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局长,怎么回事啊?”刘天成问道。
“快点吧,到了再说。”陈逸松帮着刘天成关上车门,拉着刘天成往门口走。
“可,可这么多东西我自己拿不了啊。”刘天成一边被陈逸松推着往前走,一边回头说道。
“我跟你去拿,快走。”
刘天成被陈逸松推着用抢银行的罪犯逃跑的速度拿了所有的装备,刘天成没想到陈逸松的体力这么好,四楼,两人用了还没有一分钟。
拿完了东西,刘天成才突然想起来,录音笔在闫瑞东那里,便在锁门的时候对陈逸松说了。
陈逸松一扬手,说:“不拿了,那玩意暂时用不到。”
等再回到楼下,刚才还只有闫瑞东的一辆车,现在已经变成三辆,一辆警车,另外一辆刘天成再熟悉不过,是王恒山的车。
刘天成不敢问,也没时间问,把东西装到车的后备箱,由警车开路,警灯,警笛都打开,呼啸着朝西边驶去。
刚才在上楼的时候,刘天成的手机就响个不停,他没时间接,陈逸松也不让他接,刚上了闫瑞东的车,刘天成的手机又响了。
刘天成刚想掏出来,陈逸松按住刘天成的口袋,说道:“把手机关了!”
刘天成明白,关机代表着两层意思,一个就是保密,另外一个就是这时候接电话会严重影响闫瑞东的心情,因为此时,闫瑞东正在跟县委书记通电话。
“吴书记,具体情况我们还不了解,我正在去县城的路上,对,对,王县长跟我一起的,刘局长,对,他在我前面。……消防和120都已经通知了,这个时候应该到了,好,好,我在现场,等你,明白,明白。”
闫瑞东挂掉了电话,把手机攥在手里,对司机说:“快点,小心着开。”
刘天成的手机已经关机,也没看清刚才打给他的是谁,不过刘天成发现一个问题,就是车子行驶的路线自己非常熟悉,这不是通往石磨镇的路么,难道是王大成的企业?不会的,不一定是企业,也可能是住宅呢,刘天成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闫瑞东想了不到两分钟,扭过头对陈逸松和刘天成说:“你俩要记住,等到了现场,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我估计现在火还没扑灭,还有,嘴巴要严,不管谁问,都不能说任何一句话,见到电视台的,也要装不知道,实在躲不过去,就说正在调查,明白么?”
“明白!”陈逸松回答了一句。
刘天成在被陈逸松戳了一下以后,也赶紧回答道:“明白。”
陈逸松突然在闫瑞东面前变得如此乖巧,以前从来没这么顺从过,别说是明白么?就是点着鼻子问,陈逸松不想说话的时候嘴角都不会动一下,但这个时候却像是个新兵一样,说的及时,赶趟,刘天成从陈逸松的变化中好像突然明白了,这个时候,闫瑞东和陈逸松,包括自己,就拴在一起了,就像是抗日时期国共两党一样,窝里斗免不了,但在遇到的外敌的时候,该合作的还是要合作,此时事故就是敌人,安监局要团结一致,共同杀敌,刘天成有一种即将上战场的感觉。
没错,刘天成确定了,车子去的就是石磨镇,因为这条路是唯一一条通往石磨镇的路,也是只能通往石磨镇的路,刘天成走了无数遍,即便再漆黑的夜晚,他还是凭着车外其他车辆照出的微弱灯光判断了出来。
刘天成有些忍不住了,坐在身边的陈移动眼睛一直注视着前方,脸上的肌肉好像是凝固了一般,一点表情都没有,刘天成在他的那种扑朔迷离中捕捉到事情的严重性,他附在陈逸松的耳朵边,轻轻的问道:“陈局长,哪里出事了?”
陈逸松先是看了看闫瑞东,又看了看司机,然后才转过头,看着刘天成,小声的说道:“是王迪他爹那个厂。”
刘天成刚才的想法验证了,真的是王大成的化工厂,刚才车子驶入这条路上的时候,其实刘天成应该明白的,住宅着火应该是消防队首当其冲,安监局可以不到现场,石磨镇虽然有几个企业,但化工企业只有一个,其他的就是写机械,轻工之类的,就算是出事,也最多死一个两个的,这样的小事故不至于王恒山也跟着去,况且还在晚上,刘天成心里还是存在着侥幸的,他不想让自己想到是王大成的化工厂出事,化工厂不是一般的企业,出点事就是大事,刘天成听了陈逸松的话突然愣住了,陈逸松绝对不是开玩笑,刚才的电话是不是王迪打的?他在哪里?出的事大么,死了几个?
这一连串的问题刘天成只汇总了一个,轻声的问陈逸松道:“是着火么?”
“不是着火,是爆炸,甲苯罐。”陈逸松说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前方的,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
刘天成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甲苯罐爆炸,虽然这种事故在宁城还没有发生过,但全国这样的事情已经有很多了,刘天成每天浏览新闻,知道这种事故的威力巨大,他本想再问一下陈逸松死没死人,但闫瑞东却扭头看了两个人一眼,刘天成知道,自己不能问了,问了陈逸松也不会说。
以前发生事故,死亡人数一直是一个最重要的保密项目,安监局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对外人说,就算是夫妻俩也不能说,这是县里的规定,不是安监局的规定,当然,安监局也不想说,但凡有死亡都是要往上级报告的,这一报告,就占了指标,每年省里会给各个市里事故死亡人数的指标,但这个指标几乎有百分之九十被交通事故占据,安全生产事故最好是死亡零,但谁能保证是零,所以只好不上报,就算某一天市里知道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不了不给发生事故的县评优,总不能让市领导丢了饭碗。
刘天成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种严重性并不单单是来源于甲苯爆炸,而是闫瑞东的眼神,那种没有丝毫反抗余地的眼神,刘天成心里开始祈祷,最好死亡在三个以下,那样县里就能处理了,就算上边知道了,最多也就是取消年底评优,一般不会处理人的。
甲苯,一种化学物质,无色透明液体,易燃,低毒,爆炸极限?1.2%~7.0%,对皮肤、粘膜有刺激性,对中枢神经系统有麻醉作用,短时间内吸入较高浓度该品可出现眼及上呼吸道明显的刺激症状、眼结膜及咽部充血、头晕、头痛、恶心、呕吐、胸闷、四肢无力、步态蹒跚、意识模糊。重症者可有躁动、抽搐、昏迷。
刘天成脑子里开始回忆起甲苯的特性,他的脑子里有中不详的预感,这种预感从身边的陈逸松严肃的表情,前排闫瑞东警告的眼神,王恒山火急火燎的赶来,公安的车开道,这种种迹象,让刘天成不得不纠紧了心,纠的很疼,很难受。
车队在离石磨镇三公里左右的时候,刘天成渐渐的问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虽然是关着车窗,但这种气味还是透过车子的空调系统进入了车内,气味虽然不是很浓,但刘天成能闻的出,这就是甲苯,是爆炸以后未燃烧残余的甲苯的味道。
车子又走了几百米,前方的天空一片通红,像是傍晚的朝霞,红的有些恐怖,几乎把整个天空都染成了红色,闫瑞东让司机落下车窗,车窗刚开了一条缝,一股强烈的化学气味,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焦糊味,顿时充满了车厢,闫瑞东不顾这难闻的味道,把头伸出车厢,往前方看了看。
“闫局长,看样子火很大,咱县里有几台消防车?”陈逸松已经不再呆滞,往前探着身子,看着前边红彤彤的天空,问闫瑞东道。
“好像有四台,三台水的,一台泡沫。”闫瑞东说道。
“什么,一台泡沫?四台都是泡沫也不够用啊,怎么才一台?”陈逸松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是学化工的,当然知道甲苯的灭火方法,甲苯用水灭火无效,只能泡沫或者二氧化碳,陈逸松说完,见闫瑞东不说话,又说道:“要不要给消防的政委打个电话问问,他们估计也到了。”
“不用问了,我们别参合了,越参合越麻烦,他们知道怎么灭,泡沫不够用,市消防支队会从别的县往这边调的。”闫瑞东说道。
闫瑞东说的没错,化工厂发生事故,着火爆炸,消防会第一个冲到现场灭火,120会冲到现场救人,领导会冲到现场指挥,而安监局也会冲到现场,不过安监局的人只能在安全地带看着,在灭火,救人,指挥上都插不上手,顶多也就是提供个化学原料的特性,而这个表现的机会有时候还会被厂里的技术员抢了去,但等火灭了,人送到医院了,领导回去了,安监局就到了忙的时候了,调查原因,询问当事人,做出处罚决定,这些对于企业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意味着要缴纳罚款。
可有件事是对安监局最大的威胁,那就是事故发生以后,政府会启动追责程序,追责,也就是追查责任,谁的责任导致的事故,安监局就成了替罪羊了,你监管不力,这样一个大大的帽子便扣上了,重则判刑,轻则撤职,所以干安监的没有一个不提心吊胆的,个个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刘天成经常会对人说,交通事故每天都发生,死人也不少,可从来没见到有问责交警的,大桥垮塌,损失百亿,也很少又问责交通部门的,就是安监局,发生个事故就问责,所以就衍生了诸多安监局领导落马的事件,一半是因为发生事故问责,一半是因为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