这样纵马而去。沈羽无暇多想,便打马跟在他后面,瞧着篆无休那老迈的身子在马背上一颠一颠的,微微弯着身子,到真的是个纵马的好手。

    二人自城西门处,一路往西,过西营之时,正见凌恒带了几人也正要走,此时在马背上怔愣的看着沈羽与篆无休过来,呆了呆,沈羽对着几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跟上,便又追着篆无休继续往西而去。

    约莫跑了一炷香的功夫,篆无休才忽的勒马停下,马儿一声长嘶双蹄扬起,篆无休熟稔地勒着马缰绳,稳稳当当的稳住马儿,虽也难免气喘面上冒了汗,却依旧转头对着沈羽笑了笑,高声说道“许久未纵马,跑这一遭实在痛快。”他说着,握着马鞭的手往西一指“少公,且看。”

    沈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但见不远处一座乌突突的石山,越有七八人高,瞧那样子,并非是自然生长,而是有人故意为之,她只觉奇怪,有四下看去,竟发现这石山左右,相隔不远处又是数座石山,似是这沙中守卫,矗立在黄沙之中,岿然不动。她眯起眼睛,看了许久“这些便是界山”

    此时凌恒几人才将将纵马赶来,忙不迭的缓下马儿,篆无休只道“少公,可先让凌将带人来回瞧瞧,或许能寻到那几人。”沈羽点了点头,便让凌恒带着几人先往四下去寻,瞧着几人远去,这才又道“篆伯亲自带我来此,是否有些话不便在城中说还是”

    篆无休舒了口气,拉着马儿缓缓而行,带着沈羽到了面前石山一旁,伸手摸了摸那饱经风沙侵蚀的石头,枯瘦的手指在石头的纹理上来回的摩挲过去,苍老的面上晃过一抹忧虑,抬起头远远地看着来回叫喊的凌恒几人,收回手指,歪着头在自己的耳朵里掏了片刻,似是在瘙痒。沈羽看着他这古怪的样子,想再追问,却发现篆无休就这样从耳朵里掏出个指甲大小的软布塞。而这篆无休左边掏完又换右边,一忽儿便掏出来两个布塞子在掌心里,在沈羽眼前晃了晃,便将那两个布塞放到怀里,笑了笑“这布塞里面裹着软木屑,压的实实在在,可将许多的声响隔绝在外。戴了许多年,如今忽的摘下来,倒还真有些不太适应,颇有一种耳聪目明之感。”

    沈羽当下明白,篆无休根本不是年岁大了生了耳疾,原是在耳朵里塞了布塞,她登时想到了昨夜里听到的那风中怪声“篆伯这布塞子,是为了隔绝那些怪声”她略一思索“难道这怪声,由来已久”

    篆无休抬了抬手指了指石山之外的更远处,那是一片黄沙弥漫的所在,再往远处看,愈发的不真切“少公,可知及城事”

    沈羽眨了眨眼“野卷有言西陲诸城,及、边望极。,及城再往西北便是昆边,过了昆边,就不可再往西去了。若在晴日,向西边极目远眺,已隐约可见昆山轮廓。”

    “不错,”篆无休动了动身子,长久的坐在马上,让他觉得周身酸痛,“及城、昆边、大宛,是我舒余发源之所,数百年前,我一国先祖往西入昆东征无忧,往东入厥城收无棣,及之一城自那时起,就于此风沙之中屹立不倒。但”他看了看沈羽“野卷是后事史官编纂,有许多的事儿,卷中从不曾提到。有一些东西,许多人以为它消失殆尽,不值一提,是以也逐渐为人淡忘。”

    沈羽凝目看向远处,许久,才又将目光落在篆无休身上“篆伯所言,是说我昨夜遇到的事儿,古而有之”

    “少公昨夜,可是在半睡半醒之时听得古怪声响,如虫厮磨、如兽磨齿”

    沈羽神色一凛当下点头“正是如此。”

    “少公是否被这声响乱了心智,瞧见了些原本没有的物事”篆无休干哑着声音,说起这些却如同亲身经历一般“是何物事”

    “火,火光。”沈羽说着,回想昨夜种种犹在眼前“我在望楼上瞧见西边有火光,那光颇为温暖,不知不觉的就往下走。只是在悬梯上不小心滑倒,惊了一跳,长剑掉落闹出不小的动静,才翻然醒过神来。篆伯”

    篆无休端详沈羽许久,轻声叹了口气“也亏得少公险些滑到又被旁的声响拉了回来,不然,怕也要同他们一般,在这界山之处,躺上几天才行。”他说着,朝着不远处努了努嘴,沈羽转目望去,才见凌恒一行正抬着几个人,对着这边高声喊叫,只道寻到了人。

    沈羽微微一愣,凌恒已率先跑了过来“少公,寻着了,也是怪了,这几人怎的就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人如何了”

    “似是昏过去了,任咱们如何喊也喊不醒。”凌恒满面通红,大口喘着气“少公,此事忒也古怪咱们”

    沈羽抬手打断了凌恒的话,沉思片刻“凌将先带他们回去,好生安置。我与篆伯还有话说。”

    凌恒当下领会,带人离去,沈羽才又问道“篆伯”

    篆无休却低头看了看马蹄下的黄沙“若少公得闲,可否扶老臣一把。”

    沈羽下了马,扶着篆无休费力的落下马来,同他一起坐在石山边上。篆无休靠在石头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伸手抓了一把沙子,微微松开手指,瞧着这沙粒从指间划过落下,低声说道“此事,已过去快二十年了。

    “篆伯,为何这四个步卒会停在这里我昨夜为何会瞧见那火光”沈羽心中满是疑惑,满面肃穆地看着篆无休“这怪声,究竟是什么”

    篆无休抬手一扬,将手中的沙子抛向半空,沈羽从零落弥漫的沙土中看过去,周遭事物都显得隐约迷蒙。便在此时,篆无休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这些,不过都是昆池的诡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