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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月亮谜底II
    秦黛还没能找到对的时机和对的方式, 告诉谢斯白那天偷听到的事情,却先被他拐去,说是参加一场宴会。

    秦黛忽然就记起, 他们曾经定下所谓的各取所需的“交易”之时,谢斯白说过的条件。

    结果到他们真正谈恋爱,这人也没拉她去参加乱七八糟的应酬场合。

    她在挑裙子的时候,谢斯白已经换好了衣服, 进来后拉开个小抽屉选领带。

    这一周多的时间,他们都住在四季水岸,也就这么几天, 秦黛的衣帽间竟然已经被这人占去了五分之一。

    谢斯白从后环着秦黛, 抬了抬下巴, 借着身高优势搭在她发顶“你帮我选。”

    秦黛挑了一条黑色桑蚕丝领带,却并非平平无奇,领带结下方却有一条别具一格的斜四边形金银线刺绣装饰。

    性冷淡中带点骚气, 秦黛觉得挺适合他。

    “帮我系。”谢斯白握着秦黛的手, 搭在他肩上, “快点。”

    秦黛又开始觉得他像一只大狗狗了, 没办法,谁让她没多少抵抗力。

    她抻开那条领带, 才刚从他衬衫衣领下穿过去, 便听谢斯白没什么波澜地说“所以那时候拽我领带,也是因为两条一样”

    秦黛“”

    多少天过去了, 怎么还斤斤计较。

    秦黛求生欲很强“不是, 因为你是那条街上最帅的。”

    谢斯白不太满意“就那条街上啊”

    秦黛算是明白了,这人吃醋爱吃陈年的,还得翻来覆去, 没完没了地吃。

    但表面上是永远不可能承认自己生气吃醋的。

    她笑起来,清冷的眸子中蕴着细碎的光。

    谢斯白顺势低头咬她下唇,咬牙切齿的“你还笑。”

    秦黛笑意却更甚,踮一下脚尖,单手揽着谢斯白脖颈,主动地吻他。

    谢斯白察觉,动作便放松下来,任由她占据主导继续加深这一吻。他发现秦黛近来有越来越主动的趋势,这一点谢斯白十分喜闻乐见,并且暗爽。

    但他不说,说了指不定这待遇啪一下就没了。

    秦黛亲够了,才微喘息着退开,谢斯白却似乎不够,扣在她后颈的掌心很热,摩挲的动作旖旎暧昧,秦黛抬手堵住他惯性般低下来寻找她嘴巴的动作,一掌堵回去。

    谢斯白睁开眼,热气喷洒在秦黛掌心“再亲会儿。”

    秦黛坚决不松手“你不是说九点开始,快迟到了。”

    谢斯白不太在意“那就迟到吧。”

    秦黛“”

    她的裙子还没挑好呢

    最终还是磨磨蹭蹭地亲了好一会儿,时间已经紧张到秦黛挑裙子的时间都没多少。

    她拿了一件方领口的白色裙子,想搭配着那串小贝壳,这才想起来问“你到底带我去什么性质的宴会,这条裙子可以吗”

    “可以。”谢斯白一直在看她,“高令羲和徐瑞妍订婚宴。”

    秦黛

    她的确是反应不过来,好久,放下群子说“那我不要去了。”

    谢斯白说“你都答应我了。”

    秦黛“你有没有听说过,女人在床上的话不能信。”

    谢斯白“”

    他昨晚磨着她问的时候,也没强调这宴会是高令羲的订婚宴啊。

    秦黛只当是个普通的商业宴会,谢斯白勾着她做那种事情,亲几下,她稀里糊涂就答应了。

    现在一听高令羲这个名字,她又得被迫开始思考,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暗示他他爸的事情。

    秦黛有些头大。

    而且,高令羲的订婚宴,她和他一起去,岂不是意味着会见到谢斯白的父母家人,虽然上次已经都见过,但那时她是谢苑溪生日趴邀请的客人,这一次是要作为谢斯白的女朋友出席,那不就是

    见家长了吗。

    谢斯白却仿佛看懂她在想什么,诱哄似的凑近,亲亲秦黛眼尾,低声说“放心,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场合,人也不算多,看完仪式,我就带你走,好不好而且不用担心,上次在医院,我妈咳,她就知道我喜欢你,他们可都宝贝谢苑溪那丫头片子,你可是我妹救命恩人,她哥以身相许很正常吧。”

    秦黛“”

    都是什么歪理邪说。

    谢斯白还没说完“而且又不是真的见家长,今天主角另有其人,不会有人关注我们。就算是,秦黛,我得告诉你,你不用在意他们任何人对你的看法,只要看着我就好了。何况”

    说到这儿,他勾了一缕她的长发,缠在指尖,语气含笑道“我女朋友这么漂亮,还是舞团最厉害的首席,谁会不喜欢。”

    到最后,还不忘阴谋阳谋全用上“而且你排练不是越来越忙了吗,就这一天的假期,那场合我不去我妈可能会找十几个壮汉抓人,可是去了又很无聊。你大发慈悲陪陪我,嗯”

    秦黛“”

    秦黛算是知道自己栽了,谢斯白已经掌握她吃软不吃硬的毛病了。

    对症下药,屡试不爽。

    –

    抵达酒店之时,两人堪堪赶上仪式开始时间。

    秦黛被谢斯白牵着入座,谢苑溪一转头发现她,笑得眉眼弯弯酒窝浅浅,冲她招招手,拉着秦黛坐她身边,也不太管她哥的样子。

    谢斯白也不在意,在秦黛身边的位置坐下。

    才坐没几分钟,众人簇拥着谢蕙芝和高岐前来。

    秦黛随谢斯白站起,一眼望见谢蕙芝温柔地冲她笑了一下,而谢蕙芝身旁,高岐在看到谢斯白真的带了女朋友来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秒,落在秦黛身上的目光满是居高临下的打量,叫人很不舒服。

    “这是斯白的女朋友”高岐问。

    谢斯白牵着秦黛的手,淡声说“我女朋友,秦黛。”

    谢蕙芝说“之前已经见过了,就不见外了,阿姨就直接叫你黛黛可以吗欢迎你来,等下仪式结束了,叫斯白和苑溪带你去玩,这里环境还不错,后头有处温泉,是天然泉水,泡泡对身体好。”

    秦黛没想到谢蕙芝这样温柔,毕竟看起来,谢斯白他妈妈是个十足的女强人。

    而且她私以为,像到了谢家这样的家庭,对子女的婚姻应该会有所安排。

    她爸曾经都想叫她相亲联姻呢,何况谢家。

    但好像谢蕙芝真像谢斯白所说的,是挺喜欢她的。

    秦黛自然点点头礼貌应是。

    高令羲订婚,谢崇山也到场了。老爷子还亲自送上一幅字祝贺,在场的宾客看得出来,谢家对这位抱错的儿子也是十足重视。

    也因此,不时便有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到谢斯白身上。

    秦黛紧挨着他坐,自然感受得到。

    而除此之外,还有道目光并不一样。

    她注意到,是高岐。

    订婚仪式结束,高令羲和徐瑞妍交换了戒指后,下台去敬酒。

    高岐这才当着一桌子的人问到“秦黛是在安北歌舞团工作”

    看样子是想起那次在宋庸年办公室的偶遇。

    秦黛只答“是。”

    “哦具体是”

    话被谢斯白打断“爸,新人要来敬酒了。”

    高岐只好住嘴。

    谢斯白浅浅呷了一口,又挡掉那二人给秦黛那杯之后,就带着秦黛从宴会厅出去了。

    高岐一回神就找不见人,沉吟片刻和谢蕙芝说“斯白交的那个女朋友,估计也就是个在歌舞团跳舞的,他怎么找这么一位女朋友,那姑娘外形条件是不错,但”

    谢苑溪小时候上过不知道多少节礼仪修养课,此时却冷不丁打断她爸“秦黛姐姐可是首席呢”

    高岐一顿,看样子谢苑溪倒是清楚,他知道这家里也就谢苑溪和谢斯白亲近了,打听道“溪溪知道你哥那女朋友家里情况吗”

    谢蕙芝道“他喜欢就好,家境无所谓,我倒觉得那孩子挺好的。”

    高岐一噎,没一会儿,口袋里手机振动,他说了声去洗手间一趟,便离席了。

    等他走后,一直没出声的谢崇山睨了女儿一眼,他自打当初都是不太瞧得上这个女婿的,无奈女儿喜欢这个搞艺术的,此刻却道“你这个丈夫如今倒是满身的铜臭味。”

    –

    谢斯白拉着秦黛出了门,脚步才缓下来。

    环境的确不错,绿化面积比建筑面积大太多。

    绕过一个雕花拱门,进去便成了曲水流觞的中式园林。

    “要泡温泉吗”谢斯白问。

    秦黛心里藏着事,轻轻摇了下头。谢斯白却突然说“我家的人口还算简单,刚才你都见过了。我爷爷常住六学胡同的院子,退休养老呢,整天也就喜欢养鸟写字,听曲和哄谢苑溪。我妈主管公司,挺累的,所以周末喜欢去个美容院。噢对,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随母姓因为我爸是入赘的,他是弹钢琴的。谢苑溪你都见过那么多次了,就不用我再说了吧”

    秦黛后知后觉,他是在给她介绍他的家庭情况。

    “其实还有个大伯家,不过大伯在二十来年前就出家了。”

    秦黛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家”

    谢斯白嗯了一声“上五台山当道士去了。”

    秦黛“”

    谢斯白手指穿过她的长发,一下一下的顺着,觉得好摸,被秦黛拍一巴掌都不肯撒手,继续道“还有个堂哥,他也有点叛逆,以前为读导演系直接退学重考过,被我爷爷打断过一条腿,现在在国外拍电影。”

    秦黛“你大伯家,是有祖传的叛逆基因吗”

    谢斯白笑起来“可能吧。”

    两人又踏进一道月洞门,面前是片竹林,这个季节郁郁葱葱,苍翠欲滴。

    秦黛停下脚步,喊了他一声。

    “怎么了”谢斯白手搭在她腰上,低头看她神色,左手抚了下她眉头,“别皱眉,到底怎么了”

    秦黛纠结万分,她想了这些天,都没组织好语言,更不知道,说出来后,谢斯白会是什么反应。

    她也有点担心他的反应。

    “我有件事得告诉你。”秦黛还是开口,“关于你爸的。”

    谢斯白一顿。

    秦黛说“那天我去六学胡同找以前的团长,出来后,碰到了你爸。”

    她停了一秒,看着谢斯白的眼睛,尽量将声音放到最轻“还有那天和你吃饭,在餐厅门口碰到的那个女人。”

    谢斯白面色还算平静,听出来秦黛还有后话“他们怎么了”

    秦黛斟酌又斟酌,最后道“他们似乎很久之前,就是认识的,而且”

    而且艾如芬叫谢斯白的称呼。

    秦黛说不出口。

    她只是说“你当年被抱错,可能不只是阴差阳错。”

    谢斯白愣了一下,他一个字都还没有说,揽着秦黛肩头的手指,却根根收紧。

    就在这时,月门外传来好几人匆忙的脚步声。

    “就这儿吧,里头有个私人包间,没人会发现。”

    是高岐的声音。

    秦黛仰头和谢斯白对视一眼,下一秒,他飞快带着她,两人藏到一块假山石后的下一秒,高岐从月门外跨进来。

    他先四处扫了一眼,才示意身后的人“进来吧。”

    谢斯白探出一点,看到他身后跟进来的艾如芬,再往后,竟还有一人。

    “有什么话不能改天爸,你怎么能把这个女人带到这里来,被爷爷和妈发现怎么办”

    居然是高令羲。

    艾如芬恨嘁嘁的喑哑嗓音传来“令羲,我才是我才是你妈妈啊。”

    高令羲并未回话。

    “行了,先进去再说吧,别被人发现了。”

    三人脚步声移动,很快进了院内的一间屋子。

    谢斯白脚步立即便要跟上去,站在这儿听不见房间内人说话。

    秦黛拉了一下他手腕。

    她告诉他是一回事,但若要让谢斯白亲耳听见,或许也会亲耳听见那个女人那么喊他,秦黛百般不愿。

    谢斯白却按了下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在这儿等我。”

    秦黛没有阻拦。

    中式院落的古朴房间内,艾如芬一进去就抱住了高令羲。

    “儿子,妈好想你,终于见到你的面了。”艾如芬哽咽地哭着。

    没几秒,却被高令羲决然推开,他低头整理自己价格高昂的定制西装“等会儿还要回去敬酒,弄皱了被人看出来。”

    艾如芬笑笑“想当年,妈生下你时,你才那么大一点,转眼间也要结婚了。令羲,妈很高兴。”

    一墙之隔外,谢斯白静静地听着。

    他从未发现艾如芬也会如此温柔,即便是在当年还没被人告诉是抱错,她也从未这么像一个母亲般对待过他。

    他想起秦黛刚才的话,敛眉。

    接下来自是一场母子相认的戏码,不管高令羲态度如何,艾如芬哭得不能自已。

    谢斯白面无表情,却听门内高岐说“行了,令羲还要回去敬酒,时间久了被人发现端倪不好。”

    艾如芬语气殷切“我知道。令羲,妈下次再找机会见你,我知道,谢蕙芝那个女人不准你见我,往枉我把她儿子帮她养那么大。你你要有机会,主动联系妈妈好吗”

    高令羲不会说,谢蕙芝从未阻拦过他找艾如芬,甚至当年,她问过他多次,是否要跟艾如芬走,她甚至可以帮他安排后一切,一生无忧。可高令羲在见过艾如芬一面后,就做出了选择。

    他改了姓,留在了这里。

    “我哪有那么多时间。你今天突然出现已经很不好了。还有,以后别这么直接来找我,可以见面的时候,我会找你的。”

    “好,好,那你快和你爸回去吧,别耽搁了时候。下次,也带瑞妍来见见妈妈吧”

    谢斯白在那三人出来之前,先一步带着秦黛离开了。

    他们走出很远,竹林匿迹,天朗气清,谢蕙芝给高令羲选了一个订婚的好日子。

    秦黛去摸的右手,却触到一片冰凉。

    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牵着他。

    谢斯白却好像没心没肺似的,他轻笑了下,头低下来,额角抵在她瘦削的肩膀上。

    他们站在一片阳光照不到的阴影之下,风不停息地吹来,树荫下竟觉得凉意阵阵。

    “抱我一下,好不好。”他低低地说。

    秦黛便上前一小步,脚尖挨着他的,揽着谢斯白的脖子,又抬手轻轻地在他头上摸了摸。

    谢斯白道“你是不是把我当老大呢。”

    秦黛诚心诚意“你的头比老大的好摸。”

    谢斯白“”

    秦黛手指往下,隔着衣服,摸到谢斯白后背那块烫伤的疤。

    “这里,是她弄的吗”

    谢斯白嗯了声,这个“她”是谁,他们都知道。

    “忘了小学三年级还是四年级的时候,那天是我生日,我回家,我妈那时候还以为是我妈艾如芬竟然买了蛋糕,还做了寿面,我很开心,以为是给我的。我插了蜡烛,要点的时候,她忽然变了脸,扔了蛋糕,那碗面,朝我泼过来,我没能躲开,后背就被烫伤了。”

    艾如芬打他骂他,对谢斯白来说是家常便饭。

    他以前甚至还以为,他是他爸强迫艾如芬生下的他,所以艾如芬才会骂他野种,把自己的所有不幸,都归结于他身上。他很少埋怨她,觉得自己的确是个野种、累赘,压根不该出生。每每看到艾如芬暴怒砸东西,他甚至都觉得愧疚,是他的出生,让他妈变成了这样,于是任她在他身上发泄。

    好像自己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后来很久很久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是被艾如芬无止境的打骂和贬低,侵占了自我意识。

    刚才,艾如芬谈到谢蕙芝时的用词和语气,最后,她对高令羲指代高岐时,说的是“你爸”。

    谢斯白长睫低垂。

    这场“抱错”,若是从一开始,便是计划好的骗局呢

    艾如芬那么对他,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她的孩子。

    有些事,是该查查了。

    谢斯白被秦黛的一声轻唤,拉回了神。

    “谢斯白”

    她皱着眉,眼里满是担心。

    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他低头望着人,想起曾经无数次在修远楼的天台上,躲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和她共同看同一场日落。

    她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些黄昏,他们曾一起度过。

    谢斯白照旧带着伤去的学校。

    早晨进班时,迟了半小时,第一节是班主任的课。谢斯白喊了一声报告,讲台上滔滔不绝的班主任没有停下。

    他没进去,自觉站到教室外。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十五分钟后,班主任夹着课本,在教室外骂了他十分钟。

    这位老师出了名的脾气暴躁,谢斯白虽成天不学习,但认错态度还算良好。

    但他迟到这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何况又是带着伤,不知道在哪儿打架留下的。

    班主任提留不起来这个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踹了一脚,让他跟他去办公室。

    谢斯白也没想到,他要和他家长打电话。

    第三通,艾如芬才接。

    班主任语气不好,艾如芬比他还不好,麻将声伴随着艾如芬骂骂咧咧的话“他爱怎么样怎么样,我他妈不管三筒你以后别给我打电话,违反校规直接开除就行,”

    没见过态度如此恶劣的家长,班主任扫视谢斯白一眼“你家长都不管你,我还怎么管你”

    谢斯白那天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听见一位同办公室的老师交流“有什么样的家长就有什么样的孩子,张老师,这学生我看你也放弃算了。”

    谢斯白回教室时,第二节也已经过去了一半。

    老师让他进去,同时拿他当反面例子,中断讲课给班上进行了五分钟德育。

    谢斯白坐在最后一排,喝了口水,鬓角的伤有血迹渗出来,他胡乱用纸巾擦去。

    那是艾如芬今早用一只碗砸的,那碗有个豁口,砸过来正好划到了他脸上。

    艾如芬不出完气是不会放他走的。

    谢斯白将校服外套拉链拉到顶,金属的拉链扣抵着下巴颏,他整个人都很冷,贾子京从前排转过来,还没说话,看他一眼,都被那眼神和气质给冻了回去。

    谢斯白本想趴着睡觉,余光却注意到一缕目光。

    他抬头,正好抓到斜前方那个朝他投来的目光。

    结果被他一眼又给吓了回去。

    他下午下课,就去了修远楼。

    弹完琴,听见上楼奔来音乐教室门口的脚步声。

    他立即出去,却打开门时,碰到她迎面跑来。

    她看见他,似乎又被吓到了。

    他今天身上没有带着烟味,可是她还是后退一步。

    所以在她开口问时,他几乎没有迟疑地说

    “没有。”

    他爬上了天台,太阳已经快要沉下去。

    流云稀疏,映着橘红色的霞光。树影婆娑,半群飞鸟从天边向北飞去,栅栏门被人推开。

    谢斯白不知道多少次,躲进那堆胡乱摆放的废旧桌椅后。

    但她今天还带来了一个人。

    向昭然,她朋友。

    谢斯白总见到那个女生来找她。

    她朋友家似乎出了事,谢斯白明白不方便听人家哭诉着说这些。

    可此时再出去,恐怕更会吓到人。

    他只能静静地听着。

    大致明白了,她那位朋友的父亲赌博欠了很多债。

    她安慰着那位朋友,哭了好久。

    “总会有办法的,昭昭,你现在辍学去打工也还不了多少,不要放弃念书。我这儿还有一些钱,给你,我爸也有钱,我可以去找他借。”

    谢斯白被少女的纯真可爱逗笑。

    “你不要哭,你抬头看看,今天的日落很漂亮。”

    他也回头去看,落日熔金,的确很好看。

    “不要放弃,昭昭,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自己才可以放弃自己。”

    谢斯白在角落的暗影里,望着她,如同仰望触不可及的日落。

    她像是融进了那场光里。

    谢斯白清楚自己从再次在七中遇见她,便无由产生的在意。

    他总是在人群中搜寻她的身影,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总是想走近她,在意她对自己的看法,在意她是不是讨厌他身上的烟味,在意那些伤是不是又吓到了她。

    而此刻,他清楚地意识到,手不用触碰心口,便能感觉到的,他的心动。

    那时候,谢斯白还不知道,这场心动,会如此旷日持久。

    更不知道,他会在那片她不曾发现的角落暗影中,等候了那么多年。

    作者有话要说  惨兮兮一只大狗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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