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就不一样了,他并不想在天上创造一个清净的国度,也不想像神一样独善其身,却对我们凡人的世间情有独钟,他想做的是我们世间万物的主人——统治者。”
“统治者?像帝王那样?”
“不只是那样,帝王统治只是规范人类的行为,只要你不造反,不做奸犯科,其他还都在容许之列,可是魔尊要统治的不是这些,而是你的思想,你的灵魂。”
许飞扬觉得有些发冷,好像一丝冷气钻进了骨缝里。“统治思想,主宰灵魂,他怎么做得到呢?”
“如果做不到,他就不是魔尊了。”
“我们只是在说神话吧。”许飞扬不想再听下去了,尽管还没听明白,他已经隐隐感到一种莫大的恐惧,钻进骨缝里的冷气在向全身弥漫,使他如置身冰封千年的洞穴里。
“神话?”沈家秀笑了笑,他对许飞扬的表情看得很分明,“我们说的就是关于神和魔的故事,称之为神话也恰当,但却是实际发生过的,而不是某一位天才幻想家平空捏造出来的,也许过了几千年后,我们的生活也会被后人当作神话来传颂,就如同千年来我们一直传颂着第一次神魔大战一样。”
许飞扬没有再发问,他只是感到身体冰凉,这种冷又不是一般的风寒侵袭导致的冷,无法用肉体的温暖来驱散它,那是一种从心底最深处涌上来的寒冷。
他这时候才收回心神,开始瞻望四周,这间地下密室并不大,只有沈家秀书房的四分之一大,中间是一张紫檀木书桌,上面除魔印外别无他物,现今又多了一柄印剑与它为伴,地板,墙壁和棚顶都是和书桌同样质地的紫檀木板铺成,在蓝幽幽的光芒中还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香气,书桌旁是两张紫檀木太师椅,看上去应该是同一种木料打造而成。
“千年来,我们家族中也只有长子或是家族的继承人才能进入这间屋子,你是外人中的第一个,也将是唯一的一个。”
许飞扬没感到任何荣幸,相反倒是感受到一种无形中的重压,到目前为止,沈家秀还没说出请他来做什么,但他知道绝不可能只是请他鉴赏一下魔印那样简单,而他竟有些胆怯,不敢开口去问,甚至于暗中祈盼沈家秀永远不要说出来才好。
他并不清楚自己在害怕什么,这是一种莫名的恐惧,比任何知道的恐惧都更为可怖,如果知道了或许反而不会感到恐惧了,他不知道这恐惧因何而起,从何而来,正如他不知道自己即便在冰天雪地中也不会感到寒冷,为何在这间温暖带有宜人香气的屋子里却感到血液都快凝成冰了。
“你需要运运功,驱散你心中的魔影。”沈家秀看着他逐渐有些泛青的面颊,提醒了一句。
“我心中没什么魔影。”
“有的,或许你刚才摸它的时候,它就进入你的身体,进入你的心里了,它不会让你觉察出来,否则它也不会是魔了。”
许飞扬确实觉得身体有些异样,不敢再逞能,依言坐在紫檀木地板上,盘膝调息,念动师门调心法决“心不动诀”,只片刻工夫就进入忘我无我的意境中了。
沈家秀看着如老僧入定的许飞扬,心里暗暗忧虑:即便剑仙门的武功心法对魔印有先天性的克制作用,以许飞扬的修为,要想完全抵御住魔印的诸般诱惑和侵袭,也实属不易,万一………
他晃了晃头,不敢再想下去了。他转头端详书桌上那柄印剑,那是武林中最标准的长剑尺寸,也许后来的长剑都是以它的标准打造出来的吧,不过,据传说,剑仙门的两柄传世宝剑乃是上古时期被仙人降服的一条青龙和一条白龙变化而成,青龙和白龙乃是雌雄一对,青龙化成雄剑太阳神剑,白龙化成雌剑太阴神剑。
太阳神剑千年前被剑仙许正阳用来镇制打入地下的魔尊,而太阴神剑就应该是桌上这柄了。
他用手抚摸剑身,看上去光润的剑身摸上去确实有一种凹凸粗糙感,好像真的摸到了一片片龙鳞,沈家秀定了定神,怀疑是自己心理作怪,再摸上去依然是那种感觉而且好像摸得出一片片龙鳞,形状都清晰的跃然胸中。
“上古神兵,不可以人间常理度之。”沈家秀充满惊异的想,其实从他亲眼目睹印剑从鞘中自行弹出攻击魔印后,对所有可以称之为神奇的事已不应再感到惊奇。
剑身上刻着八个字,以古篆体写成,沈家秀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这是什么字,他是当世书写古篆体的大家,绝不会因为字体古奥而认不出,最后只能认定这是上古仙家专用的字,至少绝不是仓颉造出来的汉字,因为仓颉造出来的汉字他都认识。
过了半个时辰,许飞扬睁开眼睛,叫道:“好厉害,果然是它进入我心里了。”沈家秀见他脸色复转红润,眸子中闪烁着飞扬的神采,这才完全放下心。
“这东西是什么做的,怎会有这么大的魔力?”许飞扬钻起身,又拿起那枚魔印仔细端详,这次他学了个乖,先在心里在默念功法心决,以防魔印再次趁虚而入。
“它不是什么东西做的,天上、地下,人世间没有一样东西能打造出这样一颗灾星。”
“不是东西做的?”许飞扬疑惑不解地看着沈家秀,“可它毕竟要用东西来做啊。”
“说来话长的时候到了。”沈家秀笑了笑,笑容中却含有甚深的苦涩,“我先为我们两人煮壶茶,我会慢慢说给你听,好在夜长了,我们还有时间。”
在沈家庄周围负责指挥的就是那位荣圣使。他本名荣智,只是魔教教主座下负责出使四方,提调各地分坛的使者,在魔教中的正式职衔是魔使,而分布各地的教众,无论职位高低,都尊称他为圣使。
在魔教中原不以“圣”字为尊,最尊崇的却是魔字,形容一个人的武功道行极高,不是用“超凡入圣”,而是叫“超凡入魔”。
只不过魔教传入中土后,也不免入乡随俗,开始滥用起“神”、“圣”这些原本不屑的字眼。这也算是西方魔教在中土的本土化吧。
魔教此次行动经过了几个月的精心策划,并没像以往那样从各地分坛抽调人手,而是直接从总部调出两只最精锐的禁卫军——金都卫和银都卫。这两只禁卫军历来只是负责保护总坛的安全,从未派出行动过。
各地分坛的高手也未能入选此次行动,而是直接派出了四大护教法王中的三大法王,更派出魔使督阵,所有参与行动的人都明白,教主排出如此之大的阵容不单是重视对手,更是志在必得,尽管没有一人知道教主要得到的是什么。
无论行动策划的如何周密,也没预料到黑豹会意外地闯入金都卫所隐藏的密林中,更想不到的是他居然能活生生地逃出去。负责指挥金都卫的荣智接报之后,沉吟苦思了盏茶工夫,然后断然下令提前发动攻击。比原先预定好的攻击时间提前了一天零两个时辰。
黑豹的鼻血原已被厚厚的泥土凝固住了,这一番马上疾驰,颠簸震荡之下,泥土一块块震落,如同脸上掉下的烧焦的皮肉。这景象夜鬼见了也要吓得逃回幽冥中去,而鼻血又如倒灌的黄河一般汹涌而出。
黑豹并没意识到这些,他的眼中、脑中只有沈庄门楼那一个景象,也只有一个意念:逃回庄里报信。
他心底最深处有着隐约又执着的感觉:
假如不把这信息及时传报给庄里,沈庄真要遭到灭顶之灾了。
在第三轮的强弩齐射下,沈庄最外围的警卫沈良和他手下十一名弟兄无一幸免。
他们本想看看从西边升起的太阳,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世界末日到来时的场景。
成群的黑衣人从地下无声地涌出,又无声而又快速的逼近,如同能遮天蔽日、快速移动的乌云,而这种乌云能吞噬掉他们所经过地方的一切生物。
黑面罩下一对对闪射着冰冷而又残酷的金属般光泽的眼睛在充分显示着这种夺人魂魄的气势,在没看清楚这些人前,沈良等人还有招架之功,也有逃走的勇气,而在看清楚这一切后,他们彻底丧失了一切,变成了一只只呆立的木鸡。
旋即被一只只强弩射成了一摊摊模糊的血肉,却失去了发出任何声音的能力。
已逃出几百米外的雁荡七侠清晰的听到了背后传来的那一声声弩箭射碎骨头所发出的沉闷的声响,人人心胆欲裂,没人敢回头看上一眼,脚下更不敢稍停须臾。
人人将生平学到的轻功发挥至极致,真如离弦之箭,疾风也似向庄里射去。
沈家秀拿出一个小泥炉,在里面燃好炭,又在上面放上一把上好紫砂做的小茶壶,注入清水,慢慢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