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望很难考虑清楚这个问题。
他太矛盾了。
直到第二天上午, 他仍然没有回答乔北心的话。
“这样吧,小望,”乔北心提议道,“不管以后要不要去把她找回来, 我们都可以先确认一下她去了哪儿。”
程望抬起眼睛看着他。
“她的身份证号你知道吗我找这边的同事帮你查查看她有没有高铁或者飞机的乘坐记录。”
王燕的身份证号程望并不清楚, 只大概记得她的生日, 但具体年纪不清楚。又根据小时候王燕很少有的那几次唱歌哄他睡觉的经历,根据她唱起家乡歌曲的口音, 大概判断了一下她的籍贯。
18位身份证号, 勉勉强强拼出了7位。
“不知道够不够用,我先问问。”乔北心说。
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从值班同事那里问来了这边派出所的号码, 又耐心解释了一番来意。
“对, 家里老人在这儿走失了我的警号是xxxxxx,系统里可以查到的x省公安厅, 我是办公室的好, 我知道, 申请报告我回去就打。”
电话打了很久, 到最后乔北心隐隐有些不耐,“好的不好意思, 实在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是有点着急。”
挂了电话后,他暗自骂了一句, 然后对程望说“先查查高铁和飞机的进出记录,如果她是坐长途汽车去的,可能不太好查”
他抱歉地说“我实在没办法让他们调监控一个个看, 只能先碰碰运气了。”
程望点点头。
结果出来得很快,大概二十分钟后,那边打来了电话。
王燕坐早上6点的高铁,去了南方一个省。
高铁一天只有一趟,今天的这一班已经错过了,如果程望想去,要么坐飞机,要么等明天。
乔北心坐在旁边,安静等待程望的决定。
他手机响了几声,刚刚帮他查找信息的人发了消息过来,又一次提醒他记得打申请。乔北心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又回了一句知道了。
再抬起头来看程望,乔北心犹豫一下,点开了订票的a,想查询一下高铁票是否还有余票。
正要按下查询时,程望伸手,按住了他的屏幕。
他轻轻摇了摇头,连续几天的焦虑让他面色更加苍白。
但眼睛还是亮晶晶的。
“算了吧。”程望说,“算了,不找她了。”
他翻身下床,走到窗台前,哗啦一下拉开了窗帘。
宾馆靠街,楼下就是古镇的街道,程望倚着窗台,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他用手指抠着窗台边缘,抿着嘴笑了。
“想了好久,你说得对,她不想见我。”程望呼了口气,手掌按了按心脏,继续说,“反正她都离开了,那就、那就算了吧。”
他低低地重复着“算了吧再见一面又能怎么样呢”
他站在窗台前,背影很落寞。乔北心看了心里泛酸,走上前去从后面抱着他。
程望很小声地笑了一下,然后敲敲乔北心的手背,说“约法三章。”
乔北心无奈,松开了手。
定好的行程被打乱,他们省略了几个地方,又改签了机票,在初五上午回到了琴市。
这几天程望没再露出过伤心欲绝的表情,除了发呆的时间比以往都长之外,似乎没有别的负面情绪。
但乔北心能感觉到,程望比以前多了一点黏人。
表现得不太明显,但乔北心感觉到他对自己多出来的那一点依赖。
就像乔北心之前说的那样,程望心理远比他坚强得多,包容得多。高中时那几次噩梦都没能让程望痛苦太久。现在想想,上一次让乔北心感受到程望对他的依赖,还是高中生病那一次。
这么多年过去,最能伤到程望的还是他的父母。
回家的时候程望感慨道“还好大哥这个假期的计划是欧洲十日游,还要过几天才回来,不然一定会被他看出来。”
他摇摇头,说“我骗不过他的。”
乔北心摸摸他的头发,问“打定主意不告诉程璟了”
“嗯。”
趁着这个机会,乔北心也在程望家住了两天。
他总想着怎么安慰一下程望。
今天是初七了,是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程望没有什么“明天就要上班了”的不愿,很安静地在卧室拼乐高。
晚上是在家里吃的。乔北心刷完碗后,程望的乐高只完成了一小部分。
他擦擦手,蹲在程望身边,问他“我能一起吗”
程望点头,给他挪了一点地方。
两人拼了许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中途乔北心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目光扫过程望的桌子。
桌角摆着另一个乐高积木,是高三暑假时程望拼过的市政厅。
他走过去摸摸它,上面很干净,一点灰尘都没落。
乔北心说“我记得这个,当时你在我家拼的。”
程望坐在地上,闻言抬头看了看,笑着说“嗯,对,当时是高三毕业的假期,我在你那儿拼的,之后就一直摆在以前家里的柜子上。后来搬家时,搬家那两年那两年我不是一直没回来么,大哥帮我搬来的。”
他也走过去,挨着乔北心站在一旁。
原本只是好好站着,不知怎么就靠在了乔北心肩膀上。
程望揪着他的毛衣下摆,额头抵住他。
但这样的姿势太别扭了。
乔北心干脆抱起程望放在桌子上,自己则站在他面前,牢牢地把他箍在怀里。
还有点小心眼地使坏“约法三章”
程望推开他,只是动作慢了一步,还没来得及跳下桌子,又被揽着腰抱了回去。
乔北心笑着说“哎哎错了,错了。”
他们静静地抱在一起。
过了许久,乔北心主动开口说“小望,你这两天心情好点了吗别太难过了。”
程望浅浅笑了一下“也没有难过,就是有时会怀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就是,不去找她这件事。”
他把下巴搁在乔北心肩膀上,眼睛看着远方。他歪了歪脑袋,鼻尖堪堪挨着乔北心的脖子,说话时鼻息洒在那里,痒痒的。
他说“也不知道是不是自我安慰,就是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也已经足够了。”
他又问“她会怪我吗”
乔北心说“她能怎么怪你呢先离开的先离开的一直都是她啊。”
程望没再说话,只是环着乔北心肩膀的手臂又多用了几分力气。
第二天就要上班了,乔北心再留宿就不大方便了。
快十一点时,他拿好自己的东西向程望道别。
程望刚洗完澡,正在擦头发。
简单说过再见后,乔北心准备离开了。出门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程望,发现那人坐在桌前,又在摆弄市政厅。
他看着程望的手指一点一点划过那几扇窗户,最后定格在身穿婚纱的新娘身上。
之后,程望用指尖刮了刮小人头顶的头纱。
乔北心站在卧室门口,若有所思。
七天长假结束后的首个工作日,大家都很没精神。
乔北心办公室有个女同事,是他在公安大学的学妹,算是他在办公室最熟悉的同事。
学妹姓梁,也是琴市本地人。
乔北心早上一来就捧着手机一直看,小梁恶作剧地说“学长,虽然第一天上班大家都在摸鱼,但你未免也太明显了吧”
乔北心没回答,几秒钟之后突然皱了眉。
他问“小梁,我记得之前你结婚时穿的是旗袍”
“啊,是啊,可贵了,给我心疼的”
乔北心像是来了兴趣“是可以定做的吗”
“是啊。”
乔北心找小梁要了裁缝师傅的微信号,立刻约好了下班后去见他。
小梁定做旗袍的这家店相当有名,裁缝师傅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见乔北心一个人过来,疑惑地说“女士不来没法量尺寸。”
乔北心“不做旗袍,做别的行吗”
“做什么”
乔北心从桌上拿过笔和纸,唰唰唰画了一个东西递给师傅。
“做这个。”
“”师傅疑惑,“这是什么”
乔北心以为自己画得不够明显,又在旁边画了一个新的,解释道“这样的也可以。”
“不是,你等等你这两个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啊。”乔北心皱眉,他用手指指指右边新画的那一幅,说,“这个更有层次感一点,是上窄下宽的。”
师傅见鬼一样看他“层次”
乔北心见他还是不明白,叹了一口气,用一副“你怎么连这都不懂”的神色看着他,自己照着图画,又解释了一番。
师傅摆摆手,说“您另请高明吧,啊,我不做这个。”
乔北心皱眉说“你不是裁缝么应该可以做的吧,为什么不做呢”
师傅都气笑了“为什么不做我不想做”
乔北心礼貌问道“你就是这么做生意的吗”
“嘿我就是这么做生意的,你让我做我就做啊那我还想让你上清华呢,你怎么不上是不想吗”
乔北心“是啊。你怎么知道”
第二天上班时,乔北心跟小梁说“你介绍的那个裁缝师傅,脾气好坏,不太好。他最好手艺不错,不然我会给他差评。”
这一年的正月时间赶得很巧,正月十六是情人节,又是一个周五。
一家人度过了团圆的日子,第二天小情侣们又可以甜甜蜜蜜地过两人世界。
乔北心再三催促,终于赶在情人节那一天拿到了他想做的东西,裁缝师傅这才免去了一个差评。
至于这一天,自然要缠着程望一起吃晚饭了。
大概是考虑到节日的特殊性,客户和老板都没有催促审计报告的进度,早早让大家下了班。
春节还愿回来后,两人关系亲近了不少,现在,简单吃顿饭这样的安排程望基本不会再拒绝。
但他还是担心乔北心那个直男思维会搞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来,也实在是怕了记忆棉枕头这种无法吐槽的礼物,他事先跟乔北心说好“你不要送奇奇怪怪的东西哦。”
乔北心嗓子一哽“哦。”
程望危险地眯了眯眼睛“你该不会已经买了吧”
“没有,没有。”他推着程望走进餐厅,找到自己定好的包间,落了座。
这是一家西餐厅,味道不错,只是由于刚刚开业,还没有形成固定的客群,即使在情人节这样的节日,也还算清静。
程望不挑吃,什么都能吃得很开心。
八点的时候,小包间的灯光逐渐暗了下来。
“”程望无语地放下筷子,“乔北心,你刚才怎么说的不是说没买奇奇怪”
他话只说了一半。
包间里灯光黯淡,程望只能看个大概,他知道乔北心走到他的身边缓缓蹲下。
原本想说的话憋回了嗓子里。
眼前是乔北心模糊的身影,耳边是他极细微的呼吸声。密闭空间和暗色带来的天然暧昧感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虽然不知道乔北心究竟想干什么,但猜也能猜到。
程望捏着掌心,热度自耳根爬上两颊。
“乔北心你给我”
程望的话又一次被打断。
乔北心往他头顶罩了一层东西,薄薄的,很轻,下摆又很长,一直垂到了腰间。
紧接着,头顶的头发被拨弄着,咔哒一声响后,别上了一枚发卡。
脸侧传来了纱质布料的轻柔触感,程望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用余光去看
两层透明的白纱落在他的眼前,从他的发顶一直垂到了地面。
乔北心给他带上了一块头纱。
乔北心原本正在专心摆弄着头纱的形状实在是手笨,练习了半天也不会弄发卡,只能勉强挂在头发上。
他又去弄程望身后的那部分,一抬头,刚好和程望对视了。
程望隔着这层白纱,双眼湿漉漉地看着他,浅棕色的眼睛漂亮得像琉璃球。
嘴巴也微微张开着。
乔北心突然没办法继续整理头纱了。
他心脏怦怦直跳,紧张得像回到了他们第一次接吻的时候。
他不受控制地拨开程望脸庞的白纱,单手捧住他的脸,亲了上去
两双唇接触到的时候,乔北心突然发了狠,揽着程望的脖子拽向自己,左手按着他的背,死死压在自己怀里。
又吞下了程望的低呼。
这是一个间隔了太多太多年的吻。
程望手指打着哆嗦,慢慢攀住了乔北心的肩膀。
没过多久,包间的房门被敲响了,外面传来服务生客气的询问声“先生,电只能断三分钟,到时间了。”
两人恋恋不舍地分开,乔北心声音哑得厉害,冲门外喊了一声“知道了”。
几秒种后,灯光重新亮了起来。
程望条件反射性地眯了一下眼睛。
他的嘴唇也有点肿了,唇边一抹亮晶晶的。
他看着乔北心,眼睛圆圆的,小鹿一样。
头纱从头顶软软地垂下来,遮住了程望的短发。
巧的是,程望今晚穿了一件奶白色的毛衣。
一整身的白色让他看上去真的有点新娘子的模样。
乔北心愣了愣,偏过头去笑了。
他笑得遮遮掩掩,反倒让程望紧张起来。他抓着脸庞的白纱,眼睛瞪得可大。
“笑什么不好看吗”
乔北心笑够了,转过头来看着他。笑意还没隐去,在小包间淡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温温柔柔的。
他用拇指刮了刮程望的嘴角,越看越觉得心痒。
他问“好看,好看极了。”
又问道“抱一下”
程望还是那副受惊的小兔子模样,他看了乔北心一眼,又像被烫到一样躲开。
之后,他向前靠去,回应了乔北心的拥抱。
比起刚刚激烈的亲吻,这个拥抱就显得温情多了。乔北心手绕到程望脑后,帮他解开头发上的发卡,又把头纱整齐叠好放进程望手中,低声问道“这个送你,你喜欢吗”
程望低下头,把手里的东西攥得很紧。
几秒钟后,他又把它抱进怀里,同样低声地回答道“喜欢特别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受惊♂的小望bu
按照设定,今天是我们橙子的生日啦妈妈也没有别的能给你的,就在今天给你带上你想要的头纱吧
这个情节是这篇文最早的灵感来源。最早的脑洞是小情侣在单间里吃饭,受提前准备好了灯光和礼物,在熄灯的几分钟里给攻戴上了头纱,想跟他求婚结果被美貌蒙蔽了双眼。这样一个脑洞一点一点扩展成了这个故事。
就,前段时间三次元事情很多,心态也不好,断更了好几天,后来打开文档就很焦虑,也想过要弃坑。但想想我还没写到这个情节,甚至除了我这个作者之外,都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我们小望想要一个漂亮的头纱,想到这点就能继续坚持写。
也感谢一直看到这里的你们,这章发红包,我们一起给橙子过生日吧