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蹲在墙下天又黑下来,起先并未引起冷云飞注意。
这时,便见这个人身开一飘,来到冷云飞马前,阴阴地,道:“果然是你!”
举目看时,马前是个穿黑衫的小老头,一看那闪着精光的三角眼和一张歪嘴,冷云飞猛地一怔,脱口道:“葛老歪!是你?”
马前的葛老歪冷哼一声,道:“亏你还认得我!告诉你,你一定是在找那灵芝丫头吧?你杀了我的儿子,这仇不能不报!”
冷云飞冷然道:“要报仇只管找小可,何以……”
葛老歪冷森森道:“你浪迹四方,无根无所,我寻之不易。而你师兄的飞马镖局却不难找到!今天我来本是要掳了你师兄,逼你决斗。
“不意一进镖局碰上逃出来的灵芝丫头,一问才知,她杀了你师兄,你正要追杀她。我便抓住了她,正要找你,你却出来了……”
冷云飞冷冷一笑,道:“要找我决斗因何要抓住她?我不会再去救她的!”
葛老歪冷道:“可是你要为师兄报仇就必然去找她!这回我要保护她。有她在我手里,不愁你不找上门来……”
冷云飞冷道:“你我便在此作以了结,如何?”
葛老歪摇首道:你想我会那么傻么!这里也许还有你的人……哼,要找灵芝那丫头就上缚虎庄来吧!”
说完疾身后掠,躲进阴影,眨眼间便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我定要去的!”冷云飞振臂举剑大吼。
作为一个武士,乃至一个人,也许有失败,但不可以屈服。跌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跌倒后不再站起来。
冷云飞被葛老歪战败过,甚至险些丧命,但他没有畏惧,没有屈服,因为他觉得自己上次是败在轻敌,若全力以赴未必不是葛老歪的对手。
是以,他决意再赴缚虎庄迎战。
怜爱弱小,不畏强暴,这就是冷云飞的性格……
又是一个黄昏。
冷云飞跃马来到了缚虎庄。他在庄门外下了马,牵着走近庄门,对守门人朗声道:“去告诉葛老歪,就说冷云飞到了!”
守门人似乎早知他要来,应了一声,进庄禀告去了。
有顷守门人回来传话:“我家老爷说如冷公子有胆量,就进庄见他!”
冷云飞心头一凛,想到在天龙庄的遭遇,沉声道:“你们家老爷怎么不出来?难道你没告诉他,我是只身单骑么!”
守门人回答道:“自然对他讲了。他便是这么讲的,有胆量的便进庄见他。”
冷云飞冷冷一笑,道:“小可既然敢来此,便也敢进去!”
说完寻了棵树在庄门上拴了马,然后,昂首举步走进了缚虎庄。
缚虎庄偌大的一片院落,一条极宽的甬道,两旁是高耸的树木,显得阴森森的。
冷云飞径直前行里许之遥,迎面现出一高大门楼,朱漆大门,上镶金钉,门旁有二石狮,相貌狰狞。
门匾高挂,上书三个大字:缚虎庄。
冷云飞走近门楼,大门“吱呀”一声响,开了半扇,一个佩刀青衣武士立在门侧,等着冷云飞走进。
冷云飞不屑一顾,举步迈进大门,身后又一声门响,想来大门是关闭了。
冷云飞也不回头,迈步前行。
同时举目四顾,见庭院中空荡荡的,不见一花一草,只是靠院墙处有几棵老树,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迎面一排红木房舍,灯火通明。
隐约有个人影立在中间敞开着的门旁,似在恭候他的到来。
待冷云飞走近,方看清那人影是个灰衣老者,赤面银髯,一脸和气,见了冷云飞,灰衣老者点头笑道:“是冷公子吧,老爷正在客厅候待,请进!”
冷云飞全心提防,留意戒备,举步进屋。
抬眼看时,靠窗的椅子上端坐着葛老歪,身旁的椅上坐着灵芝。
冷云飞有天龙庄的教训,并未落座,握剑傲立屋中,扫了两人一眼,沉声道:“欲生死相搏,这屋未免小了些吧!”
葛老歪一双三角眼死盯着冷云飞,一字一吐地道:“你很有胆量!就不怕有埋伏么?”
冷云飞傲然道:“名声赫赫的黑道巨擘对一个无名小辈尚用埋伏,日后传到江湖,只怕你再难抬头!”
葛老歪沉声道:“你因何不坐?”
冷云飞朗声一笑,道:“小可知道你让我来不是为了让我做客的,而想要我的命!坐着死和站着死还有何区别么?”
葛老歪森然道:“你已经想到了死,这很好!现在咱们就开始吧,用老夫的‘大罗阴煞掌’对你的‘天罡掌’,看到底谁强谁弱!”
冷云飞沉声道:“你因何不用拿手功夫‘五行追命手’?那样取胜的把握岂非更大些!”
葛老歪冷道:“我儿败在你手,足可说明‘天罡掌’能克制‘五行追命手’。
“我再故技重施,岂非寻死!”说着站起身形,开始运功。
冷云飞缓缓地将剑放在脚上,同时脚一勾即到手中,腾出双手,暗运天罡神功。
灵芝端坐椅上,只管静静地看,似局外人一般,但神色却有些不安,显然谁胜谁负,对她都没好处。
冷云飞胜了,她无疑会被杀死,而葛老歪胜了,她也别想再离开缚虎庄半步,与其遭囚受辱,还不如死了逍遥……
一声怪嚎震撼屋宇,葛老歪蓦然平胸推出双掌。
一声清啸余音袅袅,冷云飞双掌也平胸推出,双方各袭出两股掌气,虚空相击。
“啪”的一声闷响,掌气顿失。
耳畔响起葛老歪一声惨哼,身形跌坐在椅上,一口鲜血吐出口外,吃力地吐出三个字:“你胜了……”
冷云飞只觉心血浮动,急收功纳气,调息片刻,朗声道:“人该让我带走了吧!”
葛老歪沮丧地挥了挥手,显得有气无力,自顾大口地吐血……
灵芝浑身一颤,望了冷云飞一眼,站起身兀自走向门外……
冷云飞抓起脚下的长剑,说了声“告辞!”随后举步出门。
然而,待他走到门口,蓦地脚下一软,惊叫一声,整个人跌掉下去。
“啪”的一声,一块钢板盖住头顶。
原来门口是一块翻板,机关就控制在葛老歪坐椅的扶手上……
见冷云飞跌落地下,葛老歪自怀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丹药,放进嘴里咽下。
反眼看了门外花容失色的灵芝一眼,道:“你进屋来吧。”
灵芝走进屋,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这时屋门外的灰衣老者走进,用手一指脚下,道:“这小子怎么处置?”
葛老歪冷哼一声,道:“由他去吧,饿也饿死他了。”
猛地似想到了什么,道:“那个人是不是也在下面?”
灰衣老者颔首道:“怕是快要死了。”
葛老歪森然道:“不能大意,让人看好出口!有事快点告诉我。”
说着,对灵芝道:“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害你的。我只有一个儿子还死了。你要愿意,我想收你为义女!”
灵芝闻言,立即飘身跪拜,嘴里甜甜地叫了声“爹”,开始磕头……
冷云飞跌掉下来,只觉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一张嘴喝了一口腥臭的脏水,急忙闭嘴屏息,挺身站起,四下漆黑一片,水深及胸。
幸而手中剑还紧紧握着,趟水四下里一摸,蓦地一惊,手似乎摸到一个人的头发,心中一凛,喊道:“谁?”没人回答。
继续摸索,知这个人几乎是飘浮在水上,像是个死人一般。
当手触及到这人的脸时,猛然,响起一声呻吟。
冷云飞心头一动,一手抓住那人头发,拉到身前,喊道:“喂!你死没死?”
又是一声呻吟,冷云飞确信这人还活着,把手中剑交到左手,腾出右手压向这个人的胸脯默运真功贯注这人体内……那人又呻吟了一声,冷云飞又托住他的头大声喊道:“喂,你是谁?”
这垂死的人醒转过来,见自己被人托在水面上,吃力地道:“你……是谁?新关进来的?”
冷云飞大声道:“我是新关进来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垂死的人微弱地道:“水牢。葛老歪……”
声音弱下去。冷云飞急道:“你是谁?他们为何把你关进这水牢里?”
垂死的人吃力地道:“我叫蒋先……”
冷云飞心中一颤,急切切追问道:“‘巧夺天工’蒋先么?”
垂死的人回答道:“我就是……这水牢还是我给他们制的……”
冷云飞截口道:“既然是你一手制造,就应该逃得出去……”
垂死的人吃力地道:“他们割断了我的脚筋,我已是废人……”
冷云飞还想问什么,蓦地想到葛老歪绝不会把自己关进水牢完事,还会要自己的命,为他儿子报仇,当务之急是马上逃出去,遂急道:“蒋前辈,我可以背你逃出去,你说怎么可以逃走?”
垂死的人仿佛也响起求生的本能,吃力地道:“逃走不难……只是不知你武功怎样……在东北角墙下有一个腰粗的洞口,上面有铁棍栏着,若能弄断铁棍就能钻出去……”
冷云飞心头一喜,脱口道:“这么简单?”
垂死的人又吃力地道:“钻出水牢,是死囚室……死囚室有暗穴通往蛇室,蛇室下面是通往鳄鱼潭的水道。
“这水牢的水就是从鳄鱼潭放进来的……钻出鳄鱼潭就能逃出缚虎庄了……。”
喘息片刻又道:“没武功可千万别出去,那鳄鱼凶得很……”
冷云飞沉声道:“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人,鳄鱼算什么!只要你说得对,你我就定能活着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