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刘天成沙哑着喉咙，叫了王恒山一声。

    “来了，坐吧。”王恒山的的话很简洁，就如同当初刘天成在王恒山家里吃饭的场景一样。

    “爸，我来看看你，给你买了吃的，穿的，还有一些生活用品。”刘天成几乎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手里提着方便袋，递给王恒山。

    王恒山笑了一下，接过刘天成的东西，放到自己的身边，说道：“最近工作怎么样啊？我听说你被撤了，别灰心，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在这个时候，王恒山依然表现出他高尚的人格，刘天成虽然不是他遗传概念的亲人，但他也没有张嘴就问家里的事，而是先说的刘天成。

    刘天成点了点头，说道：“爸，我很好，很好。”说这话，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王恒山。

    “爸你还好吧，吃的好么？”刘天成很心疼王恒山，虽然以前他总是一副县长的摸样在自己面前，但人心都是肉长的，王恒山当初对刘天成的照顾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悬念，如今他已经沦落到犯人，自己忍不住的想让王恒山过的好一点，但刘天成左右不了，心里的那种揪的很紧的痛然他几乎没法呼吸。

    “呵呵，挺好的，虽然不如外面，但跟其他人比起来，我还是很知足了。”王恒山的乐观让刘天成多少有些欣慰，但他的那一头白发也告诉了刘天成，王恒山这种乐观可能是表现给自己看的，刘天成的眼睛又一次的开始发热，他强忍着，忍的有些难受。

    “你妈和小冰都还好吧，她们怎么也不来看看我。”没等刘天成在说话，王恒山脸色有些低沉的说道。

    此刻，刘天成终于知道了，王恒山竟然还不知道自己女儿过世的消息，他是一个父亲，刘天成也是父亲，刘天成能体会到王恒山知道这个事情以后的心情，自己如果实话实说了，他或许在这个两重灾难的打压下，就永远站不起来了，为了保住王恒山，刘天成打算说一次谎。

    “爸，她们都很好，她们只是不知道你在这里，我也是通过关系得知的，我回去就跟她们说，让她们过来看你。”刘天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些话说出来的，因为心虚，说话的时候嘴唇竟然有些颤抖。

    王恒山犹豫了一下，勉强的笑了笑说道：“你别跟他们说了，我不想让她们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呵呵，都怪我不好，小冰现在也不知道怎么看我。”

    刘天成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眼泪，只觉得两行热乎乎的东西顺着脸滑了下来。

    “刘天成，你哭啥？我这不是好好的么？男子汉大丈夫，别让我看不起你啊，虽然我被关了，但你的路还是要走下去，我希望有一天我能看到，没有我，凭着你自己的能力把工作干好，争取有一个更大的进步，虽然在官场没有背景爬起来很难，但也有人是靠着自己的能力走到最高点的，我相信你能。”王恒山顿时又恢复了那种严厉和威严，对于刘天成现在的表现，他有些无法接受。

    刘天成一把擦掉泪水，说道：“爸，我知道，我知道。”

    来的时候刘天成虽然心里没怎么准备好，但自己还是想了很多话跟王恒山说的，但心在，他的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张了好几次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直到警察进来提醒时间到了，刘天成才想起临来的时候白晓晴嘱咐，在这里，钱是个万能的东西，有了钱，王恒山的日子会非常好过，刘天成赶紧掏了掏口袋，把身上所有的钱都塞给了王恒山，然后对王恒山说：“爸，我来的太匆忙，没带多少，这些你先拿着，过两天我再来给你送。”

    王恒山没有推辞，把钱塞到口袋，然后提起刘天成给他买的东西，跟着警察出了门，走了两步他忽然回过头，对刘天成说道：“回去以后跟你妈和小冰说，就说我很好，记住啊。”

    刘天成傻傻的在小屋里愣了几分钟，然后才出了看守所，这一次见王恒山虽然有十分钟，但刘天成却觉得一分钟还不到，很多的话自己都没来得及说，刘天成的情绪又一次的落到了低谷，来到白晓晴的车前，他的眼睛还是红红的。

    白晓晴等刘天成坐到了车里，问他道：“怎么样，王县长在里面还好么？”

    刘天成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白晓晴见刘天成的情绪很低落，也没有再多问，开车离开了看守所。

    一路上，在刘天成的脑子里一直闪现着王恒山那头雪白的头发，这个影子他无法挥去，特别是王恒山临走的时候回头说的那句话，刘天成知道，在他心里，他挂念的是他的家人，然而，事与愿违，或许王恒山现在正在忏悔者自己所做的一切，可这一切，王冰也只能在另外一个世界去聆听他的忏悔，刘天成不知道下一次该如何去面对王恒山，更不知道王恒山会通过什么渠道得知女儿去世的消息。

    回到白晓晴的家里，刘天成用白晓晴的电话给王迪拨了过去，告诉王迪马上来省城把自己接回去，白晓晴并没有再挽留刘天成，他跟自己在一起已经十天了，舍不得他走，他还是要走，就算刘天成回去以后心情依然低落，那她也没办法了，白晓晴在心里祈祷着上天保佑刘天成，同时，又把刘天成的东西检查了一遍，两个人在家里几乎没有什么话，等着王迪的到来。

    白晓晴并没有让徐凤娜过来送刘天成，把刘天成送上车的一瞬间，白晓晴哭了，眼泪是默默的留下来的，留在脸上，痛在心里，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刘天成此时的离去，她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她很失落，像个孩子一样，看着车子远去，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一路上，王迪滔滔不绝的跟刘天成讲着班上这几天发生的事，王迪说自己当了大队长，但以后自己会听刘天成的，不管刘天成被安排在哪个岗位，自己都会征求他的意见，而且王迪还说，县里已经传出小道消息，可能要再从乡镇上调一位副局长，来顶替陈逸松的角色，包括闫瑞东这几天的变化，包括安监局最近的工作安排，王迪说的很详细，很全面，刘天成却始终一言不发，脸上几乎是连个表情都没有，最后王迪说的差不多了，刘天成才懒懒的说了一句：“你把我直接送回老家。”

    车子路过县城的时候，刘天成跟王迪要了一千块钱，在一个超市买了一堆孩子吃得东西，又给父母分别买了一件衣服，把剩下的钱装进口袋，打算到家以后交给父母。

    车子开到村口，远远的刘天成看到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小孩在胡同口玩耍，孩子伸出两根小办膊手让女人抱，女人没有丝毫的犹豫，费力的抱起了孩子，而且在原地又转了两圈，孩子高兴的在女人的脸上亲了一口。

    走进了，刘天成才看清楚，孩子是刘宇，女人是章瑞红。

    王迪很不合时机的按了一下喇叭，引来女人朝着车子看了一眼，当女人看清楚车牌号，她呆住了，怀里抱着的孩子还在跟女人说着什么，但女人的眼神却丝毫没有离开车子，她像一个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车子停在她的身边。

    刘天成从车子上下来，面对眼前的章瑞红，刘天成心里充满了愧疚，往日花枝招展的章瑞红，现在身上穿着一件并不是很合身的大红棉袄，而且头发已经扎了起来，在脑壳后面突出一个椭圆形的疙瘩，脸上也因为天气冷的原因，红红的，而且皮肤有些开裂，但她怀里的孩子却是手脚干净，因为穿的很厚，章瑞红抱起来很费力。

    章瑞红和刘天成四目相对，沉默了几秒钟，孩子扯着嗓子叫了一声：“爸爸！”

    刘天成赶忙走过去，从章瑞红怀里接过孩子，紧紧的抱在了怀里，他的眼睛再一次湿润了，不单单是再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子，更多的是心里对章瑞红的愧疚，她一个在城市呆惯了的女人，如今嫣然一副农村妇女的形象，粗大的棉袄把章瑞红的姿色掩盖了很多，但刘天成却没有嫌弃她难看，怀里抱着孩子，嘴里结结巴巴的说道：“章姐，谢谢你，谢谢你替我照顾孩子，这辈子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章瑞红的眼睛也有些红，她笑了笑，对刘天成说道：“走吧，回家。”

    刘天成抱着孩子跟着章瑞红往家的方向走，王迪开车在后面跟着，坐在车里的王迪被眼前的场景感动了，他使劲揉了一下眼睛，慢慢的跟在三个人的后面。

    来到家门口，章瑞红紧走了两步，在大门口便大声喊道：“叔叔，阿姨，你们快来，快看谁回来了。”

    老两口踉跄着跑出屋门，在院子里，一家人又一次团聚了，但女人不是王冰，而是章瑞红。

    母亲摸着眼睛，把刘天成领进了屋，父亲则是出了门去把王迪一起接了进来。

    屋里的温度跟外面没什么两样，刘天成不禁打了个冷颤。

    章瑞红坐在一边，脸上流露出高兴的神情，她看着刘天成，看着这一家人，或许这是她这么多天以来最希望看到的一幕。

    孩子赖在刘天成的身上不肯下来，嘴里嘟囔着：“爸爸，妈妈呢？妈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