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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关没有红豆树(2)
    睛红是招聘来部文印中心的,她的工作在一楼。每天上午下午总要跑出来,在机关大院的树木底下透透气,当然每次都会避开部机关广播操的时间,阳光好的时候,在玉兰树,龙爪兰,桃树一旁觉得气息特别好,尤其是那颗硕大无比的银杏树,它高出七层大楼,使得大院里仿俄式的建筑空间格外敞亮高大,窗叶吞噬着大片的阳光和阴影,银杏树掩饰了西南楼一半形体,夏日象层层叠叠的绿云,日常便停着部长轿车与机关的班车,那浓荫如一只绿手挡着阳光。秋天叶子金黄了便有一些小扇形的黄叶飘洒,叶无杂质,是纯粹的那不勒斯黄,仔细辨认,有细纹理,如色泽纤细的金钱,远看又如杏黄毡子盖着。

    睛红每站在树下都能感受到绿色的阴凉,想象中总有黄色的叶子滑来飘去的,落在她的头发上或贴着脸滑翔,柔纸扫描,那轻风隐隐,面颊便有了一种痒痒的感觉。这种感觉是睛红一直寻觅的,她以前在工厂上班,她不习惯工厂嘈杂的环境,在部文印中心招聘时,来到了这里,她喜欢机关大院的幽雅环境,但是,她总感觉这里缺点什么,这些抬眼所见的树木中,为什么就不能有棵红豆树?睛红每次有这种感觉时,都会自嘲地笑自己。机关就是机关,怎么会种红豆树。

    睛红越来越艰苦地意识到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好难,好难。

    睛红在银杏树下好几次遇到余波,他总夹着公文包,望望树叶,或者翻翻室里的邮件,他爱在院内花坛转几圈,略有些心思,看人也不正眼总是余光瞟瞟,睛红知道他注意了自己,她依然骄傲地仰着头,在饭厅里偶尔碰上同桌吃饭,盒内菜食简单,倒是把那份碗勺儿洗涮得干净锃亮。每天都去开水房打水,拎到五楼上班。后来晴红做了材料员知道这个人在环境司,而叫不出名字。

    惠芷一提环境司,睛红就想到了这人,也就知道了他的名字叫余波。

    “睛红,你倒是表个态,什么时候变得扭昵起来了?”惠芷是那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不过,这不影响她和惠芷的关系。从小她,惠芷,柳芳在一个胡同长大,好得象亲姐妹一样,惠芷有自己的店铺,有新款和品牌时装上市,惠芷一进就是三套,三人各一套,首饰美容品,也经常是同一种品牌,经常有人把她们三人弄成三姐妹花。

    “惠芷,容我想想。”睛红不置可否地。她对余波找不到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不过她也觉得余波是个可选人材。跟余波生活,一辈子可能平淡。余波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她不大喜欢余波那种看人的眼光,阴阴气气的,缺少男人的大气。但是跟余波过日子,能衣食无忧,看来婚姻和爱情总是难以步调一致。

    “看看再说。”睛红将惠芷送出机关大院时,拍了拍惠芷的肩。

    机关大院发票看电影。睛红约了惠芷。她们一同进地质礼堂,在前厅橱窗处,余波站在那儿,习惯性地用眼角余光四处瞟荡。睛红特别不喜欢余波这种看人的眼光,她没有告诉惠芷她的这种感觉,她就算对惠芷说了,惠芷也不会明白她的这种感受,反而,惠芷又会说她假清高什么的一大堆。

    惠芷拉过睛红对余波介绍说:“这是大美人睛红。”睛红在惠芷肩上捶了一下。然后径直将眼光盯着余波。

    “这是环境司的余波。”惠芷接着向睛红介绍余波。

    “哦,总见面,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睛红清高地将眼睛从余波身上移开。

    余波倒有些害羞,眼睛瞟着惠芷,余光却注视睛红。

    “我倒是知道你叫睛红,文印中心,属办公厅管。”余波还算流利地把自己的情绪稳下来后对睛红说了一句。

    在惠芷的介绍下,余波和睛红就这样算认识了。那天的电影是什么,睛红似乎什么也没看进去,她老是感觉余波的余光在扫视自己,这让她极度地不安,好几次她很想中途退出来,又怕惠芷骂她,好不容易耐着性子看完,拉着惠芷几乎是逃跑似的离开了电影院。一路上,惠芷一个劲地追问睛红:“你觉得余波怎么样?还不错吧,大姐看中的人,对得住你吧。”其实惠芷比睛红只大一岁,可是惠芷给睛红和柳芳的感觉,就象大姐一般。

    睛红一直沉默地走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我的姑奶奶,你倒是说话呀。”惠芷是个急性子,恨不得马上要睛红和余波订下终身,她才满意。

    “你让我说啥?”睛红漠然地望着惠芷。

    “你不满意?”惠芷有些吃惊。

    “交往交往再回答你,行吗?”睛红其实一直在想,为什么她对余波找不到怦然心动的感觉,她和余波的见面方式象极了老土式的相亲,可是,睛红却找不着她一直想要的那种怦然心动。

    “是我出了问题,还是男人出了问题?”睛红有些悲伤,不过睛红什么也没对惠芷说。

    ?

    看完电影的第二天,在饭厅的窗口余波和睛红正好撞到一起,余波只买了一个小菜。睛红买了辣子鸡丁,看到余波端着的小菜,做得挺艳嫩的,也想要碟小菜,可手上菜票不够了。

    “余波,借点菜票,待会儿还你。”睛红咧咧地叫余波。

    余波愣了一下,就开始翻自己的口袋,翻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对睛红说:“哦,不好意思,正好我没多带。”

    机关公务员在饭厅就餐每月有二百元的补贴,睛红打工没补贴,她一般只吃一顿午饭,饭菜票很长时间才买一次。她便端着饭菜盘碟去售票处,收拾好后,睛红出饭厅准备回院内银杏树下吃饭,正好惠芷从胡同口来吃饭,惠芷坚持去饭厅。

    “饭厅闹得慌,到院内吃,多清静。真是。”睛红咕嘟地。

    “小姐,我这几天店里忙,不能像你一样端着饭盒满世界跑。”

    “好吧,好吧,你去余波那儿坐着,我给你去买饭菜,想吃什么?”

    睛红,惠芷,柳芳三人吃喝从来不分家,谁掏都一样。

    “我要两个肉龙饼。”惠芷说完去另一柜买饮料和小吃。

    待睛红端着肉饼来和余波坐一桌,见余波手边有两碗紫米粥。

    “喂,你不是没票了么。”睛红惊愕不已,忍不住损了余波一句。

    “我在钱夹里又找到了。”余波忙掩饰。

    睛红在余波的神色中看出了小气抠门,精于计算小事,总划算个人得失。这不象大男人行为,睛红挺不喜欢这种性格,有点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类男人。

    “惠芷,我们换一桌吃,好吗?”睛红不想和余波坐在一块。

    “睛红,干嘛呢,坐下,坐下。”惠芷起身将睛红按在余波旁边坐下。

    “惠芷,我-------”余波还想解释什么,他也没想到睛红这会儿会坐在他身边。其实他身上有菜票,他不知道该给睛红多少,给几块钱,拿不出手,给多了,余波心疼。再说,睛红借了菜票,余波还能向她要不成,他想了一会,就回绝了睛红。没想到坐下不久,看到别人喝的紫米粥好象做得挺好,就又去买了两碗。余波平时吃饭都是节俭的,大多都是买小菜吃。睛红向他借菜票,余波当然不想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