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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逐海飘流傲来国(4)
    他外表上的冷漠、孤傲、无情只不过是心中多情似火却又自卑自怜,不敢把“爱”宣诸于口的另一种表达方式罢了。

    正如体内中了热毒的人,五脏六腑几欲焚毁,而肌肤却寒冷如冰一样。

    他听白娥口气中似有以身相许之意,心下惊喜逾恒,却又有些惴惴不安,似乎这礼物太过珍贵了,竟不敢伸手去接。

    白娥一怒便欲发作,不想扯动了伤口,痛得呻吟出声。

    蒲星忙走过去,惶恐道:“你,你怎么样了?”

    白娥“扑哧”笑道:“我怎么样,你看看不就知道了,还假装关心人家,连正眼也不瞧人家一眼,我就惹你恁的厌恶?”

    蒲星嗫嚅道:“不是,不是,我只是……”

    白娥佯怒道:“你怎样?不过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开罪了你,你便一直记恨在心。你既恨我,还救我作甚,与其受你的冷淡,还不如死在那些蛮夷人的手中。你是存心戏弄我,欺负我。”

    说着,竟真的动起气来,嘤嘤啜泣起来。

    蒲星登时急得手足无措,头如斗大,期期艾艾道:“不是,不是,天地良心,我从没记恨过你,我第一次见到你便爱上了你,只是觉得配不上你,我……”

    白娥心头狂喜,蒲星爱她,她焉能不知,可是蒲星矜持冷傲的态度却令她不敢十分肯定。

    现今亲自听他表露爱意,倍感受用,不禁喜极而泣。

    蒲星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向女孩子表达爱意,羞得无地自容,把脸埋在床上不敢抬头,心头怦怦乱跳,更怕这位刁钻的姑娘,一口回绝他,那便只有自寻了断的份了。

    待了有顷,只听到白娥低细的啜泣声,细微几不可闻。

    抬头看时,却见白娥秀美的眼睫上挂着两滴泪珠,便如鲜花上的晨露,脸上却如溢春花,烛光下艳丽不可方物。

    蒲星看得痴了,一动也动不得。

    白娥娇嗔道:“瞧什么,贼忒兮兮的,又欠我用酒泼你了。”

    蒲星笑道:“我但求有你天天用酒泼我,别无他求。”

    白娥娇笑道:“怎样,整天摆着君子、道学的面孔,却也会油嘴滑舌,干净是个伪君子、假道学。”

    蒲星笑而不语,顺势上了床,钻进被子里。

    白娥不再取笑他,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上。

    蒲星却不敢有所动作,怕牵痛了她的伤口,如根木头似的躺在那里。

    白娥虽情热如火,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也不知还应有何法门,她只求依偎在蒲星的怀里,于愿已足。

    两人情话喁喁,聊了半夜,有的没的说上几大车。

    蒲星蓦然惊醒道:“小秋快来送药了,可莫让她瞧见。”

    白娥不怿道:“被她瞧见又怎样,你怕她捻酸吃醋不成?”

    蒲星苦笑道:“这是哪里话,不过是不好意思罢了。”

    白娥刮刮他脸。羞他道:“傻哥哥,哪里话?赵子昂的马,宋徽宗的鹰,都是画。

    “莫为为我猜不出你想什么,你是怕小秋看到了,一辈子不理你,这也叫‘英雄难过美人关’。”

    蒲星急道:“真真你这张嘴,便跟刀子似的,我若有此心,叫我立时死在你面前。”

    白娥伸手握住他嘴道:“闲事一桩,赌甚劳什子的咒。其实我是逗你玩的,小秋早就出去了。”

    蒲星一惊道:“小秋出去了我怎么不知道?”

    白娥道:“天底下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充甚能人?人家小秋可不像你聪明脸孔笨肚肠,小秋是故意躲出去,给你点机会,唉,可惜了小秋一番良苦用心,谁知她主子笨得跟木头似的。”

    两人正闹着,忽听门响,便知小秋回来了,蒲星忙起身下床,正襟危坐于窗前,白娥笑得浑身直颤。

    夜里。小秋起来替白娥煮药,发现药已用完了,便到街上“回生堂”去抓药,刚来到街上就听到一声呵斥,迎面走来一高一矮两个大汉。

    街上说活的是生相狞恶的大汉,他在豪笑之际,一双贼眼正由发尖到纤足,在仔细的向小秋打量。

    较矮的汉子却冷冷一哼道:“老大不可轻心,这妞儿说不定是一朵带有刺的玫瑰。”

    狞恶大汉嘿了一声道:“你怎么啦?老二,对一个小狼们也这般顾虑!难道咱们千山双义的威名是白捡来的?”

    较矮的汉子道:“话不是这么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小弟瞧这娘们似乎有点邪门!”

    狞恶大汉冷冷一哼道:“大爷偏偏不信邪,妞儿,过来让大爷亲亲。”

    他说话之际,一张蒲扇般的手掌已向小秋的酥肩抓来。

    小秋勃然大怒,已存心要惩治一下这对什么千山双恶,她娇躯亭立,挺身而待,直待狞恶大汉的指尖堪堪触到长衫之时,才酥肩微沉,出掌如风,“喀喇”一声脆响,狞恶大汉的右掌腕骨,已被她一掌劈断。

    一声哀嚎,狞恶大汉痛得涕泗交流,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娘们竟有如此惊人的武功。

    矮小的汉子面色一变,道:“好功夫,姑娘是那条道上的高人。”

    小秋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阁下再要拦住去路,别怪我出手无情。”

    矮小汉子道:“好。咱们兄弟认栽,三日之内,仍在此地恭候姑娘的侠驾。”

    语音未落,这对千山双恶,便已先后鼠窜而去了。

    小秋回到他们临时的家,将千山双恶寻仇之事告知蒲星,白娥哼了一声道:“碰到你算他们交了好运,换了我就没有这么便宜了。”

    蒲星道:“行迹已露,此地咱们待不下去了,小秋跟房东结算一下,咱们吃过饭立即启程。”

    在辰初时分,他们离开了居住两个多月的农家,准备越过千山,直捣铁血帮的老巢。

    由孤山镇,过宝山城,一路还算平静,当他们到达落雁坳的时候,就有风声鹤唳的感觉了。

    落雁坳位于千山的中央,在此处登高一望,不仅屏山尽收眼底,辽东、渤海两个海湾也一览无遗。

    此地有一个山镇,就叫东流站,居民约莫两百余户。

    由于此地是横贯千山的中站,镇上旅店一行最为发达,镇集不算大,客栈倒有五家之多。

    在往常,这般客栈,歇息的大都是些普通商旅贩夫走卒,今天似乎有点邪门,几乎清一色是跨刀佩剑的江湖人物。

    当夜色朦胧之时,蒲星三人才赶到东流站,可是他们一连问遍五家客栈,全都被店伙挡了回去。

    山区并非平地可比,错过了东流站,就得再赶一站才有食宿之处,何况山道崎岖,也不适于夜行,因此,小秋低声下气的向店伙打交道,希望让他们有一个栖身之处就成。

    店伙是伺候客人的,他应该看客人的脸色才对,可是这位店伙却大反常规,他不仅对小秋爱理不理,那副趾高气扬的神色,也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小秋还在温言相求,白娥可有点忍耐不住了。

    “啪”的一声脆响,已经在店伙的脸上印了五道红痕。

    店伙微微一呆,忽然一声虎吼,抡掌就向白娥的肩头抓来,别看他是一个客店的伙计,这一招竟然利落已极。

    白娥娇叱一声道:“瞧你就不是一个好东西,敢情还是会家子。

    “哼!今天碰到姑奶奶,算你娘没有烧上好香!”毒绿蚁果然人如其名,骂声还在空际飘扬,已一把钩住店伙的手腕。

    “喀喇”一声,店伙的右臂已跟他的肩头分了家,接着噗的一响,一记重手法将店伙击得飞出丈外。

    她说得不错,店伙的娘没有烧上好香,活生生的一条大汉,被她一勾一掌,已向阎王殿报到去了。

    可是杀了人并不是好玩的,只听得呼啸一声,店内已然拥出十几名手执兵刃的大汉。

    领头的是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汉子,豹头虎目气度沉稳,由神态推断,此人可能大有来头。

    他向蒲星等三人打量一眼,道:“是谁杀了店中的伙计?”

    白娥道:“是谁都一样。阁下划下道来就是。”

    豹头大汉道:“就因为不一样,所以,在下必须问个明白。”

    白娥道:“此活怎讲?”

    豹头大汉微微一笑道:“兄弟是金蜈寨的三少寨主涂克强,这间招贤客栈,正是金蜈寨的产业……”

    白娥撇撇嘴道:“山大王开黑店,无怪咱们受一肚皮的窝囊气了。”

    涂克强面色一怔,冷冷说道:“金蜈寨虽然名列黑道,所行所为,自认为无悖天理。”

    白娥冷哼一声道:“好一个无悖天理,请问阁下,旅客仆仆终日总希望找一个食宿之处,在情理上客店伙计对满身风尘的旅客,应有一份同情之心,何况旅客是客店的衣食父母……”

    涂克强道:“姑娘说得不错,如果店伙受到特别吩咐,那就另当别论了。”

    白娥娇面一寒道:“这么说阁下是存心对付咱们的了?”

    涂克强冷冷一哼,说道:“姑娘说对了一半。”

    白娥怒哼一声道:“姑奶奶不惯拖泥带水,你还是说个明白吧。”

    涂克强道:“好吧!姑娘如此心急,兄弟实话实说就是。”

    语音略顿。目光一看蒲星及小秋道:“东流站所有的客栈,奉命不得接待鬼刀传人,那位姑娘是铁血帮的叛徒,自然也在拒绝接待之内。”

    白娥啊了一声道:“铁血帮当真手眼通天,连这等穷乡僻壤也纳入势力范围之内了,但你们为什么对我另眼相看?”

    涂克强道:“这就是兄弟要明白谁杀店伙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