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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烈火淬长剑
    沈羽又发了噩梦。

    梦中迷雾四起,  万卷江山模糊不清。风声凄厉,却怎的都吹不散这浓重的雾。她一人孤零零被黑雾包裹其中,不知风从何处来,  不知身往何处去。她踉踉跄跄地顶着风往前走,  周遭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忽的一阵尖利龙鸣划破迷雾,那黑龙瞪着血红的眼睛朝着她撞了过来。她心中大惊,抬起双臂挡在身前只觉后退无路。

    “时语,活着”

    惊慌之中桑洛低声叮咛盘桓耳边。

    “时语,活着”

    崩天裂地之感,  她只觉脚下一空似是要坠入无底深渊。

    沈羽惊呼一声从梦中惊醒,身上的衣衫竟都被汗湿透。窗外刮着大风,这风声如梦中一般,  凄厉绝响,让人心惊。她翻身下床,  跌跌撞撞地走到桌边,抖着手将烛火点亮。室中有了光,  她心中才稍稍安定,拎着茶壶大口大口地将凉茶灌进肚子。

    风从门窗缝隙之中透进来,  烛火微晃,  她咬了咬牙,  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正发着抖。

    自从中州回来之后,她从未抖的这般厉害。便是在那黑龙面前,  她也从未抖的这般厉害。

    擦了擦面上的汗,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站起身子走到窗边,将自己的长剑拿起来,靠墙坐了下来。

    长久以来,  每在心绪不平时,她总要抱着这一柄长剑,静静地坐着。她闭目良久,直到听得外面一声响雷,有大雨落下,才缓缓地睁开眼睛。她侧身推开窗子,雨便飘洒进来,清凉雨点噗噗簌簌的打在她面上,终觉得清醒许多。

    她轻轻地擦着手中长剑,眼光看向窗外那一片黑暗的雨幕,耳边又回响起梦中,桑洛的那一句话。

    这句话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之中,从未忘过。

    沈羽深吸了一口气,试着让自己沉静下来,细细地回想起近日种种。

    自舞月从南岳来,将蓝盛一事的前因后果勾连清楚,几十年前的许多事儿,逐渐清晰。祖父曾在中州屠龙,回返之后,不过多久便因病离世,若舞月所言为真,那蓝盛做出这种种祸事,不过只是为了让昔日逝去的人活过来。可这诡怪离奇的蛊术,究竟有几分真假,蓝盛又会否真的寻着这一柄假的长剑而来,谁也不知。

    不管蓝盛来与不来,这假的长剑,终究要由舞月带回南岳。他们又会否看出来这剑中有假若是看的出来,那便是桑洛不义,刚刚结束的战乱,会否因此再起若是看不出来,一国百代,皆以此假剑为真,若后世真遇龙祸,又要如何对抗

    沈羽摇了摇头,心中有半分的嘲笑,笑自己何须去为南岳想的这样多。

    可这长剑,究竟是真是假

    沈羽心中又是微微一沉。握着剑柄的手不由得用力。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剑,剑上的鹰爪纹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穆公说的对,当日这长剑一断为二,亦是神工坊重新锻造,才将其接洽如斯。或许,神工坊中,真有能人可仿的毫无二致。可她心中依旧疑惑,舞月那般的心思,定也会防着桑洛用一柄假剑瞒骗她,她又怎会轻易相信,这剑定就是琼公剑

    沈羽皱着眉,转而看着手中的剑。她心中百转千回,终究没有按下心中疑惑的念头。她疑惑,并非因着疏儿言之未尽,也并非仅仅因着那匣中长剑太过真切,只是因着四年前的一桩旧事。

    龙泽战前,父亲亲手为自己锻造这长剑,将这剑递来之时,曾在锻庐之中说过,鹰爪长剑锻造之法世代传承,便是天下神工,亦难打造出一模一样的。沈羽与兄长便即问道,真如父亲所言,一人一剑,举世无双,若是日后有人仿造,如何可辨真伪

    她记得清清楚楚,当日父亲只是微微一笑,道了一个字“火。”

    泽阳长剑用料极难寻,锻造之初还会加以骨粉催化,此锻造之法并不难,难在如何执齐。若加入骨粉的分量不对,剑便不可用。是以相较普通兵器,鹰爪长剑更坚硬不易催折。若要便其真伪,以烈火烤炙一个时辰,若其为真,便可见剑身悠悠青光,如鬼魅夜行。

    沈羽心中鼓荡,她抬眼看向桌上的剑匣,眉头越来越紧。

    她不知自己此时心中究竟作何想法。

    她怕。

    她怕这剑浴火之后,真的泛出那鬼魅青光,若真如此,那么疏儿与穆公所言一切,都是在瞒骗自己。而桑洛,是真的找人掘了祖父的陵墓。

    她还怕

    她怕这剑浴火之后,并未泛出青光。若真如此,她便是误会了桑洛、疏儿与穆公,她又怎么可以如此误会身边最亲近最信任的人

    她就这样定定地看着那剑匣,鬼使神差的站起身子走到近前,双手抚在上面,数次摩挲之后,咬了咬牙。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响雷随即而来。

    望月阁的白纱幔帐被吹得来回摆动,桑洛靠坐在矮几旁的榻上,一手撑着头,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外面的风雨声渐大。

    疏儿挑了挑灯头烛火,摸了摸已经微凉的茶壶,轻声问道“姐姐,已然这样晚了,还不歇着么”

    “把灯熄了吧。”

    疏儿微微一愣,旋即点点头,吹熄了这唯一点着的油灯。周遭一片昏暗,她有些不适的眨了眨眼“此处风大,若姐姐要睡下,怕是要着凉。”

    “你说”桑洛在黑暗之中,微微睁开眼睛,目光看向幔帐外面的雨幕,许久,才又低声说道“她能看出那长剑的真假么”还未等疏儿作答,便兀自低笑,如自言自语一般说着“她能看出来。是不是”

    疏儿蹙了蹙眉,却不知桑洛为何有此一言“初予她看那长剑时,少公面上神色,确是颇为惊讶。但我与她说过缘由,她倒并未再纠结此事,神工坊能工巧匠极多,技艺巧夺天工,少公亦是知道的。”

    桑洛低声淡笑“你以为这些话能骗过她么疏儿,你错了。她不曾纠缠你这件事的真假,不过只是将疑惑藏在心里罢了。”

    疏儿跪坐在桑洛身边,不解地问道“疏儿不懂,姐姐为何如此笃定或许少公,是真的信了。”

    “当年燕林一战,她的长剑一断为二,我自燕林寻她之后,携剑而返,命神工坊重铸此剑。彼时,执齐主事曾与我说,泽阳长剑沈氏公族数代传承,铸造之法与众不同,坊间从未有此铸法,直到他重铸此剑,惊觉其淬火之时泛出幽幽青光,才知这剑的绝妙在何处,只是这分量极难拿捏,便是他,也把握不到精髓。是以这断剑,虽能接洽如新,可断裂之处比起未断之时,仍差了许多。尽管如此,此剑也依旧不失为一把好剑,征战沙场亦可披荆斩棘。”桑洛悠悠地说着,不由轻叹“如今想起,已过去四年了。四年,不长不短,让我忘去了许多事儿。而我或可忘却,她却不会忘。”桑洛目光平静地看向疏儿“她一定记得,也一定会用这样的法子,去辨别真伪。”

    “可”疏儿面带迷茫“可若如此那我们如此瞒骗,往来三月的筹谋,岂不是付诸东流”

    “往来三月的筹谋,并非为了骗她。”桑洛闭上眼睛,疲惫地呼出一口气“只是为了骗我自己。”

    疏儿微微蹙眉,沉静许久,“姐姐,”她双手绞着帕子,迟疑道“姐姐是有意如此”

    良久沉默。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龙祸不祛奸佞不除,边境不安民心不稳,长此以往便会酿成大祸。届时,山岳崩塌,黎民受苦,人命尚如草芥,谈何君臣情义,一族荣光。纵观天下,万卷江山,与山河安定百姓荣康比起来,区区一把剑,又算得了什么”桑洛面色平淡,似是在说着全然与自己无关的事儿“你说,你与我,跟这偌大的天下比起来,是什么”

    疏儿抿了抿嘴,微微一笑“不过沧海一粟。”她心中明了,只是心疼担忧地地看着桑洛“姐姐做此决定,为国为民,却伤人伤己,少公如此聪慧,你二人心中皆割舍不下,何须定要将她推之千里之外若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还记得”桑洛轻轻地打断了她的话,“还记得去年冬日,我与你殿外看雪,彼时我曾与你说,她若不能留在我身边,这偌大的皇城,至高的王位与我而言,就真的只剩下权利的争斗、无情的冷血了。那样的日子,怕是比起昆边,还要冷上千倍万倍。”

    疏儿闻言,周身微微一震,双手拉住桑洛的手,只觉她手心冰凉,没有半点温度,她心头沉重,喉咙哽咽,便是声音都沙哑起来“姐姐”

    “如今,我终日里都觉得冷。”桑洛面上却带着淡淡笑意看着疏儿“但我也与你说过,昆边那样的日子,再不会有。”

    疏儿点头,却又摇头,许久说不出一句话,她红了眼眶,紧紧握着桑洛的手“我知姐姐一路走来有多艰辛,心中有多难,你想护住身边的每一个人,疏儿只恨自己,总是帮不上忙。可可我替姐姐难过。姐姐本可不必如此”

    “疏儿”桑洛静静地看着她,轻声低语“金戈霜冷,铁甲幽寒,”她说着,冷漠的目光缓缓变得柔和“皆是为了护住它身后的一腔忠诚热血。”

    雨声渐大,豆大的雨滴重重的拍打在皇城的石板路上,将这城中所有的一切,狠狠地冲刷着。

    长剑当啷落地,沈羽双腿一软跪落下来。

    炉中的火烧的极旺,突突窜动的火苗乱了她的心。

    一道响雷落下,夜中的雨,一直未停。

    作者有话要说  桑洛有没有nei味了我胸前的红领巾更加鲜艳了,有没有

    疏儿有有有必须有我要紧紧跟随在课代表身边。

    沈羽oc这剑特么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