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上房,微月跑了起来,仿佛这样才能将自己心中的憋气发泄出来。
不顺父母……嫉妒……
竟然是以这样的理由休了她!
她跑得有些气喘,胸口被怒火胀得发疼,想到绯烟和汤马逊都被抓去官府,方十一又远在福建,她突然有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想救的人救不了,想见的人见不到,最后还让自己被陷害了……
洪松吟,你很好!
微月咬了咬牙,将洪松吟三个字刻进心里,她向来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有什么仇的,她一定记下,找机会悉数奉还。
现在不是想报仇的时候。
张夫人既然派人给她送信,就证明她真的有危险了,她现在必须离开这里,不能被官府抓到,否则她就真的什么事情都办不了了。
快步走回月满楼,不知道吉祥能不能明白她的暗示,不让吉祥和荔珠跟来,就是为了防止最后一步。
月满楼的院门不知什么站了两名身强体壮的婆子,微月认得她们,是上房那边的粗使婆子,平时对微月很是巴结。
“潘姑娘请见谅,我们夫人说了,闲杂人等都不能进入此地。”
这么快改了称呼,已经称她一声潘姑娘了,哦,对了,她现在连潘家小姐都不是了。
微月淡淡一笑,“我要进去拿回我的东西。”
其中一个婆子歪嘴笑了笑,“这里还有你的东西?”
“既然要休了我,就该把我的嫁妆还来。”微月冷声道,她的嫁妆里面还有八条分量十足纯度十足的赤金,有金银在手,她在外面也好办事。
“夫人没吩咐,要不,你再去请示夫人?”
微月勾唇浅笑,与这些狗仗人势的奴才没什么好讲理的。
转身往后门走去,没走几步,便听到有人在叫她,“少奶奶,少奶奶……”
“小银?”微月看着躲在灌木后面的小银,有些愕然。
小银看了看四周,才蹑手蹑脚走了出来,“少奶奶,吉祥姐姐和荔珠姐姐趁着湘珠不在,偷偷跑出去了,在外面等您呢。”
“她们怎么出去的?”微月皱眉问道。
小银指向后门,“守门的婆子放出去的,说本来就承了少奶奶的恩情,不能见着您被抓了,少奶奶,您也快走吧。”
“你跑来跟我说这些,不怕被怪罪吗?”微月忍不住问道。
“奴婢才不怕呢,少奶奶,您放心,我一定会守着您的东西,吉祥姐姐和荔珠姐姐带不走的,都给藏起来了,奴婢不会让别人知道的,以后等十一少回来了,奴婢告知他实情,十一少一定会亲自接您回来。”小银声音还有些稚气。
微月却觉得心中一暖,拍了拍她的头,“谢谢你,快回去吧,让人知道你跟我说这些,以后日子会不好过的。”
小银点了点头,“少奶奶,那您小心。”
微月往后门走去,守门的婆子见到微月,转过头打起盹来,笑着摇了摇头,她开门自己走了出去。
外面是两米宽的长长的青云巷,只有后门悬挂着一盏红灯笼。
微月摸黑走出青云巷,膝盖有些胀痛。
刚要走出来,便见到方家正门处来了好几个官兵,微月急忙躲了回去,正好看到对面暗黑处停着一辆马车,是吉祥她们了。
待大门外的官兵都进了屋里,微月才探出头,见无人注意这边,才深呼一口气,跑到对面的马车。
“小姐,快上来。”是吉祥拉开了车帘,一手扶住微月的胳膊,将她拉上了马车。
“快离开!”微月看到如玉也在车上,眼底闪过讶异,来不及多说什么,只有赶紧离开这里才是重点。
赶车的竟然是束河。
吉祥解释道,“奴婢和荔珠趁着湘珠抢了信去上房逃出来,束河他是来通知小姐,让您赶紧离开广州。”
“先去一趟双门底上街,得去拿东西。”微月道。
吉祥看了如玉一眼,低声对微月道,“小姐的嫁妆取不出来,只拿了您放在匣子里的银票。”
微月轻轻点头,“银票能拿出来就不错了。”
“小姐,我们现在如何是好?真的要离开广州吗?”如玉坐在角落,一双眼充满了恐慌。
微月无奈地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如果汤马逊是清白的,我就不会有事了。”
可很明显,汤马逊也被陷害了,甚至还连累了绯烟。
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束河的声音在外面低低传了进来,“方少奶奶,官府已经定了汤马逊先生的罪,再过几天,就会将他遣送回本国。”
微月震了一下,“他真是天主教?”
外面的束河沉默了一会儿,寂静的大街,只有马车滚动的辘辘声,片刻后,他才道,“汤马逊先生家中有个奴婢是天主教,已经查明实情,收监在狱中,因此,官府认为汤马逊未经朝廷批准在广州传教,将他归入天主教之中。”
“是那个紫荆?”微月轻叹一声,“绯烟会如何?”
“……刺字发配伊犁或者黑龙江。”束河淡声回道。
微月闭上眼睛,眉心紧蹙,那是荒芜之地,绯烟去了那里,怎么还能活着回来,还要刺字……“能请,谷公子帮助绯烟吗?”
束河道,“方少奶奶,您还是先保重自己,不知是何人到官府告密,说你勾结天主教,官府怕是要带你回去问话。”
“是要带我回去问话,还是将我作为乱党抓起来?如果不是事情太严重,谷杭不会让你来找我的。”微月笑得有些嘲讽。
“方少奶奶请放心,不会有事的。”束河道。
微月呵呵笑了出来,“你也不必再称我方少奶奶,我已经不再是方家的少奶奶了。”
外面突然沉寂下来。
吉祥和荔珠都惊讶看向微月,“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微月笑道,“就是,我已经被以不顺父母和嫉妒为理由,被休了,以后你们都不要称我少奶奶,叫我姑娘吧。”
犯了七出,一张休书就能将她赶出去的。
吉祥脸上闪过怒色,正欲开口问个详细,马车却已经停了下来。
“方少奶奶,有什么东西赶紧取来,在下送你们出城。”束河在车外道。
已经是关城门了,还能将她送出城?谷杭的身份到底有多尊贵?
孙嫲嫲见到微月她们竟然半夜出现,心中暗叫不妙,莫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微月也来不及跟她多讲,只是交代她,这几天不要和刘掌柜联系,免得连累了隆福行,这宅子是在她产下,官府的人迟早会查到这边的。
微月让孙嫲嫲明日把这宅子里的人都打发了,让她也搬到城西的小院子去住。
孙嫲嫲没有多问为什么,只是应喏下来。
吉祥已经去取来之前微月交代她藏起来的小匣子。
微月正色地看着吉祥,认真道,“吉祥,如今我出城并非是去游玩,而是逃命,这东西我不方便带在身上,我不放心交给他人,你帮我保管。”
吉祥一听,眼眶微微发红,“小姐,让奴婢跟在您身边吧。”
微月摇了摇头,低声对她道,“吉祥,如今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了,只有你熟知隆福行的一切运作,我离开广州之后,你要为我办的事情还有许多,我只是避一时,不是逃亡一世,我一定会证明自己并非天主教,也没有勾结天主教,你必须帮我,知道吗?”
吉祥咬牙切齿地道,“那个洪松吟!”
“没错,你要帮我注意她,能不能让我清白,就要从她那里下手!”微月道。
“小姐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的。”吉祥拭了拭眼角,声音多了几分的坚毅。
微月看向如玉,“如玉,你既然已经出了方家,不如回自己父母身边吧。”
如玉坚决摇了摇头,“奴婢不走,奴婢跟着小姐,小姐去哪里,奴婢就去哪里。”
最后,微月让吉祥和荔珠跟着孙嫲嫲去了城西,那里有一处她用魏越的名字买下的小院子,本来是打算作为自己的私产的,如今却正好用来避难。
如玉从洗衣房出来之后,好像变了个人,就算这次微月要逃出广州,她也非要跟着在身边服侍,微月没办法,只好带上她,跟着束河往城门而去。
坐在马车上,怀里兜着五千两,脑海里却茫然一片,她不知道出了广州之后她该去哪里,即使二世为人,她也没有像此刻这么狼狈,第一次感觉到古代封建社会帝王的专制统治,如果不是乾隆要巩固自己专制的地位,又怎么会禁止百姓信封天主教?
第一次发现自己对这个社会的无能为力。
身为女子的无能为力,身为普通百姓的无能为力,如果她有像谷杭那样的身份,是不是就能够安全了?
想着想着,她鼻子忍不住酸了起来,真他妈的想念以前的日子,爱信佛教就信佛教,爱信天主教就信天主教,国家领导人才懒得理你这个。
更想念的,还有方十一。
快到东城门的时候,马车突然急急停了下来,不到一会儿,便听到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微月撩起窗帘一看,他们已经被一群官兵举着火把团团包围住了。
一名身穿三品豹子补服,朝冠顶饰小红宝石,上衔小蓝宝石的中年男子站在他们马车前面,看着束河沉声问道,“束河大人,这么大半夜的,难不成还要带着贝勒爷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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