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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终难抛心意
    闷雷滚滚,  骤雨不停。桑洛回到寝殿时,已过寅正,她周身冰凉,  分外疲惫。疏儿替她换下衣裳,  听得她不住咳嗽,又给她端了一杯热水来,担忧地催着她快些歇息,莫要再想这些事儿。可她却只是摇头,只是喝了两口水,便又剧烈地咳起来。

    疏儿看的心焦,  桑洛却又不让她去寻医官来瞧,只是急的跺脚。桑洛瞧着她那样子,只是摇头“我这毛病由来已久,  你也不是头一天瞧见,医官除去开上几副药,  还能做些什么呢”她哑着嗓子,看着疏儿,  无奈的笑了笑“你既不想去睡,留下瞧着我也是担心,  去替我熬一碗药来吧,  我喝了药,  便去睡会儿,如此可行了”

    疏儿这才点了点头,  临行之时还不忘嘱咐门口仆从,若吾王有事,快些去寻她。

    桑洛听得门外脚步声远,这才闭上眼睛,  苍白着面色靠在墙边,抬手捂着闷痛的胸口,只觉一阵窒闷。她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子,一阵风夹着细碎的雨滴扑面而来。她微微低喘着,将窗子撑的半开,双手搭在栏上,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才觉得清醒几分。

    雨声之中,窸窸窣窣的几声脚步。桑洛心头一惊,却见半开的窗外,一身熟悉的衣裳,在大雨之中,已然湿透。她一阵剧烈地咳嗽,慌着要把窗子落下,还未抬手,双手便被窗外的人按住,紧紧地握着,怎的也挣不脱。

    “洛儿”

    窗扉半掩,桑洛看不到沈羽的脸,可那双握着自己的手,满是雨水,冰凉至极。她知自己挣扎无用,索性任由她握着,一动不动。

    沈羽周身湿透,隐在雨幕黑暗之中,低着头看着自己握着桑洛的手,只是叫了一声,便觉喉咙哽咽。她知道若是自己请见吾王,定会被拒之门外,可她知晓此剑为真,惊慌失措。

    姬禾来时,她已到了此处,只听得桑洛在殿中不住地咳嗽,想及此间种种繁杂事,心中疼痛,却怎的也没有勇气进去。桑洛与姬禾所言,她听得真切,想得明白。她知道桑洛做此打算是为何,瞒着自己又是为何,在桑洛与泽阳之中,她不知作何抉择,她心中烦乱反复不定,百转为难,若今日不见桑洛,她总难安。

    而桑洛挣扎几下不再动弹,也不言语,让沈羽更是心中笃定。她笃定桑洛早就能猜到,能猜到自己迟早会知晓这把剑就是从泽阳所得。或许,桑洛心中亦明了,自己或早或晚,都会来寻她。

    可如今她就这样,站在窗外与她一墙之隔,握着她的手。除了唤她一声,却不知从何说起。

    沈羽面上皆是雨水,红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许久,低声说道“你知我会来,是不是”她说到此,等了片刻,桑洛却不曾回答,沈羽自嘲般地笑了笑“让穆公往泽阳去,本意并非督建高墙,只是为了去寻我祖父的这把剑。”

    “盗剑之行,是我指示。穆公于此一概不知。”桑洛沉下面色,闭上眼睛忍着一阵阵的窒闷之感,哑声说道“若公要怪,可怪我。”

    沈羽抿了抿嘴,她自然知道桑洛为何有此一言。可也正是因着她心中明白,才更觉心中酸涩,她微微摇头“此事,你不该瞒着我。便是有一个人要去将这剑取出来承担这不孝不仁的罪名,该是我,不该是你们。”她低下头,握着桑洛的手又紧了紧“你心中所思所想,时语明白。你想一个人扛下所有怨恨罪责,从不曾真的要去伤害我们任何一个人。或许,这便是坐在这王位之上的不易。”沈羽说到此,眼中满是泪水,心中阵阵抽痛,她咬了咬牙,“洛儿,你想用这样的法子让我远离你,让我觉得你变做了另一个人么你错了,我从未觉得你变了,纵使这皇城之中的许多人这样说,纵使日后天下人这样讲,你在我心中,都从未变过。我知你心中在担忧什么,惧怕什么,更知你如此做,是为了什么。”

    “若公今夜此来只是为了与我说这些,大可不必。”桑洛声音冷漠,听不出半分的情绪。

    “我今夜,心中繁杂,脑海之中一团乱麻。”沈羽吸了吸鼻子,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或许我本不该来。可我今夜发了噩梦,梦见了你。”她勾了勾唇角,不知是哭是笑,“我总是梦见你,梦见那日你与我在辰月教中,舞月要将我带走之时,你与我说,时语,活着”沈羽说着,不自主的笑了,边笑,眼中的泪却越多,从笑,变作低声的哭泣。

    桑洛面色更加苍白,红着眼眶却用力的咬着嘴唇不让泪滴落下来。她知道不能再让沈羽如此说下去,可如今她说的这些话,除却引人难过伤神之外,还能怎样呢国与家,她早已做下抉择,今日之事只是一个开始,日后,还会有怎样的事儿终有一日,她会变成那个如父王一般的人;终有一日,她的心会彻底变得冰冷。

    可沈羽不一样,沈羽的心,是热的。

    回忆过往,不过徒增伤感罢了。

    “过往旧事,无须再提。沈公是泽阳之公,有自己的一份责任。今日,我为舒余一国掘你祖父陵墓,欠下你泽阳一份恩情,待诸事安定,定会回报。”桑洛只觉阵阵晕眩,撑着力气站稳身子,低声咳嗽起来,“若沈公不愿领今日王令,我可换人替你前往若无事”

    “我愿去。”沈羽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坚定地复又说道“你说的不错,我既是泽阳之公,该有自己的责任。此事,非我不可。若我可除掉蓝盛,便是为天下除去一块心病。我不仅要除去蓝盛,回来之后,我愿与穆公同往及城,抗昆池女姜。国中之事,但我能做,定会不遗余力,死而后已。”

    桑洛的手微微抖了抖,用尽力气稳着自己的身子,将手抽了回来,转过身靠在窗边“沈公高义,我心甚慰。”

    “洛儿”沈羽低着头,双手搭在窗边,许久,轻声地祈求一般地说道“你可否再唤我一声时语。”

    桑洛在心中低叹,低声开口“今夜雨大风急,沈公该早些回去。”

    “有时,我会想些不着边际的事儿。若当日,你与我就在南疆山水之中,不曾回来这里,多好。”沈羽怆然一笑,收回双手,往后退了两步,站在雨中,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她兀自摇着头,低声自语“只可惜,这世间诸事,从不给人回头的机会”

    雨声渐大,风声愈急。脚步声去,最终湮没在一片雨声之中。

    桑洛只觉周身寒凉,胸口闷痛。她转过身子,这才彻底推开窗子,方才沈羽站的地方早已空无一人,只留下满庭寂寥。她再也站不住,贴着墙壁坐了下来。

    沈羽那最后一句话回荡耳边,怎的也挥之不去。

    过往数年,无论遇到怎样的事儿,便是面对生死别离,沈羽也从未说出过这样的话。而今夜,她那意冷心灰的样子,让桑洛如置冰窟,如临深渊。

    双手指尖,早已冰凉。可方才那熟悉的触感却萦绕不去。桑洛张了张口,却只能在心中唤了一声时语。她不敢说出口,也不能说出口。可

    何至于此

    桑洛双目空洞地看着这偌大的宫殿,只觉得阵阵晕眩。她不住地低喘着,直到疏儿端着药碗进来,惊慌失措的将她扶住,才不至于倒下去。

    疏儿扶着桑洛,抬头瞧着那大开的窗子,有那么一忽儿的慌神。她将桑洛扶到床边躺下,喂着她将药喝下去,试探着问,桑洛却只是闭口不言。她不敢再扰,只是起身去关窗。

    而桑洛低哑的声音却从屏风后传来。

    她说“开着它。”

    疏儿的手扶着窗棂,微微蹙眉,心中明了一二,却仍是咬牙将它关了。她转身回到床边,跪落身子,瞧见泪从桑洛眼角滑落。她恭恭敬敬地趴伏在地磕了头,再起身时,眼眶也是红着。

    “我知姐姐方才,许是瞧见了什么人。这一年来,姐姐每次如此,都是因着她。”疏儿面容沉肃,知道自己说起这些又要引得桑洛不悦,却依旧说着“今日如此,明日如此,日日如此,往后如何疏儿不愿再见姐姐病容忧虑,心事重重的样子,亦不想让姐姐终日为此所困。是以,今日疏儿斗胆抗命将那窗子关了。”她咬了咬嘴唇,深吸了一口气,复又说道“昔日在昆边,姐姐面对那样的困难,都不曾有过这般的样子,而如今,操劳国事之余还受心事烦扰,身子每况愈下,是我不愿见。若姐姐要责罚,疏儿愿自行领罪。只求姐姐,顾着自己的身子,不要折磨自己。”言罢,跪伏在地。

    桑洛不语,她侧过身子,闭上眼睛。

    许久,她低声说道“我累了,你去吧。这几日,我身子不适,若有要事,可着荀相来报,旁的人,不见。”

    疏儿长舒了一口气“是。”

    作者有话要说  桑洛导演,我好累。

    疏儿导演我的戏份你是不是剪了

    沈羽导演,我被雨淋的要感冒了,感冒药给报销吗

    导演感到心痛,心脏病要犯了。

    桑洛呵,自己写的文,跪着也要写完。欠我的工资先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