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天成确定父亲回来以后,才有重新走进包间,王迪正自酌自饮,见刘天成这么久才回来,耷拉着个脸说道:“掉厕所了,才回来。”
刘天成刚才喝酒的心思因为章瑞红的不辞而别而消失了一多半,仰脖喝掉杯子里的酒,然后看了看手表,说道:“不喝了,回家睡觉!”
“哎……别介啊,再来一杯啊,我还没喝够呢……”王迪一边往外追,一边喊着。
第二天,刘天成并没有给章瑞红打电话,他知道,自己无话可说,说出来也无非就是些道歉,而且就算自己再道歉,章瑞红也不会回来了,幼儿园已经给孩子找好,暂时在本村上,等稍微大点,再转到县城,章瑞红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走,唯一制约她的就是孩子,现在孩子已经安顿好,这一天早晚会到来的,刘天成怕母亲等着自己电话,就又给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母亲,章瑞红的电话还是打不通,等联系上了,再告诉她,而且刘天成劝母亲,也别等着了,章瑞红有自己的打算,如果自己能找到他,就劝她回来,然后自己跟她结婚。
刘母没有其他办法,她一个农村人,总不能打听到章瑞红家里去,就算她在家,自己如果去了,还是会被说三道四的,而且刘父也不赞成这样,本来章瑞红就是以保姆的身份来的,自己又用何种身份去找人家。
章瑞红就这样走了,临走的时候连一分钱都没有拿刘家的,她自己说是去省城,但到底去了哪里,谁都不知道,后来刘天成托人打听过,她的家人只知道她出去打工了,但去了哪里,老人也说不清楚,刘天成知道,自己欠了章瑞红一个很大的人情,这个人情需要用他一辈子的时间去还,至少把她该得到的东西给她,这在刘天成的脑海里已经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结,他期待着某一天自己能遇到她,让孩子叫她一声干妈。
刘天成和王迪在公安局门口守着,他俩要亲眼见到押送余善贵的警车开进去,要不然不放心,远远的看着门口,两个人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下午三点多,车队终于到了,一辆警车拉着警笛缓缓的开进了院内,后面是一辆带有铁笼子的商务车,当余善贵戴着头套钻出车的一瞬间,刘天成的心终于从嗓子眼回到了肚子里,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王迪站在刘天成的身后,愤愤的说道:“刘子,看清楚了么?是不是余善贵?”
刘天成冷笑一声:“化成灰我也认识!”
余善贵的被捕在很大程度上让刘天成和王迪放宽了心,但王恒山和王大成的案子一天不翻,俩人的心里还是堵的难受,特别是王迪,一连几天,他连班也不上了,每天都会去公安局问情况,但得到的消息确实寥寥无几,这种案件的审理,不会公开,更不会让一个不知名的无名小辈去了解多少。
刘天成表面上很轻松,班按时上,出了跟赵岩聊个天,剩下的时光或许也就是在电脑上玩个纸牌,打个游戏打发了。
章瑞红走后,家里再也没有给刘天成打过电话,老人知道,刘天成跟章瑞红是不可能了,刘天成给的承诺已经被章瑞红变成了空头支票,但家里始终没有放弃给刘天成继续物色一个对象的机会,刘母四处托人打听,但打听了一个星期,始终没有个合适的人选,这些人相比起章瑞红,或许他们都该一辈子嫁不出去了。
余善贵被捕一周以后,谢永盛突然出现在了安监局,他的出现让刘天成措不及防,本来刘天成以为自己跟谢永盛已经没了什么关系,而且在刘天成心里也没有怪罪过他,只是在不合适的时间摊上了一个不合适的亲戚而已,王冰虽然是死于这件事,但怎么说也跟谢永盛没有太大的关系,可这次见到谢永盛,刘天成的心情又一次糟透了。
谢永盛敲门的时候,刘天成正在电脑上打纸牌,他的办公室平时是没有外人来的,根本就不合企业接触,安监局内部的人过来,也就是大队上的人找刘天成聊聊天,但他们从来不敲门,这个敲门声明显的是那种非常客气的声音,缓缓的,像是跟领导请示能不能进去。
刘天成没多想,头也不抬的喊了声:“请进。”
但谢永盛推门进来,刘天成才知道,自己又不得不面对他,不得不再一次从心底想起了王冰。
谢永盛跟刘天成笑了笑,说道:“刘天成,忙着呢?”
刘天成赶紧起身,表情很不自然的笑了一下,说道:“哎呀,舅舅,快坐下。”
赵岩见有外人来,很懂事的倒了杯水,然后便躲出了办公室,长久以来,她已经养成了习惯,但凡有人来找刘天成,十次几乎有九次自己是要回避的,所以根本就不用刘天成往外撵。
“刘天成啊,我是来跟你道歉的。”谢永盛虽然是笑着的,但他的不自然要比刘天成难看的多。
“舅舅,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啊,您跟我道什么歉啊?”刘天成说道。
“唉!都怪我当时一时糊涂,我想好了,今天我要跟你说清楚,咱爷俩以后的路还长。”
刘天成越听越糊涂,问道:“舅舅,我怎么听不懂您再说啥?”
谢永盛端起纸杯,用嘴吹了吹上面飘着的茶叶,小心的喝了一口,然后看着刘天成,说道:“刘天成,上次我跟小冰承诺帮姐夫走动走动,不是拿了你二十万么,唉!都怪我一时糊涂啊,今天我没脸面对你了。”
“怎么了?舅舅,这事都过了这么久了,再说了,我又没说啥,您这是……?”刘天成莫名其妙,对自己来说这二十万虽然不少,但求人办事的事钱花了就花了,这是行业规则,谁都不会说啥的,谢永盛难道就为了这二十万把自己老脸都不要了,来跟自己这个小辈赔不是?刘天成觉得这件事好像不是这么简单,他说完看着谢永盛,想得到准确的答案。
“我当时鬼迷心窍,那二十万其实我没有都给我的那个哥们,我自己留了十万,那一阵我企业正缺钱……”谢永盛红着脸,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姐夫是县长,我知道你们根本就不缺钱,所以就当我给你们借的了,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找个理由还给你,我真是罪人啊!这些天我每天都在自责,有时候都睡不着觉,今天我来找你,就是想把这些钱还给你。”
刘天成明白了,谢永盛竟然这种钱都克扣,而且还扣了一半,十万块,对于一个企业来说那就是九牛一毛,而且就凭着谢永盛那辆车,还不知道值几个十万,企业困难这个理由也编的太离谱了,刘天成知道,谢永盛是见余善贵被捕了,怕把他这种无耻的行为供出来,所以才来还钱的,而且万一王恒山的案子翻了,他谢永盛说不定哪天还能用到王恒山?这个老狐狸,刘天成恨不得上去给他一巴掌。
但刘天成却没有把自己心里的情绪表现出来,现在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况且再怎么说余善贵也是自己的亲戚,自己为了一时只恨落下个不尊重长辈的罪名,那太不值得了。
“咳,舅舅,我以为多大的事呢?不就是十万块钱么,你留着花就是了。”刘天成的语气表现的非常大度,这跟谢永盛心里想的完全不一样,他还以为刘天成会指着他的鼻子骂一顿,但听到刘天成这么说,他觉得还不如骂他一顿来的爽快。
谢永盛不敢抬头看刘天成,手里捧着茶杯,低声的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我做的有些过了,但我还是想请你能原谅我,这是十万块,密码在后面写着。”说完,谢永盛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了刘天成。
“哎呀,舅舅,你这是干嘛,我现在又不缺钱,你要是急用你就拿着吧。”刘天成并没有立刻去接这张卡,他心里已经把谢永盛骂了一个遍,他这种假惺惺的道歉,是个人都能看的出来,现在竟然拿着自己的钱装可怜,这种人,以后不来往也罢。
“这钱你不要,就说明你没有原谅我,我不配做小冰的舅舅,我真是糊涂啊。”谢永盛的可怜相又加深了一步,几乎是带着乞求的语气对刘天成说出来的这句话。
刘天成心想,这钱我肯定要,但要了也不能原谅你,你就是哭,就是给我下跪,恐怕也白搭了。
“舅舅,我知道你也有你的困难,如果你真的不缺这钱,那我就收下,钱虽然不多,但我想也够我给孩子找个后妈的了。”刘天成的这句话就像是两把尖刀刺进了谢永盛的心里,他知道,刘天成把王冰拿出来说事,当初要不是因为自己为了这十万块钱,恐怕王冰也不会把命都搭上,谢永盛听刘天成说完,身体抖了一下。
“你还忙,我就不多呆了,我先回去了。”谢永盛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逃,再待下去,恐怕刘天成还会说出什么刺激自己的话来。
刘天成笑了一下,说道:“舅舅,这么快就走了,中午一起吃个饭吧,我听说余善贵被抓住了,我觉得我该庆祝一下,既然你来了,那咱爷俩就喝点呗。”
谢永盛又抖了一下,自己为什么把这钱送过来,看来刘天成是都明白了,余善贵被抓,刘天成按说是该庆祝,但自己的老脸是没处放啊,趁着余善贵还没有供出这些事,自己把钱还了,一来了了一个心理的疙瘩,二来如果给自己加个罪名,那也是轻的,谢永盛僵硬的笑了笑,说道:“不了,不了,我还有点事,下次吧,下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