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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第 132 章
    这头白珠和天璇总算是顺顺利利逃离了燕京,  才到涿州相交的地界上,就听说了辽国求和,耶律璟有意让出燕云之地的消息。

    因打了胜仗,  个个都是扬眉吐气的,  一径入了莫州,便提前同当地官员取得了联系,后来高怀德带着人浩浩荡荡过来接她,一见到人眼泪水都滚落了下来。

    难以想象一个三十多岁的高壮男人,  威风凛凛的驸马爷,抹着泪哽咽道“下头人来报,  我还以为是开玩笑的,没想到王妃真的回来了”哭罢了又咧嘴一笑,“看来还是拳头硬好使,如今眼巴巴地将王妃给送回来了,  是讨饶不成。”

    天璇却白了他一眼道“才不是呢是我们自己逃出来了,早几个月前王妃就开始部署回来的事情了,  就是怕两国开战,我们成了人家手里的筹码,以此来要挟王爷。”

    高怀德听完以后,  脸上尽是笑容,  “王妃运筹帷幄,真是女中豪杰啊”

    要说先前他还不清楚为什么殿下不把王妃救出来,  如今到了这个份上,  一切水落石出后,  他可算是全都看明白了,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若没有王妃,  他们根本不知道那耶律罨撒葛居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几万的忠顺军可就要趁虚而入了,可见辽人生性狡诈,不能与虎谋皮。

    先前他还不大明白,为什么晋王殿下那样无情无绪的一个人,偏偏去了一趟金陵,就对着周氏似乎着魔了一般,从求娶到成亲,短短不到半年的光景,简直是一气呵成,现在他才明白,样貌都是其次,光是这份心性,别说天底下的女子了,就是男人也没几个能比得上。

    高怀德仗义恩仇,平生最佩服这等人,他拍着胸脯下保证道“往后除了殿下,我就只听王妃的,王妃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白珠笑了笑,揶揄他道“驸马爷这话不对,你应该要听长公主的,夫妻一体,同心同德才是。”

    而后又是几句玩笑,她便直奔赵光义那儿了。

    其实半道上她就和人碰上了,仔细算来,又是有几个月没见了,模样没什么大变化,但眼底的忧郁却愈发深重,唯在见到人的那一霎,才迸发出一丝光亮来。

    随后天璇便被傅潜提拎了出去,屋内夫妻久别重逢,屋外兄妹也要叙话。

    该说什么呢,她先头满脑子都是辽国的事情,如今尘埃落定了,合该有很多话说的,但不知为何,二人竟一时相顾无言,赵光义也静默了片刻,最后伸出手敞开怀抱,只说“抱抱。”

    那么一瞬间,白珠心头似乎被榔头给重重击了一回,怦怦直跳个不停,她望着人,那张原本叫她不算喜欢的脸庞,那略带疲惫的眉眼,深深烙印进了她的眼中,她站在那儿,不知今夕是何年。

    赵光义见她不为所动,只是轻叹一息,然后走过来将她纳入怀中,男人不扑香粉,这儿也没条件焚香,但他身上有淡淡的皂角香味,并不难闻,她落进了一堆柔软的云层中,温暖且踏实,让她能放下所有防备,全身心地沉迷在其中。

    那是从未有过的,白珠多久没有这么感性的时刻了,她握住他的衣袖,倦怠闭上了眼,恍若穿过了多少光阴岁月,在她记忆的最深处,有某些画面与此重合。

    但来不及细细感受,就被外头的争执声打断了,白珠睁开了眼,赵光义一手挽住她的臂膀,朝着门外看去,“好像是天璇和傅潜的声音。”

    他们推门出去,廊下的兄妹一个眼含热泪,一个面若冰霜,天璇手里还紧攥着那只镯子,声声哽咽道“这么多年了哥哥,你从来就知道把我关在家里,请师傅叫我琴棋书画,女红针工,可你从未问过我想不想,喜不喜欢,你满心只想把我打造成一个名门淑女,嫁个好郎君,然后一生相夫教子,可我骨子里就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你非得把我按进那四四方方的模具里,随意捏造啊”

    傅潜眼如锋刀,所过之处能斩断一切阻碍,“你还小,你只知道一腔热血,却不明白世俗险恶,自打你离家出走这些时日,也算是吃到了苦头,若不是遇上王妃,你早就不知道被人给卖到哪里去了。璇儿,我只是希望你能像天底下所有女子一样,过着最普通最顺遂的生活,不再像我们小时那样颠沛流离,这有错吗”

    “是你没错”天璇大声哭道“你怎么会有错,长这么大你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我只有听命的份儿,既然如此,你还需要什么妹妹,你不过是需要一个傀儡罢了,我早就大了,不能逆来顺受听之任之,你就当从来没有过我这个妹妹吧”

    傅潜上前捏住了她的双肩,眸色阴沉道“你为了一个男人,还是个辽人,就要断了我和你的兄妹情分”

    天璇一面哭一面倔强道“我知道你看不上质睦,也知道你恨极了辽人,我在你眼里就是个被男人花言巧语哄骗昏头的女孩子,你从来不肯放手让我长大,我其他的都可以听你的,但唯独质睦,不可以。”

    傅潜夺走她手里的镯子,狠狠摔在了地上,他一字一句道“你信不信我会杀了他。”

    天璇哭着哭着竟笑了,“信,我怎么不信,我还知道你会把我抓回去,继续关在东京府那处宅子里,但日子是我自己过的,只要我不愿意,就算你逼我嫁人,我也不过是具行尸走肉罢了。”

    眼见二人情况不大对,赵光义忙把他们分开,白珠搂着天璇给她擦眼泪,赵光义则冲傅潜摇着头,示意他冷静。

    傅潜脸上的血色都褪尽了,他自嘲道“没想到啊养了十几年的妹妹,还不如一个认识几个月的男人来得亲近,我这个哥哥,做得真是失败”他说完朝着赵光义拱了拱手,便阔步离开了。

    天璇呢,低头将地上摔坏的镯子捡起来,用手帕抱好,泫然低噎道“王妃,这还能修好吗”

    白珠看了几眼,道“有些金丝松了,嵌珠便移了位置,好在镯面没磕坏,回头将金丝紧一紧变好了。”她欲言又止,“天璇你哥哥好像很伤心。”

    天璇说她知道,“我和哥哥相依为命多年,最苦最难的时候我两天没吃饭,他从外头挨了一顿毒打,偷来了一个馒头却全给了我。后来在镖局出了事,我被人当众戏弄,说要将我卖进青楼里,哥哥为了我,险些丧了条命,这些事儿我都记得,天底下再没有比他更疼我的人了。”

    白珠说“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说那样的话叫他难过呢”

    天璇一颗颗眼泪掉落在手帕上,洇染了大片深色,“可我也想保护他啊,我也想让他有朝一日不那么辛苦,可以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不必把脑袋挂在腰上讨生活,可他把我的翅膀都折断了,逼着我去做个操持家务的后宅妇人,那他就会一直记挂着我,到我成亲,他要记挂我的夫君好不好,婆母好不好,生了孩子,他要记挂孩子好不好,那他就会一辈子为我活着,永远都那么辛苦”

    所以有的时候,一味呵护着人并不是什么好事,那只是自以为是的保护,可一个人该学会的是怎样去面对困难,而不是去避免困难,不是吗

    在暗处的傅潜听到这话,不由攥紧了拳头。

    就在白珠宽慰天璇时,前头便有人悄悄来传话,说有位自称是辽国二殿下耶律贤身边的近使,想见王爷一面。

    这头白珠安顿好天璇,同赵光义相视一眼,他唇角浮现了几丝笑意,道“看来辽国真正叫人忌惮的,不是辽皇帝,而是这位二殿下啊。”

    白珠算是领教过了耶律贤,加之她知道后面历史发展的轨迹,所以提醒道“这位二殿下在辽国颇有人心,且也很得辽皇帝看重,行事老谋深算,恐怕是为了燕云之地的谈判而来,你可要做好准备。”

    赵光义说无妨,“无非威逼与利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