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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零章 飞蜈朝北斗的五鬼位
    在场的人脸孔立刻不好看了, 气派恢弘的墓葬前弥漫着一股子怪异的气氛。

    谁都不想一件无头案子没有查清之前,又多出一件无头案子来。查案是刑部和大理寺的差使,北镇抚司的小子们暂时还不想抢别人的饭碗。

    谢永帮着大伙又问了一句, “大人怎么懂这么多”

    语气里有一半的不信。

    因为怎么看这个面相贵气的青年都不是一个奇人异士, 最起码不是能沉下心专研学问的。说句不中听的, 身手也不见得顶好, 在北镇抚司里连前二十都排不上。

    谢永和这位大人小磋过,可以拍着胸脯说,周秉除了骑马射箭是强项之外,在寻常人当中还算个高手。但毕竟在富贵窝长大, 论起真刀实枪的对仗就是个渣渣。

    被人当面质疑, 周秉不自在了。

    那是在上一辈子他发达了, 就学着别的富贵人给自己老爹迁一个风水更好的阴宅。偏偏办事时不牢靠, 花大价钱请的风水先生被对头收买, 定了一个看起来无比风光, 其实却是至毒至极的一处山岭。

    那个处心积虑的对头就是陈文敬, 因为太多的事追着赶着碰上了, 两个人结了死怨。

    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样,陈文敬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来上一记阴的。周秉是个记吃不记打的, 仗着小性子偏偏要时时刻刻地撩拨着, 这不就把人彻底惹毛了, 背地里使出了这个歹毒的计策

    那一年周秉正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忽然接到老祖母身子骨不好的消息。跑死了几匹马, 才勉强见了老太太最后一面。

    丧事办完,后知后觉的周秉被里的糟心事弄得起了疑心,悄悄把迁坟的事往后移,还另外请别处的高人看了。

    人好心告诉他, 先前他选的那块地叫飞蜈朝北斗,是相当凶煞的五鬼位。只要把亡者的骸骨放进去,风水就盘活了,总要前前后后死五个人才能罢休

    所以周秉不是对玄妙的风水术突然感兴趣,而是他只认得这一个。

    这会面对众人不好露了底,就半真半假地含糊应对,“我从前在乡下时最喜欢到处游荡,凑巧在别处见过这样的坟,现在回想起来那座旧坟应该就在江州县境内。

    开头我还没想起来,站到高处才记着这回事。那一子几年间就成了绝户,万贯产都落到不相干的外人手里。很多人都说是他的祖坟埋得有问题,因此当时的印象特别深”

    谢永敏感地察觉这位没把话说透,又经不起细琢磨,就试探着建议,“我派人回江州县衙,叫上仵过来开一回坟,查一查余老太爷到底是不是死于非命”

    周秉摇头,“我所说的也只是乡野传说,做不得十分准。但是民间的东西也不能全盘不信,原本在这之前,我也不是很信的”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言语,“我的意思是先不要惊动太多人,要不然把摊子铺得太开,话说得太满,到时候打的是我们自己的脸”

    青年的头微微侧过来,浮在雾气里的鬓角干净整齐,声音幼细而轻微。

    “五鬼穿兑宫生凶星,其凶尤烈。长男夭寿,失盗、官讼、鬼怪祟祸不单行。听说埋在五鬼位的坟主心里有大怨气,前前后后至少要五个人陪上黄泉路才能罢休

    谢永心里蓦地一寒,这件事的确不能声张。

    因为加上余正富,江州县衙里有记录的,正正好五个人死于非命半夜、血尽而亡、无人看见过凶手的面目,最为蹊跷的是就连同在一个屋里的枕边人都没有惊动。

    若余老太爷也去得古怪,说不定另外那五人也是死于某种莫名其妙的术法。上头催得急,让尽快结案,可要是把几个人死于风水之术报上去,大伙的官只怕也做到头了。

    谢永一咬牙,扬手做了个手势,立刻有人着手去办。

    这时候那个领路的老头儿终于吭哧吭哧地爬上来了,一看这些人抄着伙竟然在掘坟,立刻把眼睛瞪圆了,咋咋呼呼地叫唤,“朗朗乾坤,你们无法无天”

    声音高亢,再咋乎也许就要惊动更多的人。

    谢永上去就是狠厉的一巴掌,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和善,骂骂咧咧地使诈,“老实交代,余正富的亲爹到底是怎么死的打量着天高皇帝远,你们就敢欺瞒衙门,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老头儿一张苍老焦黑的脸顿时刮出血丝。

    他虽然有些痞懒,但也被突然变脸的官差吓破了胆子,趔趄倒在地上双手急急地直摇,“我们虽是一个村住着,可并不怎么来往。有人说余正富为了争水娃相中的那块宝地,自个拿锄头薅死了他亲爹,连夜装在棺材里”

    这时候不用他解释,众人都知道水娃必定是指余得水。

    谢永见过无数稀奇古怪的事,但是为了一块所谓的风水宝地把亲爹杀了的,还是第一次碰到。和周秉对视一眼,继续追问,“人在里干的事,怎么传到外头来了,还有鼻子有眼儿的”

    大有不好好回答,就又抡大巴掌伺候的架势。

    老头儿顿时老实多了,畏首畏尾的蔫着。

    但被人质疑还挺不服气,“我们山里人虽然过得穷,可只要勤快就不缺吃的,个个都是好猎手。那余老爹身子骨比我还结实,一双铁腕子能摁住牛头,一个人在山林里转悠半个月都没事。

    头一天还有人看见余老爹在房前屋后晒太阳,第二天就莫名其妙的死了,住在隔壁的人还听见他半夜三更有杀猪的响动。哼,什么猪这么金贵,非要半夜来宰”

    原来这伙也是道听途说,根本没有真凭实据。

    周秉没有发话,谢永只得继续问,“知不知道余得水现在在什么地方”

    老头儿满脸愤愤,只差跳脚,“水娃是好人,这十里八乡只有他认得字。谁写信寄信,拿了个鸡蛋求到他的门上,必定不会推辞。还懂一点风水命理,我们这里嫁女娶媳,都要找他翻黄历请个好日子。

    可惜好人没有好报,空有一身本事却惹祸,让余正富这个头顶烂疮的伙生生给害了”

    难怪连江州的马县令都说余得水在民间的威望甚高,就连这么一个一无是处,混得和乞丐差不多的老头,都愿意为他打抱不平。

    谢永有些恼火地错牙,这老头儿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嘴里却推三阻四东拉西扯,没有一句说到点子上的真话。

    周秉把人招过去,蹲在一处斜坡上上上下下抛着一锭碎银子,“这余得水是不是有点门道”

    碎银子在太阳底下散着诱人的光泽。

    本来老头儿好像抬步要走,这会子走了两步又有些舍不得。回头逡巡了一会儿,就跟着蹲在斜坡上。也许是看周秉长得格外顺眼,也许是看在银子的份上,犟头八脑的老头儿终于消停了。

    老头儿不怎么怕事,被狠抽了一巴掌也不长记性。嘿嘿地凑过来,露出一口焦黄的烂牙,“我看你才是当头的吧,戏台子上都这样演,先出来的都是些小卒子”

    这人大概是想跟官府的人攀一点交情,可惜态度实在不像样,神神秘秘的,“我只跟你一个说,水娃有大神通,心又善,只是这个人不愿意显摆,老往人后躲。我要是有他那样的本事,早到县城吃香喝辣的去了”

    周秉没答话,拔了一根野草放在嘴里嚼,耳朵却竖着。

    老头儿抿着嘴满脸自豪,只差赌咒发誓,“真没骗你,只有我们老一辈人才叫他水娃子这附近的乡民都尊称他一声余师傅,其实背后叫余神仙余菩萨的都有,只是他不喜欢,大伙只能悄悄地叫。”

    老头儿絮絮叨叨的,说大前年他隔壁的女儿长大了,有媒人带邻村小伙子过来相看,那提了十挑礼物,诚意十足。但这女儿的娘不放心,专门请了水娃过去看一眼。

    水娃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不见外地说了老实话。

    说那的小子精明能干,但行走姿势好象稍有趔趄,可能不得长寿。还有对方的亲娘从耳垂到下巴的肉过于丰满,这就是所谓的横门肉,只怕日后婆媳之间不好相处

    可那当亲爹的贪图对方聘礼给的丰厚,一咬牙还是把女儿嫁了过去。

    没想到年初成亲,那女儿年尾就成了寡妇。当婆婆的不依,非到处说是儿媳妇克死了自己的儿子。好好的女子,差点就被活活逼着跳了江。老两口子到现在都后悔,叹息当初没有听从水娃子的劝告

    这时候太阳光终于直直射进来了,却是金红的残阳,像血一样地撒在墓碑的侧面,另一半依旧笼在浓重的阴影里。

    周秉不错眼地喃喃,“这果然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老头儿没脸没皮,透着一股乡下人滚刀肉般的油滑。

    “那是,神仙一样的人,能跟凡人一般见识吗余正富以为占了大便宜,其实是人在历劫,是在凡间磨炼心性。根本就用不着水娃出手,老天爷就帮他收拾了恶人”

    前头传来哐当哐当的声音,好像已经挖到底了。

    北镇抚司的人着实厉害,也不知他们从哪里找来的铁锹撬棍,一会儿功夫就把深达两丈,看起来很坚实的坟堆给刨开了,连拃长的木钉子都起了好几颗。

    这毕竟是见不得光的事,谢永一马当先不顾凌乱肮脏,上前一脚踹开厚重的棺盖。

    棺盖砰地一声掉在地上,砸起无数烂枝碎屑。长满滑腻青苔的石头上,有不知名的黑色虫蚁惊恐地四下逃窜。

    大概已经埋了数月,棺木虽然完好,但身上厚厚的织锦被褥被污浊的尸水浸湿了,上半截躯体倒是完好。脸上蒙着一张薄薄的金箔面具,依稀可以清楚看到这人身材纤细。

    尚完整的头上带着嵌了玉石珠子的贵重首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并拢放在胸前的尾指上套着两只小巧的白玉环戒指。穿着一件织折枝牡丹花的茜蓝闪缎袄裙,荷花纹的白衬里

    这根本不是年迈老翁。

    分明是一个正值豆蔻的年青女郎。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写文清净,写这段有点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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