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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温柔亦无情
    陈渭阳载着贺言舒往自己家开, 开到半路,贺言舒道“我就在这儿下吧,谢谢你载我。”

    陈渭阳扭头看向他, 有些没反应过来贺言舒刚刚不是对章一说, 会去他家住吗

    贺言舒明白他心中的疑惑,敛眸解释“权宜之计。利用了你,抱歉。”

    陈渭阳张了张嘴, 知道自己误会了“啊没事, 当时那个情况,你想脱身,那样说是最有效的方法。”

    其实他想说的是你尽管利用我, 我甘愿被你利用,巴不得让别人都误会我们的关系。

    陈渭阳每次看向身边的男人, 总能看呆男人面庞清俊, 气质沉静,任谁都会觉得跟这人同时出现在一个场合会是件极有面子的事,他也不例外。

    况且从第一天认识贺言舒起, 他就有种很舒服的感觉。

    贺言舒是他的理想型,出门有才有为,进门宜室宜家,他不可能不动心思。

    于是,鬼使神差的, 当贺言舒解开系在自己身上的安全带的时候,陈渭阳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贺言舒抬眸, 感受到男人强烈的荷尔蒙的气息。

    “要不,就去我家住吧。”陈渭阳靠近,俊朗硬气的面容近在咫尺。

    “你带着这么多东西, 租房子不方便。而且万一章一又找过去了,你岂不是又要搬频繁地搬家终归不好,干脆住到我那儿,我能保障你的安全。”

    贺言舒下意识地靠在车座靠背上,和他保持着距离“房子,我已经找好了,现在就能搬过去。你的好意我也心领,不过还是不叨扰了。”

    “言舒。”陈渭阳大着胆子去掉姓氏直接唤贺言舒的名字,摩挲着贺言舒手背的皮肤。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惊动什么似的,像在摸一块肖想了很久、却因着贵重始终不敢拢入手中的美玉。

    “你和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寒声问道。

    贺言舒哑然两秒,长睫颤动“我不想说。”

    “好吧。”陈渭阳显得很沮丧,“看来我的魅力还是不够,不能让你敞开心扉。”

    “不,你很有魅力,是个可靠的朋友,只是”

    “只是你的心里已经有了他,再也没法给我腾出位置了。”陈渭阳无奈地笑。

    朋友,他归根结底只是个朋友而已。

    贺言舒摇摇头,瞳孔一片澄明“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好吧,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陈渭阳道,“但要是他再来找你,你一定要第一个想到我。我家在旧金山的生意虽然没他家的大,在国内却已经今非昔比了,而纪氏在国内才刚刚起步,我足够和他抗衡。”

    贺言舒摇头,他已经害了言宴,又怎么能再拉无辜的陈渭阳下水。

    可能是感觉到车内有些透不过气,陈渭阳按下车窗,吹了会儿风,状似不经意道“我听人说,病人和医生之间也是有缘分这一说的。”

    “人和人之间,都有缘分这一说。”贺言舒的眼睛忽然像蒙上了一层雾。

    他想到他和纪沉鱼。不知道他上辈子是不是杀了纪沉鱼全家,导致这辈子纪沉鱼讨债来了。

    “不,我的意思是,其实单论诊病的话,有医术就够了。病情和医生的性情,不占主要关系。”

    “你这样说,也有道理。”贺言舒道。

    “可是,偏偏有的病人只相信某一个医生的话,其他的医生他一概不信,他的病也只能被那个医生治好。”

    “可能他们投缘吧。”

    “是啊。”陈渭阳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深邃眸子盯着贺言舒,“贺医生,我觉得,你就是我一眼定下的那个医生,只有你看着我,我的病才能好。”

    贺言舒看向他,不明就里“你没有病。”

    当初陈母请他去陈家替陈渭阳治“同性恋”,结果他耿直地说出了不是病、不用治的事实,他记忆犹新。

    陈渭阳却急切地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不,我有心结。以前我一直害怕面对家人,不敢对他们说出自己的取向,直到你出现。你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这一切,就好像在说有的人喜欢吃菠菜,还有的人喜欢吃胡萝卜一样正常。”

    “你对我母亲说出了实话,那坦荡的眼神,我到现在都觉得非常耀眼。我感觉自己获得了新生,和你在一起,我不必藏着掖着,能畅快地呼吸。”

    “贺言舒,我喜欢你,我想重新看到你的笑容,想和你一起生活在阳光下。”

    陈渭阳的表白感情充沛,热烈又动人,让贺言舒微微失了神。

    向他表白过的人很多,可陈渭阳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陈渭阳一直默默陪伴在他的身边,为他做了很多,他都知道。

    然而。然而。

    “渭阳。”贺言舒嗓子干涩,“我很感谢你为我付出的一切,因为我的懦弱,我一直回避着你的情意。”

    “但我暂时真的没有再开始一段感情的打算,请你理解。”

    “那需要多久呢我可以等。”陈渭阳坚持,不肯放过哪怕一丝希望,“或者你直接告诉我,我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可能”

    “没有。”贺言舒道。他不能给陈渭阳虚无缥缈的可能性。

    “我知道了。”陈渭阳仰头想了一会儿,重新握住方向盘,故作轻松,“我刚刚说的话依然算数,你可以把我这里当作避风港,随时过来避难。”

    贺言舒不禁苦笑纪沉鱼出现,可不就像台风过境,杀伤力十足。

    自从那天在贺言舒家的楼下遇到那个年轻的男人之后,陈渭阳在那之后连续一周,都能在自家门口看到他。

    “贺言舒没住进来。”陈渭阳说这话的时候,有股子气憋在胸口,语气就显得不那么好。

    可不怎么的,贺言舒没跟着他回家,章一指不定会在心里怎么笑话他。

    八成会说“哎呀陈先生,你怎么撬墙角都撬不明白果然比不过我那英俊帅气的boss啊”然后配以鄙夷的表情。

    男人的自尊心,就在这种时候受了挫。

    可章一听了他的话,却没有露出他想象中的嘲讽表情,而是很自然地点头道“我知道,我在这里,是想向您打听贺医生现在住在哪里。你们关系这么好,你一定送过他。”

    “你问这干什么”陈渭阳脸色暗沉,觉得眼前的男人很是欠打。

    灿烂的露齿笑从不分场合,没心没肺自来熟,简直和那个姓纪的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章一继续理所当然“boss已经在回国的路上了,我得马上告知他,他才好找人。”

    看上去就像笃定陈渭阳会告诉他一样,谁给他的自信

    “我不知道。”陈渭阳冷声,摔门进屋。

    知道也不会告诉他,想让纪沉鱼找到贺言舒,没门

    又一天,陈渭阳在外面应酬到很晚,把车停到车库,上楼梯的时候感觉踩着个什么东西。

    他眯着眼,开了手机的照明灯打了光,才发现有个人躺在他家门口的楼梯上。

    “大半夜的,你装神弄鬼干什么”陈渭阳试图把章一从地上拽起来,那人却一滩泥一样沉得要死,死活不动弹。

    “陈先生,我boss已经找了三天了,你快告诉我吧。呜呜呜,我要是还问不到,他嫌我没用,就会开除我的。”章一抱着他的腿不撒手。

    “你被开除,关我什么事啊”陈渭阳用力地甩着腿,想把黏在腿上的那块巨型膏药甩掉,却徒劳无功。

    “不行我不能被开除被开了我就没有经济来源了,到那时候,我,我只有赖着你,赖你到死”章一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呜呜呜都怪你你必须把贺医生的下落告诉我”

    “你要待就待,我才不管你。想要我告诉你贺言舒在哪儿,做梦”陈渭阳气急败坏地踹了那个哭得脏兮兮的人一脚,像躲脏东西一样赶紧开门进屋。

    这都什么神经病啊,纪沉鱼身边的人都和他一样奇葩吗

    临关门前,章一岔着腿坐在地上,眼睛在月色下幽幽的“boss会找到他的。即使你不告诉我,他也会找到的。”

    “那我等着瞧。”陈渭阳冷哼一声,重重地关上门。

    结束了在贺言舒那里的游击战之后,不对,应该叫守株待兔,章一将阵地转移到了陈渭阳家。

    陈渭阳每天早上出门,晚上回家,都要经历一场殊死的搏斗他必须全力以赴,不然刚买的新西装,很有可能被某人的爪子和牙齿撕个稀烂。

    每天都要来这么两遭,陈渭阳却没想过要报警,首先是这位的战斗力着实不强,送去派出所被其他拘留的人欺负怪叫人可怜的,再就是他也实在养成了习惯。

    就像,他每天出门都要把分好类的垃圾带出去丢到垃圾桶里一样,他不处理一下章一,浑身都感觉怪怪的。

    在一个露水寒凉的早上,章一从楼梯上瑟缩着醒来,睁眼一看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床被子。

    暖暖的,软软的,棉花扎得特别厚实。

    他愣了好久,才依稀想起,昨天晚上好像有人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还摸他的头来着。

    鬼啊他掀了被子赶紧跑人

    哪儿变来的被子竟然有这种灵异的事

    惊蛰前后,是一定会下雨的。一声春雷炸醒四野生灵,从此草木复苏,鸟兽苏醒,大自然开始重焕生机。

    纪沉鱼的世界却仍是黑色的。他静静地坐在车后座,盯着街道对面的那个男人,仿佛那是他唯一的光。

    “纪先生,要去请贺先生过来吗”池宇从驾驶位转过身,试探纪沉鱼的心思。

    即使稳重如他,看到纪沉鱼那一霎那的目光,依旧暗自心惊纪沉鱼的眼神是那样悲凉、那样沉痛,黑白分明得好像界限清晰的白山黑水,有绝望在暗流中涌动。

    “跟上去。”纪沉鱼沉声道,盯着贺言舒的眸子一瞬不瞬。

    “是。”

    池宇驱着车,以几乎比行人还慢的速度,控制在贺言舒几十米开外的位置。

    纪沉鱼看着贺言舒进便利店,提着牙膏出来,又进了水果店,买了些苹果,最后去了花店,买了束满天星。

    非常琐碎的日常,纪沉鱼却看得津津有味,一脸沉醉和向往。

    “如果我在,他会买圣女果和玫瑰。”他道。

    池宇没有回答,他知道纪沉鱼只是自言自语,不需要他的回应。

    等到贺言舒走回租赁房屋所在的小区,池宇又问了一遍“纪先生,贺医生要进去了,要不要请他过来。”

    既然这么想见他。既然已经找到了他。

    “让我再想想。”

    见到贺言舒,纪沉鱼很欣喜,尤其是贺言舒是孤身一人出现的。

    贺言舒搬出言宴的房子那天,章一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贺言舒跟着陈渭阳走了,还说要住到陈渭阳家里。

    他几乎寝食难安,熬了好几个通宵把美国的事务处理完,买了最早的一班飞机赶回国。

    他等不得,他的言舒要是被别人拐跑了,他真没活下去的意思了,还管公司干嘛

    到了国内,他第一时间就去了陈家,想把贺言舒抢回来。生平第一次,他像个小偷一样在别人家门口守着,只为了见到他心里的那个人。

    他怕堵不到贺言舒,又怕看到贺言舒和人手挽着手,亲亲昵昵一起回家的样子。

    就像他们当时一样。

    还好,还好,贺言舒并没有住到陈家,章一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快乐得快要发疯。

    但马上又有个更严重的事实摆在他眼前贺言舒下落不明。

    贺言舒终止了和纪氏的合作,之前的酬劳分文没要,他还打算付赔偿金,被章一拒绝了。

    公司的人,都不知道贺言舒现在住在哪里,去问贺霆东和医院的人,也都一致地缄口不言。

    纪沉鱼只有发动全部的关系去找,认识的不认识的全拜托了个遍,以往想巴结他却没入他眼的,这次他也主动张口去求了。

    如果有人有法子帮他找到贺言舒,叫他去求神拜佛他也愿意,只要灵就行

    纪沉鱼很难说清,自己是耗费了多大的努力,才换得与贺言舒处在这么近的距离。

    近了他,情更怯。

    纪沉鱼没脸去面对贺言舒。

    纪沉鱼以为,自己会当很长时间的偷窥者,在贺言舒察觉不到的地方默默注视着他,看着他平稳安宁地生活,等到时机成熟、两人都放下了,再去接近他。

    但老天从不让他好过陈渭阳竟然开着车,出现在了贺言舒的小区门口,而贺言舒,就坐在副驾驶座的位置。

    “你本来不用来这一趟的。”贺言舒无奈地看着陈渭阳,有些过意不去。

    “怎么,连朋友都不给做了,要和我彻底划清界限”陈渭阳吊儿郎当地笑着,“你没车,东西又那么多,我给你当免费代步工具还不好吗”

    贺言舒笑笑。他刚搬过来,东西还不齐全,去家具城买了些台灯之类的摆设。

    家具城人手不够,暂时没人送,贺言舒又正好接到陈渭阳问候的电话,便借了他的越野车运了回来。

    “本来打算买车的,但以后回美国,又得转手,想想还是算了。”贺言舒道。

    “你还要回去”陈渭阳惊讶道,“我以为你不回去了。”

    “帮我母亲渡过了难关,我就回去。”贺言舒道。

    他这几天一直在为这件事奔波,他不是学法律和金融的,很多事情上手起来很是吃力,他私底下还买了许多书在看,经常熬到半夜一两点。

    “就没想过留下来我们都在这边,我,还有你的朋友、家人们。”陈渭阳期待地看着他。

    “这,倒从来没想过。”

    其实,在哪里都一样,只要不再遇到纪沉鱼,就好。

    正低头思索,贺言舒感觉自己的眉毛被人摸了一下,陈渭阳抬手轻抚他的眉头“又皱眉,我发现你操心的事儿挺多啊,小心早衰,成个老头子。”

    “我本来也不年轻了。”贺言舒无奈地笑。

    车窗忽然被人用力地叩了几下,两人扭头,便看到一个高大的单眼皮男人看着车内亲近的他们,一脸严肃。

    “池宇”贺言舒认了出来。

    “你认识”陈渭阳懵了。

    “贺先生,请你下车。”隔着一层车窗玻璃,池宇的声音朦朦胧胧,口型却清晰可辨。

    陈渭阳下意识拉住贺言舒,贺言舒却摇头安抚表示没事。

    贺言舒打开车门下去,顺着池宇的目光,他看到不远处停着的那辆黑色的豪车。

    车窗没贴单向膜,视线穿过挡风玻璃,贺言舒还看到了后座上面色沉郁的男人。

    “他叫你来拦我们的车”贺言舒声音拔高,又有几个西装男人围上前来,给人无形的威慑。

    “贺先生,纪先生找您。”池宇依然面无表情。

    “别去。”陈渭阳在车内喊。

    “如果我不去,你会对我,还有渭阳,做什么”贺言舒的语气里没有恐惧,听上去真的是好奇才问的。

    “贺先生,我们并不想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你的朋友。请你配合。”

    配合不配合就不会这么客气了。贺言舒冷笑一声,走向了那辆黑色的车。

    还没伸手去开门,车门便从里面打开了。一只强有力的手伸出来,将贺言舒拉进了车内。

    贺言舒被压在后座的靠背上,被迫直视着制住自己的男人,心跳如雷。

    纪沉鱼的变化太大,像换了一个人。

    他瘦了很多,也不再维持着柔和的笑颜,这使得他本就精致的五官变得更加立体。眼尾锐利如刀锋,嘴唇抿成一条线,给人十足的威压。

    贺言舒感受到,此刻在自己眼前的,是个冰冷、支配、充满着危险气息的成熟男人。

    而至于是怎样的磨砺使得纪沉鱼成为了这副样貌,他不得而知。

    “你和他在一起了吗”纪沉鱼咬牙质问,似乎不敢相信,“陈渭阳”

    贺言舒平静地看着他“与你无关。”

    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在纪沉鱼看来就是默认。

    “我,我们才刚吵架没多久,你怎么可以变心”

    “不是吵架。”贺言舒淡淡纠正,“纪沉鱼,我来见你这一面,是觉得应该当面把话说清。这是最后一面,说完之后,我们两不相干。”

    “最后一面不,我不接受。”纪沉鱼喃喃,“贺言舒,你听我解释,我打击言宴,是因为我觉得她在阻碍你。”

    “奶奶说过,有钱才有发言权,言宴之所以能够支配你,是因为她有经济实力。如果她失去了这一切,她的话就没有份量了,你就不用听她管束了。”

    “我们可以自由地在一起,不用求得她的允许。”纪沉鱼的声音渐低,紧紧地抱着贺言舒,颤抖道,“我是为了你,我,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求求你了,如果你愿意原谅我,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贺言舒推开他,不带一点感情“你总是这样。”

    没有指责,没有谩骂,冷眼看着他胡搅蛮缠,然后说一句“你总是这样”。

    纪沉鱼觉得自己的心像被软刀子割一样疼这就是他爱的男人,温柔到极点,却又无情到极点。

    “这样应该哪样没人教过我。你教教我我肯定就明白了,你想要我什么样我都愿意去学。”纪沉鱼几乎半跪在车里,死死地握着贺言舒的手不放,将他捏得生疼。

    “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贺言舒。我不会再伤害你的家人了,我已经收手了,是我一时糊涂,你真的没必要再防着我。”纪沉鱼哽咽道,泪水簌簌而落。

    奶奶死后,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哭了,可见到贺言舒冷漠的脸,他完全控制不住。

    世上有后悔药吗如果有,他倾尽家财也想去买到。

    “纪沉鱼,眼泪没用。成年人做错事,早该知道会付出代价,不是吗”贺言舒看着他,眸色凉薄。

    “以后别在我面前哭,听着心烦。”他道。

    作者有话要说  解锁新c,章一 x 陈渭阳 ,没错,你们没有看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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