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眼眸的苏筱冉没有看见梁凌鉴眸底深处一闪而逝的隐痛,看着她低垂的眉眼,梁凌鉴心里便阵阵泛疼,他如何看不出筱冉在害怕,却又渴望知道答案。
然而,那答案……
情不自禁的,他伸手将她微凉的小手握在掌心,用自己的温暖去包裹她,掌心被握的手微微挣扎了下,终究还是没有再动,只是,苏筱冉心里已经悲伤泛滥,红唇抿得更紧,强自摒除窜进心头的答案,再次抬眸,已是眸色氤氲。
迎上梁凌鉴那双柔情似水的黑眸,她唇角颤抖着,期待的问:
“梁大哥,阿非会来看我的,对不对?”
那样的无助和茫然,如利刃深深插/进梁凌鉴心口,痛意尖锐而深刻,如潭的眸子邃然紧缩,声音轻柔却无比坚定的道:
“会的,阿非会来看你的,我回去就告诉他,让他一定尽快来看你。”
“嗯!”
苏筱冉努力牵扯出一抹笑,抽出被梁凌鉴握在掌心的手,轻轻点头,不敢再继续问下去,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鸵鸟,可是,她宁愿做鸵鸟,也不愿去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
暗自告诉自己,过几天吧,等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再去知道那些答案也不晚……
**
“总裁,苏小姐要见您,要不要让她进去!”
当秘书内线征求裴少寒意见时,他刚开完会议回到办公室,办公桌上放着一份翻开的资料,闻言,微一沉吟,淡淡地说了句:
“让她进来!”
便将电话挂上。
片刻后,敲门声响,他头也没抬,简短地吐出两个字:“进来!”
办公室的门从外面推开,身着卡其色风衣,面着淡妆,性感漂亮的苏筱凤出现在办公室门口,见裴少寒正埋首工作,她漂亮的脸蛋上立即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扭着屁股向他走来:
“少寒,我已经买好了明天的机票,今晚我们一起吃顿饭好不好?”
当她妩媚的声音飘进裴少寒耳里时,他终于从文件中抬首,英俊的面庞上一片淡漠之色,性感的薄唇轻抿,冷冷地睨她一眼,又垂下眉眼,大笔挥动,在文件上签下他的名字。
“我晚上要陪筱冉,没时间和你一起吃饭,你还需要什么,就告诉我秘书,她会帮你准备。”
低沉的声音透着冬季的寒凉钻进苏筱凤心里,她面上的笑容微僵了下,瞬间又恢复了灿烂,三寸高跟鞋踩在上好的木质地板砖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一步步走到办公桌前,近距离的凝视裴少寒那张如雕刻般完美的俊颜,满心爱恋和嫉妒便立即飙涌而上。
她不想离开H市,不想出国,但是,裴少寒不给她选择的机会,从泰国回来后,便让她十日之内离开。
这几天她一直在找机会接近裴少寒,却一次次被他拒绝,最后,她只得办了去加拿大的签证,订了机票,她知道,裴少寒一定派人监视着她。
果然,她订了机票后来公司找他,他便答应见她了。
眼底深处快速掠过一抹异样,苏筱凤敛了笑意,十分真诚的说:
“少寒,既然如此,那我等着你下班一起去医院吧,我还没有见过筱冉,想去看看她,这一走,我再也不会回国了,你放心,我不会对筱冉怎么样的,不管怎么说,我和她终究是姐妹,过去我做了许多对不起她的事,走之前,我想当面跟她道声歉。”
“不用,你的话,我会转告筱冉,泰国发生的事,筱冉并不知情,她现在过得很好,不用你去打扰她。”
裴少寒不带一丝犹豫的拒绝,话意清冷,说话间,动作优雅的放下手中的笔,挺拔的身躯往大班椅上靠去,抬眸淡淡地看着苏筱凤,淡淡地说:
“如果你不是筱冉的姐姐,你现在就没机会站在这里,苏筱凤,你既然已经订了机票,去了加拿大便好好的开始新的生活,你回去吧,我还要工作。”
若不是知道她已经订了机票,裴少寒真不会让她进办公室,这一切,只是因为她是筱冉的姐姐,他现在是尽一切可能的弥补对筱冉的亏欠。
在筱冉一次次因为他失去亲人后,他除了对她满满的深情外,还有一份一生都还不清的债,时刻被内疚折磨着,这几天每每看见苏筱冉流露出悲伤的情绪,他的心便跟着阵阵抽痛。
如果有可能,他愿意倾尽一切去换回筱冉的亲人,只是,时光不能倒流,他倾尽一切,也不能换回筱冉的亲人。
“少寒,我知道你对我有敌意,我是真的想见见筱冉,你不了解筱冉,她其实喜欢什么事都闷在心里独自承受,虽然你们费尽心思的隐瞒她真实情况,但聪慧如她,又怎么会感觉不到,她这样郁结在心,对肚子里的孩子一样不好。你要是怕伤害她,你就守在旁边好啦!”
苏筱凤表现得一脸难过,似乎真的很关心筱冉是否快乐,话语里字字在理,裴少寒蹙眉凝思,大手伸向一旁的保温杯,见状,苏筱凤急忙伸手,先他一步帮他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很体贴的替他拧开盖子:“这样吧,我要是伤害筱冉什么的,你就立即杀了我。”
为了表示自己的真心,苏筱凤发誓的说,裴少寒眸色一凛,冷然开口:“杯子给我。”
深眸划过一抹厌恶,他讨厌这个女人碰自己的东西,苏筱凤被他冷声喝斥,吓得手上一抖,急忙绕过办公桌将杯子递向他。
不知是裴少寒因为厌恶迟疑不接她递来的杯子,还是苏筱凤放手太快,下一秒,杯子从她手中脱落,一杯温热的茶水全数泼向裴少寒大腿处……
“苏筱凤,你发什么神经。”
裴少寒怒吼,一双眸子阴沉而凌厉地瞪向苏筱凤,后者却吓得脸色发白,颤抖着身子语无伦次的道歉:“少寒,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烫到了你没有,我帮你擦擦……”
说话间,慌乱的抽出桌上的纸巾,低头替他擦拭被茶水泼湿的大腿,裴少寒厌恶的推开她的手,怒道:
“滚开!”
糖糖不知道苏筱凤约他来他坏爸爸公司所为何事,他原来是不想答应的,可苏筱凤说她明天就要出国了,有话和他说,又说得很是真诚,他便答应下来。
却不想,推开门看到的是那样一副情景。
气派豪华的办公室里,他和坏爸爸和苏筱凤居然在办公桌后做那样不耻的事,从他微仰的角度看去,苏筱凤正弯着腰,而他老爸的手似乎正放在苏筱凤胸前……
“你们在做什么,大白天的真是不要脸!”
糖糖心头怒火上涌,稚嫩的童音指责地响在门口时,裴少寒顿时脸色一变,下一秒,便狠狠甩开苏筱凤抓着他的手,本能的解释:“儿子,你看错了,这只是误会。”
“哼,误会,我误会什么,你根本就是坏男人,欺负我妈妈,现在趁我妈妈住院,居然和别的女人搅在一起,苏筱凤,你也不是什么好女人,我知道你一直觊觎这个坏男人,你喜欢就拿去好了,你们两个坏男人坏女人,正好凑成一对。”
糖糖气愤的瞪着裴少寒和苏筱凤,难怪苏筱凤让他一定要来公司,原来是让他看这样恶心的事,带坏他这个纯洁的小孩子。
“糖糖你误会了,我和你爸爸真的没什么!”
苏筱凤被裴少寒愤怒一推,身子不稳的跌倒在地,却不忘楚楚可怜的以博同情,她知道,这个时候要是敢火上浇油,那裴少寒定然会杀了她。
她不解释还好,她一解释糖糖更加鄙视他们,当他看见裴少寒湿了一片的裤子时,根本不给他们解释的机会,只丢下一句:
“你们两个真让人恶心,我现在就去告诉我妈妈,以后再也不给你机会。”
后面半句显然是对裴少寒说的,他的三个月试用期可还没有过,现在正处于考察阶段。
“与欢,你真的误会了,刚才什么事也没有!”
裴少寒急切的解释,快步追了出去,在走廊里将糖糖抓住,他怎么可能让他现在去医院告状,先不说筱冉会不会相信糖糖的话,这种荒唐的事,根本不值得筱冉去听。
“你放开我,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
糖糖被裴少寒抓住,越发的气愤,眸色凌厉的瞪向裴少寒,一边用手去掰他如铁钳似的大手,他最讨厌被这样欺负了,这个坏爸爸,欺负他个子小,欺负他力气小,欺负他各种不如他。
“与欢,你听爸爸说,刚才的事你不能告诉你妈妈,不能再让你妈妈伤心,那只是一个误会……”
“你先放开我!”
糖糖气愤的喘着气,若说他和裴少寒有什么深仇大恨,那倒是没有,但不知为何,他就是喜欢挑裴少寒的毛病,兴许是期望太高。
从小没有亲爸爸的他,只能靠自己幻想爸爸是什么样子,可真正见到裴少寒,却又是另一番模样,这一路走来,裴少寒奸计不断,耍尽手段,甚至一次次害他妈妈伤心,虽然,他不是故意,但他确实伤害了他最亲爱的妈妈。
这一点,他最是不能容忍,还有,自从他这个坏爸爸出现后,他和妈妈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了,似乎,他这个坏爸爸故意抢来他的妈妈,以上种种结合,裴少寒真是破坏了他心中亲生爸爸该有的形象。
“与欢,你别发火,听爸爸解释。”
裴少寒不敢放开糖糖,怕一放开他就跑,这是公司,他多少得注意形象,可是他的话一出口,但遭到糖糖的攻击:
“解释,你有什么好解释的,难道你不知道苏筱凤一直垂涎于你,你还和她单独在办公室,我不相信,苏筱凤一个女人,还能强迫你不成。”
裴少寒面色变了几变,一脸尴尬,正好这时,他的秘书走了过来,裴少寒简单的交代一句:
“与欢,你先等我两分钟,我一会儿再向你解释清楚。”话落,又对他秘书吩咐:
“你先陪与欢去休息室。”
“好的,总裁!”
年轻秘书虽然面带怯意,却还是应了声,糖糖冷哼,倒是没有拒绝。
裴少寒回到办公室时,苏筱凤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许是刚摔到了屁股,她站立的姿势看起来很痛苦,但是,那痛苦都比不上裴少寒如刀锋般凌厉的眼神令她心颤。
视线触及到裴少寒凌厉的眼神时,苏筱凤身子立即颤抖起来,一脸委屈和内疚的垂下眉眼,懦懦地道歉:
“少寒,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让与欢来的?”
裴少寒唇角勾起一抹冷冽,分明开着暖气的办公室里,温度却骤然下降,他冷厉的声音仿若刺骨的寒风刮向苏筱凤,她身子越发颤抖得厉害。
脸色苍白的咬紧了唇瓣,迟疑着说:
“我只是想让糖糖帮我说几句话,让我去看筱冉,少寒,难道你以为都到了这种程度,我还敢对你有任何想法吗,我真的不敢,刚才真的只是一个误会,你放心,我会向糖糖解释清楚,绝对不会让他误会你,不会损了你在他心中的形象。”
苏筱凤快要哭了似的表情令裴少寒厌恶的冷哼,大步经过她身旁走向办公桌,一边收起文件,一边冷冷地道:
“马上滚出去,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要是再有下次,哪怕你的筱冉的姐姐,我也不会放过你。”
“我这就走……”
苏筱凤见委屈的看了看裴少寒,见怎么解释都无用,只得灰溜溜的离去。
裴少寒简单的把急用的两份文件签了名,正欲下班时,秘书却突然急匆匆的冲了进来,甚至连门都没有敲,语带喘息地道:
“总裁,小少爷要把公司招牌砸了!”
闻言,裴少寒眸色一沉,蹙眉问:
“与欢在哪里?”
话音落,倏地站起身,拉开椅子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
“在前台处,小少爷吵着要把招牌给砸掉。”
秘书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裴少寒的神色,不敢说,苏筱凤刚才说话刺激了糖糖的事。
“我去看看。”
裴少寒一阵风似的,人已到了门口,秘书反应过来,连说了几个“好”字,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
前台处,糖糖正被两名前台的员工拉着,地上飞了一地的白纸,看见裴少寒赶来,那两人才放开了糖糖,苏筱凤已然离开。
“我要告你们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糖糖愤愤地拽着自己被那两个女人扯皱的衣服,恼怒地说着狠话,眼睛却是恨恨地瞪着裴少寒。
闻言,裴少寒眼神凌厉的扫向那两名员工,声音冷厉的吐口:“谁让你们碰我儿子的。”
“总裁,小少爷他,他要砸了招牌,我们才拉着他的。”
那两名员工吓得腿下一软,差点跌倒,连声音都变了调。
踩着地上飘飞一地的白纸上前,视线看向糖糖时,裴少寒又收了凌厉,面部表情柔和下来,伸手欲拉他的手,糖糖却只是冷眼睨他一眼,身子往后机灵的退后一步,冷冷地道:“你也不要碰我。”
裴少寒面上闪过一抹尴尬,一旁的几名员工却是个个警惕着,眸色闪烁,不知该往哪里看,她们虽然以前没有见领教过这位小帅哥的厉害,但也是听说了发生在A市的那些事,知道上次这个小帅哥当着全公司人的面,送给她们总裁一个笼嘴和两袋避/孕/套的事。
也是因此,刚才糖糖说要砸了公司招牌时,她们才无计可施,只能拉着他,倒不是怕他砸了招牌,而是,怕他有个闪失,她们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气氛有片刻的僵滞,裴少寒真是很没面子,连自己儿子都搞不定,心思微转,沉吟着吩咐:
“去找人来,把这招牌砸了,把名字换成与欢喜欢的。”
他的话一出口,顿时引来众人的惊愕,他的秘书更是嘴角抽搐,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睁大了眼愣愣地望着裴少寒,很怀疑她们总裁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居然把招牌砸了,把名字换成他儿子喜欢的!
这是传说中的宠溺?
这也太宠了吧,无法无天了?
糖糖也被裴少寒的话怔了怔,他原以为这样子可以挑起裴少寒的怒气,刚才他明明变了脸色的啊,可是,怎么转眼间,他又一副表情,看他那张自以为长得俊美无双的脸上居然浮着笑,还有,那眼底假惺惺的温柔算什么?
一边在心里腹诽,糖糖一边冷哼着把视线移开,裴少寒见秘书怔愣地傻掉,不由得眉峰一皱,冷眼扫向她:
“赶紧去找人来,把这招牌砸了啊!”
秘书吓得身子一颤,急忙点头:“好的,总裁,我这就去。”
话落,一溜烟的跑掉!
既然他儿子要砸,那他当然要帮忙,爬高上低的,要是摔到他的宝贝儿子怎么办,至于公司嘛,叫什么名字都一样。裴少寒再次露出自以为亲切的笑容,温和的看着糖糖问:
“儿子,你喜欢什么样的名字,告诉爸爸,爸爸现在就让人做新的招牌。”
糖糖傲慢的撇撇嘴,拉直了刚才被弄皱的衣服,冷眼看着裴少寒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什么招牌,什么公司,以为他苏与欢是贪财,看上他的公司了吗,还想用这种手段来收买他不成?
他才不会被这样的利益诱/惑,当然,不是他不喜欢钱,而是,他这个坏爸爸早就和他妈妈签过契约,所有的财产都归他妈妈所有。
现在他这个坏爸爸不过是替妈妈打工的,他转头撇向那块广告牌,这里,迟早会成为他苏与欢的,到时,他要亲自设计!
裴少寒笑容温和的点头,再次伸手霸道的拉住糖糖的手,温和的说“儿子,我们现在就去医院看你妈妈。”
“你不去找苏筱凤了?”
糖糖还真是从来都不给裴少寒面子,只是裴少寒也习惯了他这样的率真,笑着回答道:“儿子,不要拿苏筱凤和你妈妈比,那对你妈妈是种侮辱。”
这话有够损的!
糖糖挣开他的手,气愤的迈步便走:“是侮辱,你也知道,那你还和人家那么亲热?”
听出糖糖虽气愤,但语气似乎稍稍有别于刚才,裴少寒不禁心里微喜,他知道,糖糖只是太过爱他妈妈,所以才会见不得他有一点点伤害他妈妈。
“我怎么会和她亲热,儿子,今晚给你妈妈买什么吃的好?我们买着晚餐去医院陪你妈妈吃!”
裴少寒讨好的问,紧紧跟上糖糖的脚步,见他们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前台的两名员工怔怔地站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
和糖糖相处这么久,裴少寒多少还是知道如何去讨好糖糖的,他知道,只要谈到筱冉,他儿子就会收敛脾气,变得乖巧,因此,父子俩走出公司时,糖糖已经不同志满脸怒气,给筱冉买什么晚饭,当然是糖糖说了算。
这几天,糖糖可是从梁凌鉴那里了解了许多关于他妈妈的病情,知道他妈妈现在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所以,在他妈妈的饮食方面,他一直很谨慎。
他们回到医院后,梁凌鉴才道别,赶去机场,对于他的走,裴少寒自是万分欢喜,原本的一脸冷漠也在梁凌鉴道别说离开后浮起了淡淡笑意。
“出来一下,我有几句话和你说。”
梁凌鉴离开后,裴少寒便接到了电话,听到电话那端梁凌鉴的声音传来时,裴少寒眸色微微一沉,看了眼正和糖糖说话的筱冉,轻轻嗯了一声,挂掉电话。
病床前,糖糖正打开饭盒,稚嫩而愉悦的声音溢满一室:“妈妈,这些都是我替你挑的,都是你最喜欢吃的哦,妈妈,今晚我喂你吃饭。”
苏筱冉嘴角挂着淡淡地笑,眸色流转间,温柔流淌,含笑看着忙碌的糖糖,低柔的声音透着淡淡地幸福:“好,今晚让糖糖喂妈妈吃饭。”
裴少寒轻快的声音插/进她们母子的谈话:
“儿子,你喂妈妈吃饭,爸爸去问问医生你妈妈今天的情况。”
苏筱冉不经间怕抬眸,正好撞进裴少寒噙着笑意的深邃眼眸,随即又低下头,糖糖已经舀了一勺米饭喂过来,温柔地叫着:
“妈妈,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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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休息室,裴少寒在梁凌鉴隔壁的位置坐下,修长的身子靠在椅背上,随意翘起二郎腿,淡淡地问:
“什么事?”
梁凌鉴微微蹙眉,对他这种不顾形象的举止表示鄙视,沉声道:
“阿非的事,你打算隐瞒筱冉到什么时候,她今天下午又问起了!”
闻言,裴少寒脸色一沉,心里一抹酸涩划过,微凝俊眉,沉吟了片刻才问:
“筱冉怎么问的,你怎么说的?”
他也知道这是早晚的事,但筱冉现在的情况,他不敢再冒一点险,若是筱冉再情绪激动一下,她肚子里的宝宝怕是真会不保。
“筱冉问我是不是有事瞒着她,还问我,阿非是不是真的会来看她?”
想到筱冉当时悲伤无助的模样,梁凌鉴的心便止不住一阵抽痛,如果可能,他真希望自己替她承受那些痛苦,这几年,筱冉已经受了太多苦,他看着她一路走来,看着她咬牙坚强承受,他的心便在那无数的日夜里悄然沦陷。
现在的状况他真是无能为力,真不如筱冉不知道自己有妈妈有弟弟,也好过现在,拥有了再失去,他们这几日的刻意隐瞒,筱冉心里自是有数,才会用那种期待又茫然的眼神看着他,满是悲伤的问他,阿非是不是真的会去看她!
他知道,她是在害怕,当他坚定的告诉她,阿非一定会去看她时,他的心却是无比沉重。
裴少寒俊美的面庞隐在灯光下晦暗不明,如潭的黑眸微微眯起,丝丝痛楚凝聚在眉端,置于身侧的大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寂静的休息室里,空气一点点凝结……
彼此视为情敌的两个男人,面对筱冉的事情,便会有相同的情绪,同样的心疼,同样的无能为力,比之梁凌鉴,裴少寒却是更多了一份内疚和自责。
若是从前,梁凌鉴一定会指责裴少寒,但现在,他觉得指责他都毫无意义,那根本不能改变已经千万的事实。
沉闷了许久,裴少寒低沉的声音噙着一抹凝重,坚定地道:
“能瞒多久是多久,想办法让筱冉和‘阿非’通一次电话。”
梁凌鉴愕然地挑眉,脱口问道:“如何让‘阿非’和筱冉通电话?”
开什么玩笑,要是真能让阿非和筱冉能电话,那还何必瞒得如此辛苦,裴少寒投给梁凌鉴一个白痴的眼神,沉声道:“找一个人模仿阿非的声音,这件事交给我,不管筱冉怎么问,你只要保证不会说漏便行,等过些日子,筱冉的脚好些,胎儿情况稳定再说。”
“这样不好,筱冉现在不仅是想听阿非的声音,她还想见阿非,难道你找个和阿非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来?”
“不用,通过电话后,筱冉的怀疑就会减小,到时看情况,就让阿非说要出国什么的,总之短时间里不能来看望筱冉便可以了。”
裴少寒简单的说着自己的计划,这是唯一的办法,只要能让筱冉暂时不去胡思乱想,怎样都行。
“随便你,但是筱冉很敏感的,你要是想用这种方法,那就不能让她察觉,不要弄巧成拙。”
“嗯!”
裴少寒点头,关于筱冉的事,他自然会慎重,微顿了下,才又问道:“你妹妹现在怎么样,情绪好点没有?”
提到梁静优,梁凌鉴的脸色再次凝重了一分,轻叹了声,沉默着站起身道:“你好好照顾筱冉,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我还是那句话,筱冉一天没有嫁给你,我便有知道一切的权利。”
话落,不再理会裴少寒,转身优雅离场。
裴少寒回到病房时,苏筱冉和糖糖母子俩正吃得欢畅,原来,糖糖一边喂他妈妈,一边也喂自己,而他那份晚餐则摆在一旁无人问津。
“筱冉,饭菜合胃口吗?”
走进病房都没人理会的裴少寒笑着开口,拿起一旁桌上的饭盒,一边漫不经心的打开,噙着笑意的眸子却盯着苏筱冉和糖糖两人,眸底流露出几分羡慕和满足。
和心爱的女人儿子在一起,这是他最大的幸福。
“我给妈妈买的饭菜,妈妈当然喜欢,是吧,妈妈!”
糖糖终于转过身看了眼裴少寒,一脸骄傲的说,闻言,苏筱冉轻笑着点头,语气里也满是自豪:“对,我家糖糖最能干,最孝顺了,这几天在学校还习惯吗?”
苏筱冉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几天都没有关心过糖糖,心里涌上淡淡地内疚,面上的笑越发的温柔了几分,斯文的咀嚼着嘴里的食物。
糖糖眉眼轻挑,自信的说:
“妈妈你放心,我到哪里都是第一,今天还有小女生给我送情书呢,不过我让欣欣扔进垃圾筒里了。”
裴少寒端着自己的饭菜走过来,在一旁落坐,接过话题道:
“儿子,你这样做是对的,你还小,要以学业为重,不能学人家早恋。”
他的话引来苏筱冉一个白眼,正欲回答,哪知糖糖已然开口:
“什么早恋不早恋的,我要找女朋友一定先让妈妈同意,今天那个女生一看就是白痴类型,连饭都不会吃,还让她们家保姆喂,那样的女生怎么能够孝顺我妈妈,现在觉得,还是欣欣看着顺眼些,她至少能自理能力,妈妈,放学的时候欣欣还说要帮你做一张卡片,祝你早日康复的,我让她今晚加班做,明天送给你。”
瞧瞧人家糖糖,根本不需要早恋,他的未来老婆需要从小培养,精挑细选,不是什么女孩都入得了他的眼,那条件绝对是严格的。
一番话说得裴少寒嘴角抽搐,惊讶得连饭都忘了吃。
苏筱冉早已习惯了糖糖这样的惊人之语,只是笑着道:
“糖糖,你怎么能这样要求欣欣呢,她比你小,可是妹妹,你以后对她要好一点,还有,你现在考虑女朋友的事真是太早,如果你有多余的心思,就用在公司里吧,你亨利爹地不是说了,国内的事全都由你处理的吗?”
在这三天时间里,糖糖那几个外国爹地都先后飞来了H市看望苏筱冉,裴少寒一度认为糖糖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差是受了他那几个高鼻子,蓝眼睛的外国爹地影响,他们全都嫉妒羡慕他。
“妈妈你放心,店里的事我会处理的,而且,欣欣要给你做卡片可不是我要求的,是她自己说的,她上次不是答应每个月都要完成作业,让我检查的吗,我告诉你,妈妈,欣欣多亏有我的督促,现在她的绘画水平已经比上次进步好多了。”
小糖糖帅哥,人家欣欣的绘画进步,不是因为你的督促,是因为人家欣欣自己很努力。
“嗯,糖糖厉害,好吧,人家欣欣都进步了,你自己可也得进步才行啊,好了,妈妈不吃了,你替妈妈把剩下的饭吃完吧。”
……
温馨愉悦的气息溢满一室,裴少寒一边听着筱冉和糖糖的对话,一边吃着晚餐。
撞见苏筱凤和裴少寒在办公室那一幕,糖糖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有告诉他妈妈,并不是为他坏爸爸遮掩罪行,他只是怕他妈妈因此难过。
聪明如糖糖,他其实看得出来,妈妈心里喜欢的还是坏爸爸,妈妈只有在面对坏爸爸的时候才会表露所有情绪,虽然他自己很喜欢梁爸爸,觉得梁爸爸更懂得照顾他妈妈,不会做任何令他妈妈伤心的事。
但,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妈妈的幸福,更不是他能够勉强的,几番叹息下来,糖糖对他坏爸爸的不满便决定化为一场考验,心思转动间,某个邪恶的念头已经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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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那天,本该属于梁静优的幸福日子,她却出现在苏筱冉病房里,看到面色憔悴,神色忧郁的梁静优出现在病房门口时,苏筱冉惊讶地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筱冉,我来看你了。”
苏筱冉怔怔地哦了一声,随即将目光转向裴少寒,接收到她质疑的眼神,裴少寒面色尴尬地扯动嘴角,假装不知道的问:
“梁静优,你怎么这个时候来这里了,今天不是你和黎建的结婚大喜日子吗?”
说话间,他人已经走向梁静优,眸带警惕的看着她,似乎怕她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静优,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苏筱冉面色担忧,眸带探究的看着梁静优,她看起来好憔悴,眉梢眼角间的悲伤似乎深入骨髓般,她只是淡淡地看上一眼,心里便也跟着一酸,说不出为什么,她的心就是跟着弥上一层悲伤。
梁静优无视于裴少寒,抬步走进病房,声音透着淡淡地苦涩响在室内:
“筱冉,我和黎建的婚礼取消了。”
虽然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苏筱冉心里便闪过这个念头,但真正听她说出来,她还是怔了片刻,不知说什么才好。
“我想和筱冉单独聊聊。”
梁静优转头看向裴少寒,后者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点头答应,淡淡地道:“也好,筱冉天天都念着你,你们聊吧。”
“筱冉,我先去接与欢,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叫医生。”
“嗯!”
裴少寒离开后,梁静优在病床前坐下,病房里的空气似乎从她进来那一刻开始,便渗进几分忧伤,苏筱冉低柔的声音关切地打破寂静:
“静优,你是一个人来H市的吗?”
其实,她不知道如何询问梁静优,因为她眉梢眼角皆是悲伤,让她的心情也跟着低落到了谷底,呼吸间,似乎都是悲伤的气息。
“嗯,我是一个人来的,筱冉,我现在好难受,我觉得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怎么办?”
梁静优一脸悲伤的低垂着眉眼,如水的眸子噙满了泪意,不知为何,面对苏筱冉,她不需要任何的伪装,或者,只是因为筱冉了解她的痛苦。
自那天在梁凌鉴怀里哭过后,梁静优这几天都没有再流过眼泪,只是整天心不在焉的,闻言,苏筱冉微微蹙眉,不解的问:
“静优,你是来找凌风的吗?”
心里却在疑惑,这几天她也没有见到凌风,甚至连阿良等人也没有见过。
然而,坐在病床前的梁静优却是身子重重一颤,惊愕抬头,惨白的面容清晰的映在苏筱冉疑惑的眸子里。
“静优,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苏筱冉拧着眉,心里再次闪过某种不愿意相信的答案,当梁静优眼泪滚落脸颊,痛苦地将脸埋进手心,压抑的哭泣时,裴少寒心里一阵酸涩,颤抖着伸出手去:
“静优,凌风他?”
后面的话,真的问不出来,苏筱冉努力回想那天的画面,当时凌风是和裴少寒在一起的,怎么可能?
“静优,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