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小河边遇到了二娘。二娘没有象以往一样热情似火地招呼我,而是狠命般在石板上捶打着手上的衣服。二娘不说话,我也不敢说话,默默地洗着杜大毛的衣服。
锦洪站在我的身边时,杜大毛的衣服只剩下最后一件了。
“锦洪,帮我拧衣服,我拧不干。”我和锦洪说话的时候,二娘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余光瞟了我和锦洪两眼,很快又低了下去。
在路上,我问锦洪,“爸和二娘是不是吵架了?”
“好象是吧。妹,等会儿回家不要提二娘,免得爸又吼我们。”
“爸在干什么?”我问锦洪。
“煮饭。”锦洪盯着天边哪些变幻多端的云彩说,“妹,看,哪些云彩好象大山,你说我妈会不会住在哪里。”锦洪的眼睛里充满了无数企盼和希翼。
我盯着云彩看,云彩在飘动,在变幻。大山上面出现了衣着轻衫的仙女,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妈妈。
我要锦洪陪我坐在后山边的大青石板上,我们一块看天边美丽的云彩。云彩一会是仙子,一会是马儿,兔儿等等图案,那是我看到的最美,变化最多的云彩,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认真地看过云彩,再没有认真地想念过妈妈。
我和锦洪只顾着看云彩,忘了杜大毛还在为我们做饭的事。天黑下来的时候,云彩都不见了,我和锦洪才提着小木桶回到家里。
“你们死哪儿去了?老子累死累活地养着你们,煮饭给你们吃,饭熟了也不知道回家。”杜大毛用正在吃饭的筷子在锦洪的头上用力抽打着,锦洪抱着头跑进了厨房。
我跟在锦洪后面溜进了厨房。我看到了锦洪眼睛里的泪花在转动,锦洪就是不让泪水流下来。
第二天,锦洪给我留下一张字条就走了。
“妹,听爸的话,不要象我一样老是惹爸生气。爸也不容易。我去武汉打工,不要担心我。你再过一年就要上初中了,妹,好好读书,不要学我。我赚钱后送你去上大学,离开这个鬼地方。锦洪。”
“爸,锦洪走了。”我拿着锦洪留下的字条,冲进了杜大毛的房间。我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小心点。”二娘扶住了我。
“你怎么一早在我的家里?”二娘没说话,低着头急冲冲地走了。
“一大早的,不睡觉,瞎嚷嚷什么?”杜大毛象二娘没来过我家一样,大声地训导我。
我怯生生地把锦洪的字条递给了杜大毛。杜大毛看了一眼,随手丢进了马桶里,一句话都没说。
锦洪走了,这个家里一下子变得寂寞起来。我和杜大毛的关系紧崩得如一张重力之下的拉弓。
“我不知道到底该做些什么,你爱不爱。撕掉虚伪也许我好过,你到底爱不爱我,唤醒自己也就不再难过,你到底爱不爱我。”小屋子里到处充斥着这首歌的声音。
我泪流满面。
小娟,怎么啦?陈子风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一张挂满泪珠儿的脸。
哥哥,我想妈妈,我真的想妈妈了。我钻进陈子风的怀里,象个孩子般哭了起来。
丫头,哭吧,哭吧。陈子风又如父亲般拍着我的后背。一种失去亲情的空白在陈子风的温泉里发芽了。
杜大毛从来没有这样抱过我,除了锦洪背我过河以外,没有第二个男人象陈子风一样抱着我。
前夫柳顺在新婚的第一夜用他熟练无比的动作剥掉了我的衣服,我如东北寒风中屋檐下的冰溜儿一般,躺在床上。想象中的爱情似乎不是这样直奔主题,想象中彩云般爱的迷幻,一直没有出现。
送走最后的一批祝贺客人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喝了酒的柳顺没有给我一个最起码的拥抱,就直接剥掉了华丽的新娘妆,我期待的爱情自始至终没有出现,柳顺程序化地做完那一套男人们做过无数次的动作后,倒在婚床上呼呼大睡。
那一晚,我没有合眼。是我自己愿意嫁给柳顺的,答应这门亲事后,杜大毛破天荒地冲着我笑了。
杜大毛亲自找人给我弹了十床棉被。弹棉被的老师傅我认识,我们村,姑娘出嫁的棉被都是他弹的。那张很大的弹弓发出来的声音是我喜欢听的,有如琴弦笛鸣流泄而出的声音一般。或许母亲纺线织布的声音也如琴弦奔泻而出的声音一样吧。
出嫁的那天,我在人群里寻找杜大毛,我很想看看杜大毛嫁掉最小的一个女儿时的样子,想知道杜大毛到底爱不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