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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亲爱的敌人(9)
    人群里没有杜大毛。我看到了二娘,一脸的羡慕。接我的柳家动用了警车开路,场面的隆重和风光是二娘之流一辈子只能看到一次的景致。

    直到我钻进新娘车,杜大毛也没有露脸。

    自从锦洪外出打工后,我几乎很少和杜大毛说话。我以全乡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初中,脱离了杜大毛的视野范围之内。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不用再为面对杜大毛那张苦瓜式的脸而胆颤心惊。

    我同样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县一中。我满以为上大学指日可待。我比谁都努力。可是锦洪的丑闻传遍整个山村的时候,我羞得抬不起头来。

    我没有参加高考。锦洪犯的那个丑罪给我的压力超过了我的承受能力。锦洪可以去杀人,可锦洪不能犯这样的丑罪。我恨死了锦洪。

    那一段日子,我痛恨锦洪的不争气,痛恨锦洪对我的承诺无以对现,痛恨锦洪让我在同学面前无地自容。

    我弃学而逃。杜大毛气得一言不发,那张苦瓜般的脸迅速布满了皱纹。杜梅从开往广州去的火车上把我揪了回家,那是我第一次真实地面对自己的大姐。

    “你去广州救不了锦洪。锦洪已经废了,我不希望你继锦洪的后尘,又成一个杜家的废人。”这是杜梅从我出生到成长为十八岁的大姑娘时,对我说的惟一一句完整的话。

    我跟着杜梅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可我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回到学校去。我和杜大毛又陷入冰凉的气息之中。

    杜梅在锦洪犯下丑罪的那一年极力申请调离了自己的家乡。杜梅去了子城,我的婚姻就是杜梅作的大媒。

    我嫁到了子城,相距杜梅一百步之距。我远离了杜大毛,却又得面对杜大毛的再版,我从来就认为杜梅是杜大毛的再版,他们一样的说话方式,一样的思维模式,甚至连走路的样子也是一样的气势汹汹。

    女人长着一副男人相,天生就是干大事的料。这是二娘说杜梅的话。我想,杜梅骨子里天生就继承了杜大毛的衣钵,我对杜梅从小就不亲,不恋,而且还有一种说不清的远距离感,我不喜欢杜梅过于男性化的言行举止,不喜欢杜梅对弟妹们冷若冰霜的一张脸。

    我的婚姻不是杜大毛和杜梅想象中的那么美满。

    新婚的第二天,柳顺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掀掉了婚床上的新被子,他象一只狼狗一样睁着牛玲式的眼珠儿在床单上寻找着什么。

    “你才二十岁,你怎么就不是处女呢?”

    柳顺凑在我的脸皮之上说。他的唾液全部飘进,我微张的嘴巴里,一种恶心般的涌动在胃里上上下下地窜动。

    “你不是处男,就不要要求别人是不是处女。”我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起身去了洗手间。摔门声在新房里响起来了,把新房该有的喜气打得支离破落。

    我和柳顺的婚姻进入了长期冷暖自知阶段,在外人面前我们装出一副恩爱夫妻模样,特别是我在子城的名气一天比一天壮大时,我成了柳顺虚夸的口头禅。

    四年后,柳顺有了外遇,这对于我来说极为正常。我很平静地办了离婚证书。在杜大毛和杜梅百思不解之中去了武汉。

    我在武汉频繁地换着工作,没一样工作会超过半年时间。直到认识陈子风,我的动荡生活才得以平静。

    我是在东湖宾馆里认识陈子风的。陈子风在一群外国佬面前用手指绘画,我出于好奇,挤在一群外国佬里看陈子风绘画。从绘画的第一笔到最后一笔,陈子风花了三个小时,他绘画的样子很让人感动,投入的目光里布满了艺术的精髓,那一瞬间,我被陈子风的艺术风采彻底感动,陈子风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直到陈子风忍无可忍的时候问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笑了。你眼睛里有很多艺术的精髓。

    就是这句话,陈子风接纳了我。人和人之间的相识其实有时候非常简单,也非常容易。只不过被我们这样那样的算计而变得混浊难辩。

    杜红是在我和陈子风相拥的时候到来的。杜红没有被我们的场景而惊吓,反而大大方方地坐进了客厅的沙发。

    小姨,介绍一下,你的新男朋友?杜红把新男朋友几个字咬得比较重。

    陈子风,耳朵陈的那个陈,你愿意的话就叫一声陈大伯,不愿意的话,就喊我一声老陈或者陈子风,哪一个称呼,让你觉得开心,你就取用哪一个,够宽大的吧。陈子风自告奋勇地对杜红介绍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