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吃了很长时间,我象个没有心的人一样干坐着,这是我的家呀,我怎么总是象个局外人一样?我很想锦洪,锦洪在的话,我也不至如如此寂寥。可是家里没有一个人提起锦洪,好象锦洪从未在这个家里成长过一样。棉明,棉标只知道一个劲地去顺着杜春华的话说,当然大嫂,四嫂也只有顺着话儿跑了。
吃过饭,钟拉着杜红一块去放烟花,小侄子们忙前跑后地呼叫着,比围在桌子上面吃饭快乐多了。
我站在大门口,看钟放烟花,烟花升腾而起,光照一下子划开了村子里的黑暗,好多人围了过来,毕竟象这样盛大的烟花在村里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二娘也来了。二娘就站在我的旁边。我问二娘,烟花好看吗?
当然好看,城里的东西就是让人羡慕,你妈没福气,要是活到现在,她该多高兴啦。二娘提到了董香草。
董香草怎么死的?我突然问二娘。
哪个?你问哪个怎么死的?二娘在问我。
董香草都死了二十多年,董香草的名字早已经被人淡忘了,二娘当然陌生。
我妈是怎么死的?我重复了我的问题。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不提那些伤心的事,娟伢,不提了。二娘被身旁突然升腾而起的一个烟花吓得叫了起来。钟以为是我在叫,跑过来,笑着问,小姨,你不会怕烟花吧。
二娘借故离开了我。
我没理钟,独自回屋去了。在门口我看到了杜大毛,杜大毛象个孩子一样对烟花评头论足,几个侄儿侄女们都围在他的身边,杜大毛一直在笑,他的笑容其实很好看,可为什么杜大毛总要对我苦着一张脸呢?
我想不明白。
一大早,钟就到我的房间里敲门。我以为他找杜红,用力推了推杜红,杜红迷糊地问我,小姨,几点了?
六点。我打开手机看了看说。手机除了能显示时间外,没有信号。我不知道陈子风想过我吗?担心过我没有。我收不到他的任何信息。
这么早,你去开门。杜红赖在床上不起来。
小姨,我找你。陪我去福山好吗?我对家爹请示过了,他已经同意了。钟热烈地望着我。
钟,过来。杜红叫着。
钟走进了房间,我退出了房间。随手把房门替他们关上了。
我还没走进客厅,钟就从后面叫我:小姨,带我去好吗?那是最自然的风光,最古老的风光,也是最文明的风光,小姨,不拍下来,我不甘心。钟恳求地望着我。
杜红让你去吗?我问钟。
她不是太愿意,她要我在家里陪她。可是,我想去福山。钟说,我明年就要去日本了,我还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到这个地方来。小姨,带我去吧。钟仍然恳求我。
好吧。我们带点水和吃的。钟兴高采烈地去准备吃的和水了。
出门的时候,杜红在后面叫我,小姨,早点回来,钟拍起照片没完没了,你别太迁就他。
知道。我背着回家时的背包和钟一块出了门。一路上,我指着沿途的风景告诉钟,看,这儿是我摔伤的地方,这儿是我和锦洪,还有锦洪那些铁杆哥儿们打仗的地方,再看,哪边,是我们偷吃花生,红苕的地方。还有哪边,是我和锦洪放牛的地方。
钟一边按快门,一边听我唠叨。
钟,别浪费胶卷,到福山顶峰再拍吧。钟没有听我的,说了一声,我要记下你成长的足迹。
我没有理钟,或许陈子风说得对,钟在喜欢我,钟在努力地拉近我和他的距离,钟甚至在努力地研究我的文字。
没有杜红拖后腿,我们只花了两个小时就登到了福山顶峰。那棵千年的迎客松仍然象当年一样耸立在我的视野之内,我象儿时一样,对空旷的山谷叫着,福山,福山,我来了。我回来了。
山谷里到处回荡着我回来了,我回来了的叫喊声。
锦洪,锦洪,我要你早点回来,锦洪,听见了吗?锦洪。我还在大叫着。
钟望着我,象在董香草的坟墓前一样望着我。我没有去看钟,能够让我可以放松大叫大喊的地方除了福山,我找不到第二个地方。
钟在忘我地拍福山,拍那棵古松。我在福山的山崖边看到了一丛金黄的花儿,从石缝里弯曲着伸展出来,我被不知的黄花儿吸引住了,我小心地拉着一株野權木,去采摘那株从石缝里长出来的黄花儿。權木被我拉得快要断了,可我一点也没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