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出门,刘天成说自己出去,王冰就非得问出去干嘛,刘天成不好实话实说,怕王冰跟着一起来,一起来了就肯定会问找王恒山什么事,于是便说出去溜一圈,这还引起王冰的怀疑,说他从来不遛弯,今天是不是有事出去,刘天成说吃多了,到留下下下食,才出了门。
王恒山好像在等着刘天成到来,却又表现的不是很积极,岳母出门以后,刘天成便给王恒山下了一壶茶,然后才做到沙发上,假装看着电视,等王恒山发话。
王恒山端起杯子吹了吹上边飘着的茶叶,刺溜一声喝了一口,这才对刘天成说,这封信和照片是早上赵学奎收到的,举报人还算有人性,没有直接送到组织部,而是选择了快递,直接写的赵学奎的名字,办公室的人也不敢擅自拆开看,要不然,全组织部的人就都知道了。
王恒山还说,他初步怀疑是余善贵办的,理由就是快递上的字体和当初那个字条上的字体有些相似,而那张字条,自己曾经研究了一个多月,几乎查阅了县政府留存的所有资料,跟余善贵的字体很像。
刘天成此时有两种感觉,一种就是王恒山对自己的事情真的用了心了,哪个领导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花一个月去查找一个字体,可王恒山为了自己能做到,他对王恒山有说不出的感激之情。第二种感觉跟王恒山一样,就算王恒山不说,刘天成也怀疑是余善贵办的,因为赖文化现在已经失去了自由,只有余善贵才有可能搞到这些照片,也只有余善贵对自己怀恨在心,如果不是他,还真想不出合适的人选。
刘天成对王恒山说:“我也怀疑是余善贵,但现在的首要问题不是谁办的,而是怎么解决,现在几乎全宁城都知道了我被提拔的事,如果迟迟不下文,恐怕不好交代。”
这当然也是刘天成来找王恒山的唯一目的,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对于敌人,那就可以慢慢的去对付,我方是白道,打起仗来必然自己占很大优势。
白道虽然有时候成了警-察的代名词,但在官场,如果你从政,那你就占有绝对性的优势,敌人是平民百姓,那你获胜的几率就是百分之百,没有丝毫的悬念。
王恒山听刘天成这么一说,点了点头说道:“这个任命文件也是可以硬下的,但如果举报人再追究,或者往更高一层次举报,那就得不偿失,还不如延期。”
王恒山说的自然有道理,刘天成处理过很多举报,也遇到过举报人不服的情况,特别是那些实名举报的,如果安监局接到举报不去调查,或者调查核实了不出结论,那必然会遭到举报人变本加厉的举报,甚至还遇到过告安监局不作为的情况,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组织部不担责,也在情理之中了。
赵学奎的这个延期是一个妙计,延期,延到什么时候没说,延一天也是延,延一年也是延,就算延到刘天成退休,那还是延,赵学奎不表态自有他的道理,王恒山也没办法,谁都不想因为别人的一件事丢了自己的乌纱帽,就算得罪了领导,那也值,领导得罪了,最差也就是自己被冷落,还不至于丢官,可这事要是捅到上头,弄不好一夜之间,自己就回家种田了。
宁城县现在的企业就是这种情况,当初招商引资,县领导拍着胸脯跟企业家们保证,手续的事情以后再说,先建厂房,先投产,可哪个县领导能一辈子呆在一个地方,等下一任来了,企业什么手续都没有,必然会大发雷霆,要求企业办手续,这先上车后买票的道理说起来简单,上了车要是没卖票的那就不好办了。
企业去办房产证,房管局要建设手续,去建设局办手续却卡住了,现在建设局对于建筑工程质量问题属于终生追责制,谁签了字,即便你退休了,工程出了问题也要把你揪出来,然后问责,所以没有一个人给企业签字,得罪了就得罪了,大不了自己不升官,不提拔,总不能一辈子提心吊胆。
赵学奎是谁,好歹也是个县委常委,举报信亲自快递给他,他能不考虑考虑么,如果单凭这一封举报信和这些照片,那是完全可以撤销公示的,刘天成是王恒山的女婿,自然不能得罪,虽然对刘天成说是跟王恒山商量出的结果,其实那是赵学奎自己的注意,只是跟王恒山汇报了一下而已,王恒山没法发表意见,也不能当即表示不理会这举报,而是跟赵学奎说如果事情进展不顺利,可以适当延期。
这个适当延期又是一门学问,意思就是不能延期的太长,而且还有附加条件,事情进展不顺利,三天的时间,如果事情解决了,那绝对不能延期。
刘天成把自己的三个方案详细的跟王恒山说了一遍,意外的是王恒山并没有帮着刘天成选一个,而是说,明天他要约见一下余善贵。
堂堂一个县长,要约见一个“患病在身”的人,这在理论上根本行不通,余善贵现在是缓刑期,表面上他活动自由,但还是受到一定限制的,在这个非常时期,县长和他见面,多多少少也存在一点危险性,但王恒山出此一计,也是被逼无奈,他虽然可以使用职权把这件事摆平,但毕竟余善贵上头有人,王恒山一句话可以把余善贵送进去,上头一句话也可以把王恒山送进去,这相互制约的事,没有谁敢豁出去了办。
刘天成听王恒山这么一说,哆嗦了一下,现在刘天成的理解就是根本就没弄明白是不是余善贵搞的鬼,这样就盲目的约见他,到时候怎么说?就算真是余善贵搞的,拿权利压他根本行不通,现在余善贵是压着王恒山的,单从他办企业就能看得出来,但凡没有一点关系的,接手这个企业的可能性基本上是零,余善贵现在是老板,虽然企业不大,但是能力却不小,王恒山如果没有跟余善贵交换的条件,这件事恐怕很难。
刘天成对王恒山说,这件事是不是要先弄清楚来再说。
王恒山说,除了余善贵,他想不到别人会这么大胆去破坏你的提拔。
刘天成说,现在没有十足的把握,恐怕到时候不好说话。
王恒山说,没有时间了,只能这么办。
刘天成自然没有更好的办法,这个时候自己的三套方案的确也不是十全十美,跟王恒山这个主意比起来,破坏性大,波及范围广,而且持续时间还长,王恒山这个最多也就是个内部交易,影响面小,刘天成想了想,只好点了点头。
在王恒山家里出来,时间还没过八点,街道上依然人来人往,刘天成不想这么早回家,便在外边逛起来,谁曾想,这一逛却遇到了池强。
池强在县城租了一个阁楼,每月三百元,一直是一个人住,刘天成遇到他的时候,正好在池强的小区门口,池强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不多的手抓饼,显然是还没吃饭。
刘天成遇到池强并不会感到意外,一来他知道池强住在这个小区,而且他在门口曾经也遇到过几次,二来,池强一般情况都会加班,八点钟回来算是早的,有时候刘天成出去喝酒回来,十点多,甚至半夜,也能偶尔看到池强进小区,但刘天成不解的是池强竟然没吃饭,企业本来是安排饭的,并且还是免费的。
刘天成便问池强,怎么现在才吃饭?
池强把手里的塑料袋提起来看了看,嘴角一撇,笑了笑,说道:刘哥,你吃饭没?要不一起吃点?
刘天成听池强这句话便明白了池强的意思,虽然表面上是想请他吃饭,但内含的意思就是有话想跟刘天成说,刘天成想了想,反正现在又没啥事,倒不如跟池强聊聊,他还想再给他介绍个对象,便说,那我请你吧,你这点手抓饼还不够我一个人吃的,咱去饭店吃。
池强也不推脱,点头答应了刘天成。
去饭店的路上,池强问刘天成说,刘哥这是干啥去了?这么晚还没吃饭?
刘天成自然不能跟他说实话,要不然三言两语还真说不清楚,当然,跟池强说实话也没啥用,顶多也就是浪费自己的唾沫星子,边说,随便走走,没啥事。
刘天成怕池强追问,便接着说,你怎么没在企业吃饭,这么晚了还回来吃。
池强面露尴尬,虽然极力的在掩饰着自己,但还是被刘天成看出了几分,他说,以前是在企业吃的,但现在有了新规定,普通员工在企业吃饭,需要自己拿钱,每餐五块钱,厂里给补助两块钱,七块钱的伙食却还不如猪食,根本就没法吃。
刘天成暗想,本以为余善贵来到企业是想正儿八经的干一番事业的,但如此对待员工,这里边肯定有其他的内幕,刘天成便问道,食堂的老板是不是有关系。
池强说,当然有关系,乔虎他小舅子。
刘天成点了点头说,哦,怪不得。饭难吃都不在那里吃就是了,那他还挣什么钱。
池强说,就算你不吃,那两块钱的补助也照样给他,全厂一百多人,一顿饭这就是三百块钱,现在在那里吃饭的也就十几个人。
刘天成在心里算了一下,十几个人,自己花上五块,食堂起码挣一半,那就是两块五,加上补助,四块五,算二十个人,那就是九十,再加上不在那里吃饭的,算一百个人,那就是二百九十块,一天算六百,一个月一万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