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安北机场, 已经是晚七点。
秦黛从登机后开始装睡,但昨晚却是真的累着了,没一会儿便陷入了梦乡。再醒来时, 舷窗外已是熟悉的安北机场。
睁眼时,她就感觉到不对劲。
印象中阖眼前,她的确是乖乖地靠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的,但现在的她, 靠在谢斯白肩上,身上还多了条毛毯。
谢斯白好像也在睡觉,她的发顶贴着他的微微斜过来的侧脸。
稍微一动, 他就醒了过来。
飞机缓慢地滑行着, 沿着跑道至廊桥。
他们相互倚靠着, 窗外暮云合璧,竟然有几分美好。
“睡醒了”谢斯白问。
秦黛坐端了,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长时间保持同一动作后, 有些僵。藏在毛毯下的手不安分地动了动, 谢斯白的肩被人压了一路, 想必更不舒服。
但她只嗯了一声。
舱门打开,头等舱的乘客陆续离开。两天的行李没多少, 没办托运, 秦黛伸手要去行李架上拿,却被谢斯白抢先一步。
他个子实在太高, 站直了在客舱内更显得存在感强烈, 高高大大的,但身形又很清瘦,光看外表, 绝想不到脱掉衣服后的身材有多绝。
这皮相招女孩子喜欢,光这一会儿,头等舱的空姐就看过来好几次,眼都亮的。
秦黛不太记得他高中时怎么样,但她发现,谢斯白本人,好像是并不知道自己对旁人有多大吸引力的样子。
这么胡思乱想的一会儿,谢斯白已经拿好两个人的行李,抬手在她脑门儿弹了下,语调含笑地说了句“还没睡醒”
说着,伸手牵住了她的手,再自然不过地拉起她的手,边下机,熟稔的哄小姑娘的语气“坚持下,回家再睡。”
也不知道哄过多少个了,秦黛凝视着他宽展的肩跑神,但长成谢斯白这样的,再随随便便的温柔一下,杀伤力真的好大。
谢斯白将人送回四季水岸,知道她明天一大早还要去团里,本想多待一会儿。才确认关系,他又不知道人家一般的情侣们谈恋爱都是怎么一步步来的,但起码他明白一点,他和秦黛目前这种快进式的发展,必然有好多问题得慢慢交流。
奈何家里的电话催个不停,秦黛看起来也又困了,明早还得早起。他倒是可以翘班,反正公司是他家的,但秦黛不行,也不会愿意。
于是谢斯白没逗留,临走前到门外,本想和她再说句什么,结果秦黛倒好,送他到门口,着什么急似的,拜拜一句就把他给打发了。
谢斯白无声笑了下,想起她在飞机上醒来时躲闪的眼神,和微微泛红的耳尖,出卖了她表面维持的清冷。
毕竟这两天的所有事都发生得太突然,他们虽然确定关系了,但缓和时间还是要留给对方的。
谢斯白不想表现得太过粘人,在门外多站了会儿,就真走了。
等在回家的路上,戳戳秦黛微信,矜持地发了句晚安,同时附带了张刚从车里拍到的照片,五月第一夜的新月。
秦黛收到时,还将腿搭在家里的把杆上,一边搬腿一边思考人生。
手机震动,嗡嗡两声。
脑袋靠在腿上,她点开微信。
只看了一眼,就摁灭手机,眼不见心不烦地扔远了。
谢斯白这个人,对一夜情对象是不是过于体贴了
他到底怎么回事不应该在除了上床之外的其他时间,都保持不必要不联系的原则吗
怎么还反过来,拿细枝末节勾引人。
秦黛摸摸耳朵,不打算回了。
她得管好自己。
而另一边,谢斯白回了紫云别苑。司机将车停在主楼门廊前,他从车窗看了眼,车库那边停了两三辆没见过的车,不是谢家任何人的。
主楼灯火通明,谢斯白下车前问郑叔“今天有客人”
“是,徐家人来了。”郑叔低声告诉他,“应该是要定令羲和徐家小女儿的婚事。”
谢斯白不太在意地嗯了一声,推开车门,谢苑溪就像只密袋鼬似的朝他扑了出来。
谢斯白皱眉,加快两步过去将这糟心玩意儿拎住后颈,刚见面就冷着脸教训人小姑娘“跑什么”
谢苑溪嘻嘻地笑“我听见车响,一猜就知道是你回来了,我来迎接你,怎么样,你妹是不是很贴心”
谢斯白面无表情,拎着人往里走“贴心,你妈见到都得吃速效救心丸。”
谢苑溪捶他“那是咱妈”
话音一转“既然你可爱的妹妹这么贴心,你想好给这么天上有地上无的小宝贝买什么生日礼物了吗”
谢斯白很直接“要多少”
谢苑溪嫌弃“你俗死了怪不得这么久了都追不到人”
她原以为这话够扎心了,没想到说完后,她哥竟然还笑。
十分诡异
谢苑溪“你是不是爱而不得,已经疯了”
谢斯白挑了下眉“不好意思,追到了。”
谢苑溪
“真的假的”她扣扣耳朵,揉揉眼睛,“你别骗我,我们未成年现在都不大好骗。”
谢斯白懒得和一丫头片子掰扯自己感情话题,推一把她脑袋,往里走,顺口警告“好好走路,再让我看到你那么跑,下回住院别找我陪护。”
这话扎进了他妹命门,谢苑溪活这十几年,最讨厌一个人住院。
闻言立即撒娇“记住了记住了,我以后都不跑了,那我生日礼物你到底准备好没有嘛”
谢斯白进门准备换鞋,谢苑溪拦住他“家里还有客人呢,他们在客厅聊天,先不用换鞋我想去游乐园,你带我去吧。”
谢斯白“你想着吧。”
谢苑溪“”
两人说话的声音被里头的人听见,高岐已经走出来,一边朝谢斯白伸手,唤他过去,一边和满客厅的人说“斯白回来了。”
谢斯白走近上前。
偌大的客厅,满是人。
谢崇山坐在最上首,一旁是徐家的两位老人,再之后,谢蕙芝和高岐对面,坐着徐功和妻子,徐家连旁系都来了不少人。
谢斯白礼貌打了声招呼,朝徐家的长辈问了好。
“才下飞机”谢崇山问。
“嗯。”谢斯白话很少。
谢蕙芝一边吩咐阿姨,一边细致地问他,吃饭没,饿不饿,要不先上楼洗漱,让厨房备点等会儿送上去。
谢斯白没谢绝他妈的好意,正好不想在这里应付,便借口没吃,找了机会脱身。
上楼时,碰到带着徐瑞妍才从楼上参观下来的高令羲。
身旁还跟着个女的,谢斯白没见过,不认识,也不打算认识。他在这个家,本来就和高令羲没什么交谈,此刻也同样,越过人就要走。
“斯白,瑞妍上回你们已经见过了,我就不介绍了。这位是瑞妍表姐,也是宋佳大小姐,宋艺萱。”高令羲主人姿态般矜贵地开口介绍,先后顺序却像是把谢斯白才当那个客人,“宋大小姐,你刚不是还问,人这不就回来了。”
宋艺萱这是第一回见谢斯白。
在此之前,也只从旁人口中关于谢家当年的豪门秘辛中,听说谢斯白十八岁才认回来。
虽是真少爷的命,却阴差阳错野生野长了十八年,性格、人品、行为习惯,都已经成了定式,听说谢家老爷子实在看不过去,才把人送去部队历练。
多年来从不曾在公开场合出现,反倒是高令羲,非但没有被谢家弃养,反而常跟着谢蕙芝和高岐出席各种宴会。
大家都明白,谢家这位真少爷,必然是拿不出手,才被藏着掖着。
宋艺萱也是听见过一面的徐瑞妍提起,说谢斯白本人长相气质有多好,才生出了些好奇。
她没报什么期待,但此刻见到真人,着实有被惊艳到。
她没想到,谢斯白本人的相貌和气质,都这么出众。
宋艺萱挽了挽耳边的发“你好,我是宋艺萱。”
谢斯白眸色疏离,只点头致意,双手抄进裤兜,即刻就要上楼去,谢苑溪也在此时追着他过来。
“谢斯白,你等等我,别又一个人偷跑诶,徐姐姐吴姐姐你们下来啦。”谢苑溪热情大方地跟高令羲说,“哥哥,你再带两位姐姐去草坪转转吧,妈妈在花园种的牡丹开了点,可好看了。”
说着,朝谢斯白扒拉,跟在他身后一起上楼,嘴巴一刻也闲不下来,又馋了“让阿姨多做个小蛋糕吧,你就说你想吃,等阿姨送上来你再给我。”
宋艺萱看向谢斯白,知道谢苑溪在谢家是最被宠的。
因为先天性心脏病,谁都宠着。
谢苑溪刚也是一口命令的语气,喊高令羲是哥哥,叫他这个血脉相连的,却是连名带姓。
方才高令羲虽然表面上对谢斯白言笑晏晏,态度友好,但眼底的瞧不上是明摆着的。
果然,谢斯白在这个家的地位,到底不怎么样。
原以为他会哄着这位亲妹妹,没想到却听那人淡声道“少做梦,写你作业去。”
谢苑溪哀嚎“你好烦啊谢斯白好几天没见,就不能和我聊天开心的话题给我要一个小蛋糕嘛,就一个否则你下次有事求我,我也不会帮你”
“我用得着求你”
“你别后悔”
兄妹两拐上了楼,直到声音听不见了,底下三人才有所动作。
宋艺萱多了看了好几眼,直到徐瑞妍喊她去花园参观,才收回早已望不见人的视线。
楼上,谢苑溪溜进谢斯白房间,抱住老大一通乱揉,踢掉鞋上沙发,亲热完了,又把人家威风凛凛的马里努阿犬当枕头使,枕着狗玩消消乐。
跟谢斯白通风报信“你知道不,那个谁要和那个叫徐什么的订婚了。”
谢斯白从她脑袋下把老大解救出来,检查老大这段时间有没有减肥成功。也不知道听没听见谢苑溪说的话。
谢苑溪比他着急,扯他耳朵“你听没听见”
谢斯白啧了一声,拍走他妹行凶作恶的手,只嗯了一声。
检查完老大,翻开手机检查未读消息。
贾子京骂了他七八十条,应爽知道他回来,约他明天晚上去俱乐部,贺长明还问他有没有空一起吃饭,助理罗列的下周工作和行程,俱乐部的事谢斯白一边听他妹叭叭叭地替他分析,一边翻完了所有未读消息并一一回复了,备注是月亮的那个气人账号,还没回他那句晚安。
干什么呢
洗澡还是在日常练功
没看到还是不想回
总不能是睡了吧人楼下在别人家做客的都没走,这个点睡觉多少有点早了吧
成男女朋友了也不能不回消息吧。
显得多没礼貌啊。
谢斯白决定明天见她的时候,得和秦黛说说这个问题。
但他也没想到,第二天连秦黛一面都没见着。
不止这天,接下来一整周的工作日,凡是他微信上问她几点下班一起吃饭,秦黛都说团里有事,要么就是约了向昭然,或者减重呢,晚餐吃草。
谢斯白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可减的,那么高抱起来还不到一百斤。但他也不了解,舞蹈演员到底得多严格地控制体重。
总而言之,秦黛怎么着都有理由借口拒绝他,他连人一面都没见着。
哪怕去舞团门口从五点堵到晚十点,都没堵到人。
去她家小区,安保也严格得不让他进。
周五晚,谢斯白先去接谢苑溪放学,将人送到谢崇山那儿,门都没进,就立马又准备去堵人。
谢苑溪隐隐猜到点原因,这几天她可是见证着他哥,从平和淡定,到现在有点被火烧着屁股的感觉。
她下了车,背着她的书包,趴在车窗,在谢斯白开车前,幽幽地问“不是追到了吗你又被甩啦”
语气还挺高兴。
谢斯白一把推开他妹脑袋“离车远点。”
谢苑溪嘿嘿笑,幸灾乐祸“是不是见不到秦黛姐姐呀着急了吧,难过了吧,这样吧,你求求我,我有办法让你见到人。”
谢斯白看过来
“你别不信,我前天晚上还问秦黛姐姐聊天呢,我们从八点聊到了十点,你有吗”
谢斯白“”
谢苑溪谈条件“但你得带我去游乐场,咱们瞒着妈妈,还得给我买个蛋糕吃。”
谢斯白先问“你有什么办法”
“不告诉你,你答应我再说。”
谢斯白准备踩油门,谢苑溪见他如此不为所动,条件立即放宽“我只坐旋转木马还不行吗蛋糕要一小块三角的也ok。”
谢斯白“上车。”
谢苑溪一喜“我得先去拿个道具,你等着”
等坐上了车,谢苑溪就言出必行地联系了秦黛。
谢斯白眼睁睁地,看着谢苑溪坐副驾上敲键盘,没多久,还真把已经约成功的聊天记录拿给他炫耀“你看,我说我可以吧。”
谢斯白扫了一眼,第一眼看到一行大字姐姐放心,绝不带我哥,我让司机送我过来
这句之后,秦黛才松口,回复好。
谢斯白“”
草。
迈巴赫停在舞团门口,等了十分钟不到,果然看见秦黛远远地走了出来。
谢苑溪抱着只星黛露先下车。
见着人,就把手里东西递过去“姐姐,我上周去奥兰多迪士尼乐园特意给你带的礼物。”
秦黛扫了一眼车,车窗贴着单向透视膜,看不见里面,但谢斯白应该的确没亲自送谢苑溪过来。她松口气,和谢苑溪道谢。
下一秒,驾驶座的车门被人从里推开,极具辨识度的人陡然出现在她面前。
秦黛愣住,看谢苑溪。
谢苑溪举手投降,先卖哥“对不起姐姐是谢斯白逼我的,你要骂骂他,我不听话他就打我。”
秦黛“”
谢斯白“”
他现在懒得计较,紧紧盯着秦黛。
她今天把头发绑了起来,大概是为了方便练舞,在后脑勺扎了个小丸子,露出了光洁漂亮的额头。额前的小碎发被风吹着,怀里抱着那只星黛露,裸露在外的小臂白皙如泼出来的牛奶。
就是表情有点傻,一脸的讶然。
看见他,第一反应,是用怀里的兔子挡住手腕上那串白色贝壳。
谢斯白没好气“没时间见我,倒有时间和谢苑溪聊两小时微信。她一叫你你就愿意见她,秦黛,你给我解释解释。”
“我”秦黛张了张嘴吧,只蹦出来这一个字。
气氛不太对,谢苑溪机灵地佯装去旁边便利店买东西。
谢斯白舒口气,走近过去,从秦黛怀里把那只紫色的兔子抢走,低头看一眼那串贝壳,质问道“为什么不愿意见我”
秦黛视线飘啊飘,就是不看他的眼睛。
“我真的有事,今天才有空,你今天又没问我。”她有理有据地解释,“周一周二我是在忙,也和昭昭吃了顿饭,周三后”
见他一直这样不依不饶地不肯放过她,秦黛只好又暗示一句“我生理期到了。”
谢斯白没懂,忙就算了,但是后面那个原因算怎么回事“生理期怎么就不能见我了”
秦黛瞪大了眼睛,盯着他,难不成他还有某种特殊癖好
那不行,她没有办法配合他。
这太变态了。
没想到这人还真是个衣冠禽兽。
如果真有这种变态的需求,那秦黛觉得,得考虑和谢斯白解除这种关系。
谢斯白哪里知道她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问完那句,仔细辨别,果然觉得她此刻脸色不是很好。
他顿时复盘自己刚才那两句话是不是说得太凶,语气也变了,低下来,又带几分不知所措“是不是难受怎么办,要用暖贴吗”
他记得见过谢蕙芝给谢苑溪搞过这玩意儿。
秦黛却摇了下头,有些严肃地喊了声他的名字,谈论合同双方约束条件的态度“如果你有那种需求的话,我不太可以。”
谢斯白
什么玩意儿
秦黛说“而且我觉得,我们这种关系,双方有需要的时候,见面应该就可以了。”
谢斯白
什么叫我们这种关系
他凝眉低眸,却见面前的人严肃认真,半点不像开玩笑。
他问了句“你真明白我那天要说的是什么”
秦黛极轻地嗯了一声“我明白的。”
谢斯白皱眉“我们什么关系”
秦黛也皱眉,虽然这种事情双方你情我愿各取所需,但在大街上这么说出来,是不是就有些违背公序良俗了
路灯上悬挂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标语都不同意。
谢斯白一直在留意着她的神情。
见她眉眼间愁绪浸染,欲言又止,一副“就这么说出来不太好吧”的为难模样。
他算是懂了。
这他妈明白个屁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4白整无语了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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