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汀的脑子几乎没怎么反应人就出去了。
沈秋练的声音离得不远,再之丛林之中,有水汽之处就有他的神识,稍稍一定位就有了方向,他赶到目的地,却不见沈秋练的影子,只看到一只房子大的蜚蠊横在小径中央。
“阿宁”顾长汀放声喊道。
“我在这里”沈秋练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抖的不像样子“顾长汀救命啊”
顾长汀“”
他循声抬起头,那白衣少女居然在树上,毫无形象的抱着树干,八爪鱼似的,任凭泥土蹭了一身一脸。
“你在树上做什么你不是要回朝阳峰吗”顾长汀道。
“蟑螂啊好大的蟑螂”沈秋练声嘶力竭“它挡着我的路你以为我不想回去吗啊啊啊啊它的触须在动救命啊”
顾长汀“你连魔都不怕,怕蟑螂”
青衣公子满脸无语,但沈秋练的惊恐是那么的真情实感。
“我就是怕就是怕怎么了”沈秋练丝毫没觉得羞耻,就这么承认了“魔哪有蟑螂吓人”
说实在话,青陵会有这么大的蟑螂也挺离奇的,顾长汀活这么久也着实没见识过,他卷了卷袖子打算把这玩意儿弄死,再带回去研究研究,没准还能入个药什么的,但还未动手,就听旁边儿传来几声哼哼。
“坏女人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沈秋练“”
顾长汀“”
两人齐齐看向声音的源头,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
那小孩儿衣着贵重,圆脸蛋圆眼睛,生的虎头虎脑,此刻插着腰,趾高气昂的对着沈秋练道“臭女人坏女人让你欺负晴芝姐姐巨无霸吓死她”
沈秋练“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云晴芝的舔狗年龄覆盖层面居然这么大的吗
沈秋练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这小子是谁,顾长汀干脆替她问了。
“你是哪家的小孩儿胆子倒挺大,你家大人没叮嘱过你不要擅闯青陵吗”青衣公子下颌轻抬,耷拉着眼皮子冷冷道。
“什么青陵不青陵的,小爷我闯了,你这小白脸儿能拿我怎么样”小孩儿嚷嚷说。
“你父母家的姓名让你很难启齿吗”顾长汀脸上浮现出了那种熟悉的尖酸刻薄,“还是说你压根就是个没爹没娘的小孤儿。”
沈秋练合理怀疑顾长汀原本想说的是“小崽种。”
“你才没爹没娘呢”那小孩儿果然被顾长汀激怒了,跟着那巨大的蟑螂也抻起脊梁朝顾长汀抖须须“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名叫韩岁岁,我爹是朝阳派的韩比昌”
听到这个名字,沈秋练在树上径直松了口气“哦原来是韩掌教的儿子啊。”
没错,和所有的修真门派一样,朝阳派里有许多的掌教,担任了日常的教学工作,韩比昌就是其中一个,韩比昌英年早婚,妻子又病逝,云虚让可怜他单亲爸爸一个,就让他带着他的儿子一同居住在朝阳派中,等到了年纪干脆就拜入朝阳派门下。
因着辈分最高的魏流芳也尚未娶妻,韩岁岁算是朝阳派罕见的第三代,年纪又小,一度成了朝阳派众人的大玩具,魏君兰更是对他宠爱有加,逢年过节赐他一些稀罕的小玩意儿做礼物,而韩比昌平日里又没工夫管教韩岁岁,现在看来,这小子已经长成了一个十足的熊孩子。
“哦,原来只是个掌教啊”顾长汀挑起眉峰来,奚落道。
“什么叫只是个掌教我爹可是掌教”韩岁岁说。
“你爹是掌教,她师父是掌门。”顾长汀抬手指了指树上的沈秋练“你欺负她是什么道理”
韩岁岁道“她说晴芝姐姐坏话,让晴芝姐姐挨掌门的骂还丢了宝物,晴芝姐姐那么温柔善良,她也要欺负,可见她是坏女人”
沈秋练翻了个天大的白眼儿“哎哟喂我当什么事儿呢,小小年纪鉴婊雷达还没长起来,我不跟你计较哈,你把你的大蟑螂收了,我要下来。”她作势要顺着树干往下滑,不料韩岁岁指着她横眉立目道“坏女人不知悔改回去之后肯定还要为难晴芝姐姐,我肯定不能让你轻而易举的回去巨无霸替天行道”
沈秋练“唉”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巨大的蟑螂张开了嘴,一左一右两撇牙“吭哧”咬上了树干,生生咬下了大块的木屑,大树摇摇欲断,沈秋练清晰的看见了这蟑螂内里的结构,手脚一软从树上掉了下来。
顾长汀飞身过去接住了她,就见少女把脸抵在他肩头瑟瑟发抖道“别过来别过来太丑了”
“你现在立刻跟我回去向晴芝姐姐道歉,不然我就让巨无霸咬死你”韩岁岁义正言辞道。
“云晴芝欠我的道歉多了去了,你让我跟云晴芝道歉,下辈子吧”沈秋练搂着顾长汀的脖子嘴硬。
韩岁岁大怒“巨无霸”
顾长汀的眼底骤然间闪过一丝薄光,一阵带着水汽的风冲向了硕大的蟑螂,将其严丝合缝的包裹起来,没一会儿,“轰隆”一声那蟑螂触须抽动,居然翻了肚皮。
韩岁岁“”
顾长汀不阴不阳的笑了一声“哦,搞了半天是木头做的呀,青陵湿气重,你怎么也不给他上个防水的装置”
沈秋练顿时又来精神了,“唉木傀吗”
顾长汀道“没错。”
韩岁岁难以置信的冲上前去查看,但无论他怎么指挥摆弄,那木蟑螂都毫无动静,明摆着是启动装置都被顾长汀那充满了攻击性的水汽侵蚀了,韩岁岁只好将那蟑螂缩小了收进袖中,气急败坏的一跺脚道“你弄坏了我的巨无霸你们你们给我等着来日方长”
顾长汀忽而贴着沈秋练的耳畔轻声道“蟑螂无了。”
沈秋练道“当真”
顾长汀“嗯。”
少女倏地就支棱起来了,她一拍顾长汀的肩头,顾长汀便心领神会的将她放下了地,沈秋练一扭头,二话不说便朝韩岁岁冲了过去。
只见这谪仙似的白衣少女杀气腾腾疾奔而来,韩岁岁有被吓得够呛,抡起两条小短腿下意识的就要跑,但睚眦必报如沈秋练哪给他这个机会,当即将他按倒,“叫嚣完了就想跑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你放开我”韩岁岁拼命挣扎,嘴上还不饶人“你这个坏女人”
沈秋练冷笑一声,朝身后扬了扬手,顾长汀慢条斯理的从旁边捡了跟藤条送到她手中,“你试试衬手与否。”
沈秋练垫了垫两下,对于顾长汀挑的凶器很是满意,道“一看你就没接受过社会的毒打,你爹没教过你做人的道理,今天只好我来教你了”说完,她撩起了韩岁岁的袍摆,一藤条抽在这小子的屁股上。
“啪”
还挺有弹性,这就是人类幼崽吗
沈秋练乐了,大魔王的dna蠢蠢欲动。
韩岁岁呆了两秒,“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仙法秘术是为了造福人间用的,不是用来给你们云晴芝铺路当大女王的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学当狗腿子,像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仙三代,小时候就这么熊,长大了还得了啊”
韩岁岁哭的天雷动地火,鼻涕眼泪连成一片,话也说不通顺,沈秋练手上压根没有留情的意思,顾长汀用手心按了按耳朵,显然有被吵到,但眼底却没太多不悦之色。
他凝望着沈秋练的侧脸,只觉得少女嚣张跋扈的时候,五官都在发光,有种别样的凌厉美感。
“唉,阿宁,差不多得了。”他忽而开口劝阻。
韩岁岁哭的停顿了一秒,以为女魔头身边的这位青衣公子发了善心,泪眼婆娑的扭过头来,充满了希冀的看着顾长汀,指望他出言指责一下没人性的白衣女魔头。
不料顾长汀又补了一句“你手不疼吗”
韩岁岁哭得更厉害了。
沈秋练甩了甩手,还真觉得有点儿酸,她扔了藤条道“我真得回朝阳山了,感觉好不容易洗刷了一下形象,某些人又在编排我,我得回去一正视听”
“把药喝了再走。”顾长汀道,他出了声长哨,飞霜雪撒着欢的“哒哒”着蹄子过来了。
沈秋练起身,就见顾长汀毫无表情的把韩岁岁往飞霜雪背上一捆,后道“收拾一下再走。”
韩岁岁悲愤欲绝“你们你们”
“别急,我待会儿亲自带你回朝阳派。”沈秋练冲他抛了个媚眼,一手挽了顾长汀回药炉。
喝了药,顾长汀神色肃然的走到了沈秋练跟前,道“你此去朝阳派,我有些话要同你说。”
“你说吧。”沈秋练轻快道。
“你的那个师妹,怕是不简单。”
“她自然是不简单。”沈秋练将之前从铸剑炉借来的剑检查完毕,同自己的行装一同背在肩头“不过你放心,我这次回去不会再吃她的亏了。”
“她身上有别的东西、”顾长汀说“活的,有智慧。”
沈秋练的动作微微一顿。
“我不知道该怎么同你形容。”顾长汀说“总之是敌非友,很危险,你回去后须得小心他。”
“镜子。”沈秋练忽而回头,凝眸道“云晴芝身上有一面菱花镜,镜子里有个人影,活的,我见到过一回,就是上次在铸剑炉上,那镜子引得含悲剑狂性大发,其实不止是如此,我严重怀疑云晴芝之前的每一次行动都有高人指点,也都跟这镜妖有关。”
“你说的是真的”顾长汀的嗓音微沉。
“事关我的人身安危,没必要骗你吧。”沈秋练说,她顿了顿,悠悠道“你认识那镜妖”
“我不知道。”顾长汀说。
他忽而握住了沈秋练的手腕,阖眸,再松开时,沈秋练的袖口便又见那栩栩如生的青龙绣纹。
“关于那镜妖,不光是你的事,大概也与我的一些过往恩怨有关,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哦”沈秋练意味深长“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是朋友了。”
“我人是不能离开青陵的。”顾长汀轻轻咳嗽了一声,耳尖微红,遂不置可否道“但我的神识在你腕上,时时与你同在,有什么情况我都会知晓,若有危险,你放心,我也会保护你。”
“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呢”沈秋练道。
“帮我抓住那只镜妖。”顾长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