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在打喷嚏的时候,他的剑绝不可能使得这么快这么准!
花含香不屑地望着他们,缓缓道:“我说过,就算淬花**发作,我也可以杀了你们,何况刚才那个喷嚏,并非淬花**所致,而是我……”
“魔煞星”卜飘还剩最后一口气,惨道:“花含香,原来你也会使诈……”
话未说完,已仰身跌倒。
卜天算、卜摇、卜连心三人也同时倒地。
花含香喃喃道:“对付你们这些野兽,何须……”他这时无法忍耐,打了个喷嚏。
睁眼,面前多了一人。一个黑衣人,背对着他一语不发。
花含香微吃一惊,马上明白,此人定是在他打喷嚏闭目的一瞬间出现的。
他是谁?
他的速度如此之快,如果他刚才偷袭自己,自己又怎么能避开?
如果避不开,刚才岂非已死过一次?……花含香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对手。
花含香说道:“刚才你为什么不杀我?”
黑衣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刚才为什么要杀你?”
花含香不说话,转身就走。
可是他一转身,黑衣人又拦在他前面,仍是背对着他。
花含香道:“你不想杀我,为何又拦住我?”
黑衣人道:“我不是天府五煞星,我不会在你打喷嚏的时候出刀。”
花含香的心一沉,道:“你想与我公平一战?”
黑衣人冰冷道:“是的。”
这时,剑门关,风又起了……
花含香忽然想喝酒,可他还没有弯身拿酒,黑衣人说道:“酒里有毒,你不能喝。”
说话间,黑衣人手一扬,飞出一只小鸟。
那鸟落在青石上,跳跃着,吸了几口酒,马上引颈发出一声凄叫,不一会,鲜活乱跳的一只鸟已变成了一滩血水,羽毛则被风卷走了。
花含香大吃一惊,道:“他们什么时候下的毒?”
黑衣人道:“在你杀卜灵栖的时候。”
顿了顿,黑衣人接下去道:“你说得没错,他们是一群野兽,一群狡猾的野兽,他们知道你不会浪费一滴酒,所以在酒里下了毒,就算你杀了他们,就算他们的淬花**不能致你死地,但是你一旦喝了毒酒,必死无疑。”
花含香冷哼道:“他们也太小看我花含香了。”
黑衣人道:“花侯爷的嗅觉天生灵敏,任何毒酒也逃不过你的鼻子,可是,淬花**却能令你的嗅觉失灵。”
花含香这才怔住,叹道:“看来是我小看了他们。”
黑衣人道:“可他们都死在了花侯爷的剑下。”
花含香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不待他回答,自语道:“难道就为了与我一战?”
“是的。”黑衣人沙哑的声音隐隐一变,道:“为了与你一战,我已经等了十年,怎会让这些野兽破坏我们的决斗。”
为某一件事可以等待十年的人,这人一定很有耐心,而且一定很可怕。
花含香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与我一战?你究竟是谁?”
花含香问了两个问题,黑衣人一个也没回答,而是说:“你一定认识鬼刀王。”
花含香道:“认识,十五年前,我就败在鬼刀王的刀下。”
黑衣人冷冷道:“可你还活着,鬼刀王却死了。”
花含香茫然道:“鬼刀王死了?”
黑衣人沙哑的声音里多了一层酸涩,只听他说道:“都已经十年了,师父临终时唯一遗憾的是没能与你再战。”
花含香这才知道黑衣人乃是鬼刀王的传人,默然道:“我是他手下败将,何须再战。”
“可天下人眼里只有你剑侯花含香。”
“不管天下人怎么看,在我花含香眼里,永远只有一个鬼刀王。”
“真的没有别人了?”
“没有。”
“连我也不放在眼里?”
花含香咬了咬牙,说出一个字:“是。”
黑衣人的左肩微微抖了一下,这点细微变化一般人难以察觉,却逃不过花含香的眼睛,他问道:“鬼刀王是怎么死的?”
“我师父是无疾而终。”黑衣人道:“你答应师父不再拔剑出鞘,是不是?”
花含香脸神有些痛苦,道:“是。”
黑衣人道:“你既然已经拔剑出鞘,就没理由拒绝我的挑战!”
花含香心里一阵刺痛,道:“十年来,你一直在等我的剑出鞘?”
黑衣人一直背对着花含香,说道:“我答应过师父,我绝不会迫你出手的……我自信十年前就能与你一战,今天终于被我等到了。”
花含香终于说道:“你用什么跟我决斗?”
“刀。”
“刀呢?”
“刀在手上。”
“你的手上什么也没有。”
花含香见他两手空空,惊疑道。
“你只看见我的手。”黑衣人说:“就像我,只看见你的剑鞘。”
花含香忽然觉得一丝寒冷,黑衣人实在是一个可怕的人。
他手上没刀,而他整个人就是一把刀。
一把变幻莫测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刀。
一把人刀。
刀有刀锋,人刀也不例外,只是人刀的刀锋藏在人的身体里。
花含香觉得黑衣人任何一个地方都藏着刀锋,而且,每一道刀锋都足以置人死地!
花含香道:“只要你转身,就能看见我的剑。”
黑衣人道:“你已中了淬花**,我不想占你的便宜,就像你不想占卜灵栖的便宜一样。”
花含香注视他良久,说:“我这一生,从未在别人背后拔过剑。”
黑衣人马上道:“可我要的是公平一战,否则,我早就已出刀,你早已死了。”
花含香的心渐渐收紧,他明白,黑衣人说得没错,黑衣人有好多次机会杀他。
他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振奋。
他已经十几年未曾有过这种感觉了。
这是一种只有面对真正可以一战的对手时才有的感觉。
高手寂寞,没有对手的高手更加寂寞。
所以,高手只要遇到真正可以一战的对手,往往可以不顾一切,生与死已变得毫不重要。
由于有了对手,高手将不再寂寞。
可是花含香的剑没有出鞘。
他叹道:“你背对着与我决斗,可我们的决斗还是不公平。”
黑衣人毫不犹豫道:“怎样才算公平?你划出道来便是。”
花含香微微道:“为今天一战,你等了十年,是输是赢都无遗憾,而我却不一样。”
黑衣人道:“你有遗憾?”
花含香道:“我答应过一个人,无论怎样都要回去见她一面……如果我输了,就回不去了。”
黑衣人道:“你是说日出烟花楼的楼主夫人曲眉?”
花含香点头道:“是的。”
黑衣人道:“还没比,你就知道会输?”
花含香道:“正因为没有比,所以我不敢保证一定会赢。”
黑衣人沉默了一会,道:“好,那我们另约日子,一月之后,在此决斗。”
花含香道:“为何定在一月之后?”
黑衣人道:“从这里到杭州的日出烟花楼需要半月,来回只需一个月。”
花含香笑道:“要是路上耽搁了呢?”
“天下没有人可以阻挡花侯爷的脚步,下个月的今天,我在此等候大驾。”黑衣人说着头也不回往前走,花含香忽然叫道:“你不用等我了!”
黑衣人站住,嘶声道:“为什么?”
花含香道:“因为我中了淬花**,最多只能活半个月了。”
黑衣人笑道:“别信他们的鬼话,淬花**根本没有剧毒,只能毁坏你的嗅觉让你流鼻水打喷嚏而已。”
这是黑衣人第一次笑,他笑起来的时候,声音不仅不沙哑,而且还很是悦耳动听。
花含香愣了愣,他还想说,人有旦夕之祸,谁也不能担保自己还能活多久,要是我一个月后不来,你就别等了,可他抬头,黑衣人的背影已消失于寒风里……
花含香一阵茫然。他的鼻孔里又有东西蠕动,而且一股鼻水流了出来,他忍不住连打了两个喷嚏。
他暗暗苦笑,到目前,除了会难以控制地打喷嚏外,他还没有别的不适症状出现……难道真如黑衣人所言,淬花**没有剧毒?
想到这里,他心情略舒。
但他马上又想到,对别人而言,多打几个喷嚏一点事也没有,可是对他来说,一个喷嚏有时会是生命的代价。
他没有仇人,可杀他的人却很多。很多人想杀了他而一夜成名。
他有破绽。可从现在起,他又多了一个破绽:打喷嚏的时候,他的眼睛会不由自主地眨一下,有人便可在他眨眼的一瞬间出招!
当今武林,能杀人于眨眼之间的高手,没有二十个,也有十九个。
鬼刀王的传人无疑就是其中一个……
花含香暗叹一声,默默地穿过剑门,踏着石道,缓缓前行。
剑门关外,山道奇险,谷底激流喷涌,清泉涤荡,两岸则悬崖夹峙,峭壁千仞,青天一线。
花含香惊叹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不由吟诵起杜甫的《剑门》诗:“惟天有设险,剑门天下壮。连山抱西南,石角皆北向。两岩崇墉倚,刻画城郭状。一夫怒临关,百万未可傍。珠玉走中原,岷峨气凄怆。三皇五帝前,鸡犬各相放。后王尚柔远,职贡道已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